秋去冬来，寒冬难捱，万里冰封，雪飘四野。

“今个真冷啊！”张白一和高拱走进了裕王的书房，一丝暖意袭上冰冷的身子，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张白一和高拱行礼之后，道谢后将退去的斗篷交到王良手中，裕王手中正写的字刚好落笔，随即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笔放下。

张白一走近瞧了一眼说：“王爷的字写得更好了，苍劲有力。”

裕王笑着点了点头，高拱看了一眼书案上的一个“忍”字，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字也只能他们在时写写，如果真的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不知道皇上又会是怎样的想法。

“今天内阁怎样？”裕王问道。

“还是吵，吵得一团糟，年关将至，京中六部各辅道衙门六品以上三千多名官员欠俸都没有发放，官员已经闹了起来，都喊着没钱过年，哭喊着要到西苑去跪求皇上了。皇上的三大殿还没有竣工，西南的倭寇快要肃清，确的都是银两！哪里都要钱，皇上难，徐阁老也难。”高拱说着，不禁哀叹出声。

堂堂大明，泱泱大国，竟然穷困潦倒到发不出大臣工资，真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那明天去向皇上进的条陈该怎么拟，内阁已经议出来了吗？”裕王问道。

“没有，这样的吵法，徐阁老先出了一个方案，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通过？”张白一也是叹息，这个国家，再不改革，恐怕会祸起萧墙了。

“是什么法子？”裕王又问。

“为了万民，只能委屈了圣上。”高拱甩了甩衣袖，不情愿说道，心知这个方案有可能要石沉大海。

裕王来回走着，淡淡说道：“我们作为臣子的苦些没用关系，万不能委屈了君父。”

他的这个奢侈的父皇，哪里是能委屈的了的。

“王爷的意思臣明白了。”高拱说着，满是无奈。

裕王看着外面的雪，思绪渐渐飘远，他想起了跟李矾初识时的争论。李矾那时说，这个国家如果不改革，不出十年，毕竟国弱民穷，那么离灭亡就不远了了。李矾的话仿佛就在耳边，那时他认为李矾是危言耸听，才几年，真的应验了。

在书院的一年时间里，对于这个国家该往什么方向走，他们做了不同的假设。他们尽情地想着不同的方案，争执长短，分析着利弊，每夜都讨讨论很久，说服彼此，他们的思想渐渐地相同。在有了相同的目标和信仰之后，他们成为最好的知己朋友，李矾一直想要的天下，现在只能由着他去实现了。

嘉靖从床榻上走下，黄锦赶紧令两边的宫女关上了窗户，灼华拿起嘉靖的外袍，服侍嘉靖穿上。腊月苦寒，是一年中最难熬的岁月，虽然寒冷不属于皇宫，但是嘉靖作为君父，不能不顾百姓臣子的苦寒。

很少听内阁议事的嘉靖，在内阁几天内送过来的条陈都不符合圣意的情况下，不得不自己去听听，给他们些压力也好，看看问题出在哪里也好，嘉靖最终走到了大殿。

大殿中已经生好了炉火，宫人将每一个暖炉都添好银碳才退了出去。有着地龙取暖的万寿宫已经比外面不知道暖和了多少，但是嘉靖的身体仍是从未有过的畏寒。灼华将准备好的暖炉送到嘉靖的手里，嘉靖挥手拒绝，大步往外殿走去。

黄锦担心地挥了挥衣袖，坚强的嘉靖怎么会让臣子看出他的虚弱？强打起精神大步走出内殿外。灼华却贪恋着一丝的温暖，不舍得地将暖炉放下，碎步跟了上去。

灼华跟在嘉靖的身后，低头小碎步快速走着。站在御座旁边的是裕王，下面垂手站立在首位是阶，边上的高拱，后面是杨博，还有就是站在最后的周扬和徐睿。

灼华偷瞄过去，正好对上看过来的眼眸，不禁惊骇收回目光，暗自责备徐睿的大胆无礼。众人行礼之后，嘉靖赐了裕王座，父子二人坐在殿上，嘉靖一副慵懒恣意的模样，裕王则中规中矩坐着。

“开始吧。”嘉靖看着下面的大臣，脸上有着不耐烦，事情都已经麻烦到了他，他似乎更没有耐心。

“启奏皇上，这是臣等初步奏议，还请圣上定夺。”阶高举起手中的奏折。

嘉靖轻扯嘴角，看着阶，挥了挥硕大的道袍衣袖，大声说道：“朕不看了，你说说吧。”

阶诉说着内阁的决定，没有漏下嘉靖的每一丝表情，嘉靖越听越是生气，本来还端坐在椅子上，已经开始挪步走动了起来。大殿内异常安静，除了徐阶低沉浑厚的声音，还有其他人厚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