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凉,透过玻璃,天色昏沉的令人窒息。
入秋了。
不过,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裴怜衣蜷缩在床角看着窗外,纯白的病号服衬着她的小脸毫无血色,自从被当成疯子关进这家精神病院,她每天都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惊雷乍起,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直到门开。
“签了它,我放你自由。”
一张薄纸飘落在她眼前,“离婚协议”四个字赫然立目。
裴怜衣微微一愣,下意识抬眸望去。
门口,顾洛宸有如鹰隼的眸子里满是冰冷,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带着令人胆寒的森然,身长如玉,一身黑西装将他衬托的如同一个不近人情的冰雕一般。
这是她的丈夫,痴恋十年的男人。
“为什么……”裴怜衣艰难地问,“为什么要害裴家。”
“裴鸿受贿,证据确凿,我的判决书,没有问题。”顾洛宸神色冷漠,面对女人的质问,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裴怜衣双肩轻颤,冰凉的泪水缓缓滑过两颊,平静地看着眼前不苟言笑的男人,逐渐和脑海中那温柔如玉的影子重叠。
她以为嫁给顾洛宸,两人之间会更近,没想到得到的确实这样惨淡的局面。
“当年的事情你要怪就怪我,何必牵连裴家……”
当初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父亲也不会依着她的性子强迫顾洛宸娶她,更不会落得现在身败名裂的下场。
“一切都是裴家咎由自取。”顾洛宸眸色一黯,夹杂着几分嫌恶。
咎由自取!
裴怜衣心中坳痛,看着眼前的男人,盈盈的眸色朦胧几分,“顾洛宸,你究竟有没有心……”
就算父亲以势相逼,可是她自认嫁给顾洛宸以来,一直全身心爱着这个男人,尽心尽力想要做好他的妻子。
没想到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家破,人亡!
“我不爱你,从结婚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说过。”顾洛宸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温情,薄唇轻启,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飒飒凉风拂过裴怜衣纤细的脖颈,冰冷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渗透进她的皮肤,牵连着心脏都钻心的疼。
顾洛宸,根本没有心!
裴家身陷囹圄那一刻,她就被这个男人强制关进了精神病院,与世隔绝,浑浑噩噩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我父亲怎么样了……”
裴怜衣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泪眼滂沱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长久没有进水的唇角有些开裂,微微一动便开始渗出血珠,映着苍白的小脸越发凄厉。
“死了。”顾洛宸漠然开口,语气云淡风透着锥心的寒意。
裴怜衣宛若雷劈一般僵在原地,下一秒,宛若疯了一般跌落下床,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口,声嘶力竭的嘶吼,“顾洛宸,你有没有良心,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裴家!为……”
突然,裴怜衣傻住了,目光触及顾洛宸眼底的阴冷,仿佛被扼住咽喉一般,清澈的眸子里水雾氤氲,“是你……都是你做的……”
顾洛宸没有回答。
可是他幽深的目光已经说明一切。
裴怜衣蓦地瘫软滑在地上,全身血液都在此刻凝结成冰,宛若天成的脸上早已失去往日的神采,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裴小姐,这一切都是裴家咎由自取,如果你识趣,现在就应该签下这份离婚协议,洛宸也会网开一面放你一马……”
就在此刻,婉转的声音响起,一个娇俏的女人款款走了进来。
沈馨怡,顾洛宸的青梅竹马。
当初顾裴两家联姻的时候,沈馨怡以心碎为由出国疗伤,没想到裴家一失势,这个女人竟然立刻就回来了。
怪不得,顾洛宸迫不及待想要和她离婚。
裴怜衣闭了眼睛,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绯红的指甲浅浅陷入手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离婚?”
裴怜衣喃喃自语,望着眼前的一对璧人,竟有一种自惭形秽的落寞。
曾几何时,她为了顾洛宸褪去所有骄傲,飞蛾扑火一般爱上了他,甚至以裴家作为筹码,最后输的一败涂地。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声音含着浑浊的沙哑,“做梦。”
“裴小姐,你不要冥顽不灵了。”沈馨怡似乎早有预料,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闪过一丝阴冷,“洛宸答应我,只要你肯签字离婚,就放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沈馨怡款款走来,以胜利者的姿势蹲在裴怜衣的面前,压低了声音道:“裴怜衣,就算你是裴市长的女儿又怎么样,最后,还是输给了我。”
裴怜衣瞳孔一缩,看着这张笑靥如花的脸,骨节微微泛白。
可是沈馨怡却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看到裴怜衣隐忍的愤怒,轻蔑一笑,“可怜你那个死鬼父亲,到死要背负着晚节不保的名声,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说你怎么不去死?怎么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听到这句话,裴怜衣心里紧绷的那一根弦,蓦地断了。
多日来积蓄的委屈骤然爆发,她仿佛疯了一般扑向沈馨怡,对着这张对着这张面目可憎的脸,狠狠地抓了过去。
“呀……”沈馨怡一时不差,竟然被她抓了个正着,眸色一闪,本能朝身后的男人惊呼,“洛宸,裴小姐真的疯了。”裴怜衣恨不得抓烂这张面目可憎的脸,可是还没动手,随即整个人宛如破布娃娃一般飞了出去。
“嘭”地一声。
裴怜衣撞在柜角,头皮一阵发麻,未等她反应,一道哭腔陡然响起——
“裴小姐,我不过是好心劝你,就算你生气,也不能那我撒火。”
裴怜衣胸口钻心的疼,牵动着全身都开始瑟瑟发抖,愈演愈烈。
随着意识涣散,她听到沈馨怡的一声惊呼,“洛宸,她流血了……”
裴怜衣摸向身下,触及手心是一片粘稠,浓烈的腥气萦绕在鼻尖,蓦地瞳孔一缩,整个人宛若雷劈一般僵在原地。
那一刻,她明白,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