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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盗墓不正,万事平和总抬头
作者:宁小孬 时间:2021-11-23 10:20 字数:6505 字

热闹的时候,我选择了宁静,宁静的时候,我却感到了孤独。

我孤独地蜷缩在角落里,脑海里无数次地有人撞击,有人喊我,中凯,中凯,救我,救我啊!还有人对我笑,笑的阳光明媚,却不说话,只是笑,笑完了扭头就走了,有人对我哭,哭的悲痛欲绝,还有女的,有人说,中凯,你这个二流子,乌龟王八蛋。有人说,永远不想见到你,愿你消失的一路平安。还有人说,你就是仇恨和悲哀的代表,生吞活剥你,也情理之中。

我脑袋炸裂了,在床头打滚,咿呀咿呀地叫。母亲给我端了热水,被窝瑟抖的手打翻了,我自己流露出无数的恐惧,像白化病人见到了灿烂的阳光。我想我是完蛋了,我控制不了自己,只想哭,我想对自己说,振作起来吧,然而仿佛一人之声遇到了洪钟,揉碎成了梦。

亮亮入土为安之事,各种状况,暂且不提。只说松林,他把呆傻从后山带回家之后,还发扬光大了,深秋日渐短,他早上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沐浴太阳或乌云,一呆就是大半天,和他说话,他只是龇牙咧嘴地笑着,像一个小孩子还没有长大。他女儿婷婷坐在轮椅上,喊他:爸爸,爸爸。松林还是笑。婷婷就拍拍手,给松林唱儿歌,唱的是我写的词:

我家住在山里,

杏花盛开如雨,

我的爸爸,

他有矫健的身体。

我的妈妈,

名字叫做依依。

依依呀,

你不远万里,

从越南来到山西,

我那么爱你!

爸爸啊,

你对我百顺百依,

我那么爱你!

那么爱你!

你对我微笑,

但是我没有尝到甜蜜,

你和我一样,

仿佛也坐了轮椅。

儿童的声音是清脆的,清脆的像一口咬了个苹果。那清脆之中,夹杂了无尽的悲凉。我看着他们父女俩,转身回了家里,我想,我是该离开这里了,家乡已经不适合我,狸猫精如影随形,我应该去报派出所。

我去了派出所,大腹者还在当所长,听了我的陈述,他笑了,笑的很开心。笑完了,还有回声,脸上的赘肉一下子没有复原,依然堆成畸形的花儿状。

大腹者说:我知道了,狸猫精是吧?你回去吧,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我看他把我的话当了儿戏,大约以为我是一个神经病患者的意思,便心有不满,侥幸地和他描绘了一下狸猫精山洞袭人的场景,我说的身临其境,手脚并用,声情并茂,我说的时候,大腹者坐在椅子上,只露出头和胸部,后来他往后仰着,靠在椅背上,肚子便孕妇一般地展现出来,仿佛一个弥勒佛。

等我滔滔不绝地说完,大腹者又笑了,笑的绵长如汾酒,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政府会为你做主的,放心好了。

我悻悻而归,晚上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玉梅,尹森,根民,小志,海盛,亮亮,一个个张牙舞爪向我扑棱过来,脸上全是木讷的神情,我看到玉梅,心里格外高兴,过去和她说话,她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严肃,像高考落榜的学子。

我伸手去抓住她,薅了她的手,她那手一缕烟随风而散了,胳臂上再也没有手。我去拥抱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也突然不见了,只剩下头颅和肩膀,在广袤的地上行走。

尹森他们冲我奔跑过来,几乎要把我扑倒的架势,我连忙后退,退无可退之时,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们经过了我的身体,却消失了,无影无踪,没有一丝痕迹。

我还梦到了狸猫精,它朝我汹涌过来,速度如飞,把我扑倒,我的意志突然被它串通,它指挥我,去杀我的父亲,我去厨房拿了一把刀,鬼使神差地去到我的父亲身边,好不犹豫,不假思索地一刀砍了下去……

砍完父亲,又砍我自己,菜刀朝着自己的脖子,一刀就下去了,脖子上开了一个大口子,开始不觉得疼,只感觉汩汩的血液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接着马上感到极度的疼痛和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便惊叫了起来,越叫血流越快,地上很快成了一条血河,腥味十足。

我大脑开始空白,浑身不受控制,一头栽到了地上。

吓的自己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回想方才梦里的一切,仿佛就是刚才,我赶紧起来,晨光如晨。

我从后山回来后,在家的日子,一直梦魇。

我想,我心里作祟的,不知道是狸猫精,还是盗墓队死了这么多人,反正我不能再呆在家里了,我决计离开,先去郑州店里。

我和父母匆匆告别,第二天下午变到了郑州。

郑州作为一省之中,市中心就是一座巍峨的火车站,偌大的站前广场,人流攒动,制造出一种莫名的快节奏生活和沉甸甸的繁荣。然而一到背阴之处,便是无数的车,电动车,自行车,停的漫山遍野。

深秋还未来临,早有人暗暗准备,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红格子袄子缠绕臃肿的身体,看上去格外的母亲,我刚出车站,早有中原特有的腔调和我搭讪,那腔调有一股浓郁的羊肉汤的味道,厚重,些许老实,些许山野,说的内容全国一致,去哪?要不要车?差一个人!新乡新乡!新郑机场!火车站俨然就是一个拐卖市场。我打车去了店里,一些时间没有来,还有些亲切。

晚上,和我同学还有两个员工一起吃饭,我有些贪杯,醉了,醉到深处,也没有和我同学说这次这么久不来郑州的细节,只说家里有事。他把我搀扶到住处,是一个不大的租的房子,他走之后,我对着马桶,哇哇大吐,把五脏六腑全部吐了个干干净净。

事乱心不在。好些日子,我都颓唐不已。抽烟比以往更厉害了,到了一根接着一根的地步,抽的鼻子干燥的紧,拿卫生纸去揩鼻孔,白色的纸上印上黄兮兮一片烟垢,仿佛一泡尿。痰也明显多了,早晨起来,必然咳嗽,一咳嗽就有痰,黑黄色的块状,从喉咙猛然射在地上的垃圾桶里,刷牙的时候,牙刷伸进舌根,也能呕吐出痰来。皮肤明显的褶皱了,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好,按理说,我本性不是如此,然而却是如此,自从遭遇了盗墓之事,打开电视,看到中央台放映考古故事,我就有些排斥,以至于把中央十台直接无情地封杀了。到点去吃饭,饭前抽烟,饭后也要抽烟,好像没有烟,我就过不下去了。

自然,店子里经营开始变得惨淡。

我同学对我说:中凯,你真的不是因为别的,你应该找个老婆,看你这**状态,不如死了算了。这样吧,晚上我带你去玩一下,给你换个感受。

我问他玩什么,唱歌吗?同学不言语,说跟着走就是了。我便跟着他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远远看到有两个人在抽烟,烟头忽明忽暗,像狼的眼睛。到了才知道,是郑州的两个朋友。四个人汇合了,直接进了一个我以为是一堵墙的门,门内女的,个个穿着和季节严重不符合。

我退了出来,对我同学说:我不玩这个,我回去了。

同学把我拉住,说:中凯,你真的需要改善一下伙食了。

我转身离开了,我心里装满了悲伤,经不住莺莺燕燕,我看着这个城市,这么多人,估计只有我心里事情那么多吧,亲眼目睹了人生的生死和不堪,一下子没有过去,我总会过去的吧,给我点时间,可以吗?找个人说说,可以吗?这种事情,找谁呢?

这个时候,我心里无限想念一个人,不是王莹,而是唐若曦。若曦给了我一个家庭,有爱有温暖,我犯了错,得到了离婚的惩罚。

这么几年,我一个人过得并不如意,且不说金钱,只说心态和状态,一副似人非人,欲死不死的样子,我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应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学生,过着都市小白领的生活,然而事与愿违,自己误入歧途,无可挽回,最终满目疮痍,精神佝偻。

我过得不好,唐若曦过得能好吗?听说她并没有另嫁,母女俩过着没有家庭支柱的生活。女儿也三岁多了吧,估计会走会跑,会说会叫,能读书看报,能做鬼脸能按时睡觉,能娇声地喊妈妈,但是,却不认识我。她也许有一天见到了我,会问她妈妈:妈妈,这是谁呢?

我顾影自怜,自己把自己心酸到了,影影绰绰中不禁想,郑州非我的地方,两年了,我无论如何融入不进去这个大都市。两年来,有人给我介绍过女朋友,说普通话还好,一说河南话,我亲吻的感觉都不翼而飞了,仿佛吃了一口蒜。所以我不可能在郑州安家。我计划把店铺给我同学,套出钱来,还是回江南去吧,那里,我才有归属感,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我心里想的样子呢。

我同学说,可以是可以,只是没那么多现金,先给你二十万,剩下的以后给你吧。

我谢谢他,坐火车去江南去。

去江南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江南将近,我给王莹打了电话,她开车来火车站接我,见我手提的东西并不少,她说:不回去了?

我点点头。

王莹笑了,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我说:我饿了。

王莹说:好呀,请你吃乌龟王八蛋去。

我也笑了,把东西放她车上。

吃饭的时候,我请她帮我找个房子住。

王莹说:我有个房子,小公寓,装修了,准备出租的,你去住,我就不出租了。

我说:那也行,多少钱你说。

王莹说:你先吃个王八蛋。

我吃了,可口。

王莹说:不要钱,你先住吧。

我不乐意了,说:那我自己找地方。

王莹说:那一个月五百?

我说:行。

王莹笑了,说:需要什么,和我说,被子什么的。

我说:我自己弄,不麻烦你。

我们吃着,突然安静。我看了一眼王莹,还是那么好看,相比从前,韵味愈发浓厚。

我突然问她:野兽你还有联系吗?现在怎么样?

王莹说:你提他干嘛,我没联系了。

我说:哦。

王莹说:他离开这里后,我们就失去联系了。

我说:哦。

我又说:唐若曦呢?她怎么样?

王莹说:若曦啊?

我说:嗯。

王莹犹豫,道:若曦嫁人了。

我心里一阵失落。

特别失落。

按理说,我不应该失落。

可是我就是失落。

我吞吐道:嫁人了啊?嫁人了好。

王莹说:我本来不想说,你非要问。

我说:预料之中。

王莹说:你呢?不计划再娶?

我还沉浸在唐若曦结婚的事情里,便心猿意马道:今天饭不错,菜也好吃。

王莹也不笑了,包里翻出一盒香烟,和我一起抽烟。

我说:你什么时候也抽烟了?

王莹说:抽了有一年了吧。

我说:你少抽,还要孩子呢,对身体不好。

王莹苦笑了,转移话题说:你郑州的店呢?

我说:卖了。

王莹道:卖了?

我说:嗯。

王莹不解道:为什么呢?

我说:发生了一些事,以后再说。

王莹把双手托在两腮上,指甲鲜红,仿佛长条的馒头祭品,娇嗔道:我现在想听。

我就缓缓地讲了,从八月十五开始说起,到和她一起吃饭,各个角落,平铺直叙,手法一般,可是故事骇人,王莹听的一愣一愣的。

听完之后,笑了,说:你可以写个小说。

她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杯盘狼藉了,也该散了,去了她的公寓,环境一般,交通却极为方便,我自然是喜欢。

王莹说:你收拾一下,我回去了,马大胖今天晚上回家吃饭,我回去准备一下。

我送走王莹,下楼去买了一床被子,先凑合睡吧。

虽然已经深秋,江南并不冷,还有一些热。热的蹊跷。不想突然叮叮当当,原来是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雨任性地下了三天三夜,一刻也没有停歇。

雨过天晴,我去了唐若曦和女儿的小区,看的十分熟悉,只是,路边的景观树长大了,呈现出茂盛的姿态,仿佛许多天没有理发的男人。

我盯着小区的出入口,大概是上班时分,进出的都是老人和小孩子,我眼睛睁的大大的,希望看到我的女儿,那是我的。忽然自己觉得自己可笑,即使是我女儿出来了,我又如何认得她呢?除非是唐若曦领着,但是,这么久了,难道她不上班吗?

等了半天,并没有看到唐若曦。进进出出的孩子很多,看的我眼花缭乱,或许女儿也随外公外婆出来玩耍了,只是我不认识。

我去旁边吃了点东西,继续坐在小区外面的长条椅子上,右腿搭在左腿上面,一会抽一根烟,眼睛却看着小区的出入口。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了。

我就到小区门口附近徘徊,金秋的晚风,一点点醉人。徘徊到七点多,看到很多一家三口出来散步,门口的店铺,里外都有摇摇车,投币小游戏,孩子们吵吵闹闹,跑来跑去,还有那玩游戏聚精会神的憨娃,因为玩不转而着急的大哭大闹。

我自动过滤所有的男孩子,只看可爱的女孩。哪个都像我的女儿,可是又都不像。我只想看她一眼,就转身离开。我突然看到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十分漂亮,头发乌黑,脸瓷实如煮熟的剥壳鸡蛋,我看着她,自己想象觉得她就是我的女儿,她跑来跑去,我生怕她摔跤,她如一只小鸟,发出清脆的笑,她像一条鱼,活蹦乱跳。我看的入迷,嘴角浸出了笑,冷不防看到了一个女人在她身后跟着,边跟着边看手机,边喊:琴琴,慢一点。那女人分明不是唐若曦,我的心从高高的树枝上,突然跌落下来。

然而,我终于还是看到了唐若曦新的一家三口。

她和她丈夫并排走着,四个眼睛一起盯着我的女儿,女儿是我的,长的真好看,可爱如春天里的新蕾,马尾头发,蓝色牛仔裤,粉色小外套,如雪的脸蛋上,要鼻子有鼻子,要眼睛有眼睛,跑起来一跃一跃的,像天空飞下的小天使,跑到一射之地,回头稚嫩地喊:妈妈,爸爸,快点呀!

我站立起来,空洞的喉咙里正要喷涌出来“好嘞,你慢点”,然而如鲠在喉。唐若曦箭步上前,飞到女儿的身边,佯装严肃道:你不可以跑太快,摔跤了怎么办?她的“爸爸”眯眼笑,可以看出,顶部的头发并不多,不胖不瘦,戴了一副眼镜,走路翩翩。看来他很爱她,她也很爱她,看来我女儿过得很开心,看来他们一家三口十分幸福。

我趁他们三个人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在草丛旁边的黑暗里离开了。

夜色朦胧,举头仰望,看不到一颗星辰,全是一团团不太爽快的云云雾雾遮遮掩掩。

公交车还有车次,来了一辆,寥寥无几的人,门开了,我跳跃一下,上了车。

时光荏苒,一个月过去了,有一天,我接到父亲的电话。

父亲说:你还好吗?

我说:安顿好了,都挺好的,工作也在找,估计很快就有着落了。

父亲说:村里最近乱的很。

我惊讶道:怎么了?

父亲说:听说老三闲的没事,去后山去了,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山洞,说是里面有个很长的通道,直接到了一个墓里面,回来薅了几个人,一起去了,结果说里面有好东西,最近几天,村里人都知道了,家家户户都去后山的墓里抢东西。这是什么事呀!气的五叔天天在门口大骂,难听的不像样。

我听了,对父亲说:你别去,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父亲说:我不去了,天冷了,我就隐隐地腰疼,估计是上次在地里被打的后遗症。

我说:我给你寄膏药回去。

挂了电话,我一点感想也没有。

没有欲望地想了想,大概老三找到那个隐蔽的山洞了,就是狸猫精袭击我们的地方。那个山洞进去,难道还有一个墓穴?难道老三挖掘的才是真正的阁老的墓穴吗?怪不得我们去的那个墓里,除了棺材,什么都没有,难道是声东击西?想一想,觉得山外青山楼外楼,或许真有那个可能吧。

然而,想归想,想了一下,便不想再想了,这些和我全然无关。如果松林没有呆傻,或许他会如获至宝吧,但是对于我,我不再想了,那些过去,就让它过去好了,未来是什么样子,全靠我的努力,而不是不劳而获,投机取巧的。

我出神地望着窗户外的被窗棱隔离成许多块的天空,喟叹自己的孤单只影。

或许当初我不离开江南,或许没有钱小沐,我现在还是和唐若曦一起,牵着我们的女儿,在小区周围散步。

钱小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轻如鸿毛地成了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如同我也成了她生命中的过客一样。

我不会再联系她,就如同她也不会再联系我。

各自平静地生活吧,享受那生活的美好。

也许几年以后,我立足于江南,买了房子,娶了第二个媳妇,我也会有我自己的生活,就如同钱小沐,唐若曦,王莹有各自的生活一样。

我们村的盗墓队呢?七零八落,断壁残垣,没有了人的模样,和玉梅一起,大都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去了,那个世界应该很热闹吧。

想到这里,我耸一耸我的肩膀,看到窗户外有一群大雁,正拍着优雅的翅膀,从湛蓝的天边划过。

我收回眼睛,看着桌子上打印的一摞个人简历,拿了一份,放进书包里,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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