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无声。
两弟子依然如石像一般伫立着。
身后,高大的建筑已然耸入云霄————长明灯的光芒绕在它的身上,星星点点,又仿佛早已经化入了无尽的苍穹,与群星混合在了一起……
锢剑之阁,弟子们不敢怠慢!——————只因为那柄魔性之剑!
纵然,嗜血是兵器的本性。但因世人对仇恨的执着,对权利的崇尚,也致使他们出卖了自己的灵魂。而剑,仅仅只是一个旁观者————不带有丝毫的感情,人意。
“啪~!”伴随着几片绿叶的飞落,人,终于无声无息的瘫软下来……
树影中,飞影掠出。
深邃的目光——————终将眼前的高阁完全敛入了瞳孔之中……
昏暗的光映现在冰冷的石墙上——————就连影子亦是淡淡的。
巨大的石棺放置在石室的中央。
四周,五人木然伫立着,面无表情且衣着各异——————显然不是七派的弟子。
不过,此时眼中却是沉沉的死气。
猛然,死寂的石棺中突然发出一声清吟!
呆滞的人竟如飞鸟般敏捷跃起,已直取黑暗的角落!
隐匿之人大骇,恍过身形。脚一点地,却已越出五人的攻击范围之外!
落地之时,冰冷的光耀瞬间绘制出了黑布下面的轮廓——————还有一双深邃的眼睛。
黑衣之人凝眉冷视,周身七步之处已然被五人所围住!
借着幽光,五人眉心的闪烁,带着淡淡的血红色___却是一个诡异的“剑”字!
“这些人……剑奴?!”黑衣人惊讶,瞳孔剧缩!——身体已经腾空而起!
“轰~!”刚一离地,方才的地方却多了个巨大的窟窿!
木屑,夹杂着尘土直接落下去。巨大的剑阁竟有些微微地颤动!
然而,石棺中的啸声更加尖锐,就仿佛是命令一般,回荡在剑阁的最高层!
这时,五剑奴却不再恋战,分立与黑衣人周身十步之远,却是同时,亮出兵器——一剑,一枪,一刀,一弓,一杖。
剑若秋水,剑气浮动,恰若水中涟漪,圈圈扩散。剑身之上则是“分水”二字。
枪似长虹,枪芒刺眼,仿佛会瞬间穿破四周黑暗,然枪身光滑无暇,仅在杆身之中篆二字,曰,“沥金”。
刀为弯月,刀光流转,正如皎月银光,轻若蚕翼,刀柄之见“斩木”二字俨然显出。
弓成羽翼,赤耀萦绕,却若垂天之云,幻灭不定,弓脊之中星星点点,恰成“御火”二字。
杖作峦峰,浊火阵阵,似顶天之柱,云飘雾绕,杖体灰暗,中央则有二字——“裂土”。
“五行天障?!”
不及细想,炎炎的劲气已经攻向胸口!
黑衣一退,反手斩过一道光弧。青芒顿出,正与袭来之气相撞,却又在无声无息中湮灭了……
掠起,几个起落,身形依然退出十尺之外。
方一落地,一股浊重的气息又由上空压下,窒息,由然而生,却足以让风云变色!
泰山压顶?!黑衣人几乎是猝不及防!
情急之下,横剑一挡,但听“嗡”的一声,手一麻,剑几乎把持不住!
身形再却,待得微微喘息,心却不觉一紧!
环顾四周,不知何时,五个如行尸走肉般的人,又将去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嘤~”锐响不绝。
而此刻,就像是冥界的招魂之曲!
刹那,眉心的剑字顿发出血红的光耀,那是一种超越了血的深红!
五剑奴不再迟疑,瞬间,挥出浑身劲气直扑上来!
五方,五光流射,若星辰,如明月,似耀日!
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的气息,似受了同一种力量的召唤,竟同时由各方袭来!
“轰~”,剑阁再次晃动,却若要震动那无尽的穹空一般!
“叮~”翻手一挥,沉重的长剑已经钉在地上!
黑衣人俨然不动,烈烈的劲风很快揭去了面上的黑布。
露出的,却是一张冷俊的脸,镇定——就连眼中亦不带丝毫慌张之色!
身形一恍,年轻的盟主原地飞旋而上,正似扶摇羊角之风!————————右手为指,左手为掌;束指化剑,劈掌为刀!
顿时,刀光剑影连成一片,人,亦完全隐没其中……
五气越近,但听空中穿来虚无飘渺一声,“断~”!
猛然,空气仿佛被凝结一般。
风卷残云,近身五气竟然被完全吸入,却不留下丝毫!
“嘭~”无数劲气瞬间爆发,化作缕缕丝丝,钻入五人体内!顿然,人若断线风筝一般震飞出去,跌落,也不再动弹了。
抹去了嘴角的腥红,黑衣盟主拔起了地上的长剑,踉跄地向石棺走去。
“嘤~嘤~”,石棺中的剑仿佛感受到危险临近,发出的,却是近乎狂躁的唳啸!
然而,五剑奴似乎不受控制一般,仅在原地挣扎着。
浑身痉挛,面部也剧烈的扭曲成一团,狰狞可怕!
看样子,却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但身体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了,乍一看,胸口的几大穴竟有缕缕金丝闪耀!
渐渐,眉心的“剑”字黯淡下来。
黑衣盟主仅静静扫过五人一眼,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冷笑……
“噌~”,拔剑,青光临空落下,要劈开的,却是那千斤的的石棺!
“盟主……”,一个不大的声音响起,青光一滞,停在了石棺上空。
人,冷冷的转过头。
人影恍恍忽忽,黑暗的角落终于走出了一人。
一袭白袍,正是白天离去的大长老。
“盟主,属下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声音平淡,却不带丝毫的情感。
“是么?”不改冷色,年轻的盟主静望着眼前之人,平和,身上却不带有一丝的杀气!
“盟主是要毁了这柄剑么?”转过目光,直视着石棺。
此时,却静得像一滩死水!
“大长老是要阻止我么?”年轻的盟主并不直视来人,仅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属下不敢,”白袍人叩了叩手,微微一叹,“盟主已用‘隔空断灭’之术击溃五守剑之奴,如今,应该是内力大损,又如何毁剑?”
“哼哼~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我今日毁剑——只希望不会再有人为剑所害!纵然一死,又当如何?”
“盟主错了,”白袍之人摇了摇头,“今日,盟主若是毁剑——那么天下危矣,武林危矣!”
“大长老,是在威胁我么?”年轻的盟主眉一挑,眼中却是无法释怀的冰冷!
“盟主误解属下了,”大长老皱了皱眉,“属下有一言,不知盟主可否一听?”
“你说吧”。
“百年之前,正值天下大乱,南北十国——————那都是些不可一世的势力啊,不过,也正因为他们的不可一世,所以才有了连年的南征北战,尔愚我乍。
谁都想统一天下,受万民膜拜。
但只是此消彼长罢了,又有谁注意到漠北的一股毫不起眼的力量正在兴起呢?”
“你说的那是!”本是静默的脸上终于有所动容.
“想必,盟主已经猜到了吧?”老者沧桑的脸露出了一丝苦笑,“没错,那就是现在大宋最大的敌人——辽国!辽主阿保机仅仅用区区数年时间统一契丹七部,并使之发展得如此壮大!看来,世事也并非人所能预料的吧?
也就那时起,辽国有了逐鹿中原的野心,也就有了骑兵南下侵略!
打谷草似的掠夺,使百姓敢怒不敢言,但却激起了江南武林各派人士的愤怒!
其中,七个较大的门派,歃血为盟,并推选出一名盟主——这也就是七派联盟的前身,而那个人也就是七派盟的首任盟主——司马中原。”
“而今,七派总盟位与朔方之地,也是当年结盟之时,七盟先主定下的,对么?”
“是啊,七派盟建派开始,即是为守护江南,守护百姓.
可惜,当年的三千勇士也仅是用血肉之躯抵挡着契丹铁骑的践踏!
契丹侵略两年,七派盟也就是苦苦支撑了两年!
日削月割,至最后只剩下可五百余人,不过——也是摇摇欲坠了.
司马盟主亦是整日愁眉紧锁,苦苦思索,竟在一夜之间白了头.
但终有一日,一个自称云邪的铸剑师前来求见。
盟主大喜,不由分说,约其至书房密谈。
至于谈话的内容,却没有人知道。
但三日之后,司马盟主突然召集数百工匠,采石斩木——眼下似要做一件大事。
虽然嘴上不说,但众人都很明白,也不明白。
明白的是,盟主所做这一切仅是为了一件事——————铸剑。
不明白的,则是盟主为什么要铸剑。
然,又是一月,剑成,盟主筑台祭天。
刹然,一抹紫气直上云霄,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而此时,司马盟主也宣告让位有门中有德之士,并任铸剑师云邪为大长老。
最后,与十勇士滴血与剑锋上。
而那十滴血却若白雪入水一般————化入剑中,竟不留丝毫痕迹!
十一人额上俨然呈现一个血红的“剑”字!
再三日,契丹五千轻骑再犯!
司马盟主与十人率先杀入敌群——————他们膂力惊人,宛若嗜血修罗一般!遇人即杀,浴血而行!
转眼,五千契丹兵死伤过半,丢盔弃甲,也顾不上彼此仓皇而逃!
然而待到十一人归来,却是目光呆滞,面若石雕——————-就像是失去了魂一般!
诸弟子大惊,惟有新任盟主面色不变——————只令工匠筑造七层剑阁,并将剑与十一人迁入其中。
随后,又由大长老云邪宣告原任盟主的绝笔书与习剑之盟。
百年,契丹骑兵再不敢大肆入侵,朔方之地也呈现出百废俱兴,百姓安居的盛世。
“大长老的意思是————————这柄剑即是七派守护百姓之物,对么?”年轻的盟主转过脸,但却是面无表情。
“盟主!”白袍人突然“扑”地一下跪在地上,“请盟主务必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重啊!”
“你起来吧,”黑衣翻动,执剑的手松了下来,“既然大长老护剑是为百姓,那么轩寒也不会因个人而乱全大局。”
“盟主英明!盟主英明啊!”苍老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目光则是无上的崇敬!
明明灭灭,影子在黑暗与光明之中穿梭。
“盟主英明!盟主英明啊!……”苍老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回荡着。
“哼哼~英明么?我……真的很英明么?”一丝自嘲似的冷笑由嘴角浮起。
手,已经触在了扑满尘埃的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