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磐从合欢殿出去寻鸾美人商量药毒的事情,留下梧蓂一人心慌意乱的卧床未起。思及前两夜的事,红潮尚未褪去,她只觉着心跳得厉害,一双玉手叠放在心跳处,好似要将那蹦出胸口来的悸动摁住。分明已成婚,却还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甚是娇羞可爱。抚摸上滚热的脸颊,冰凉的手消热解暑一般令人微感畅快。
起身时,桌上端放了一碗汤药。
窗台上的白玉兰淋上今日宫女送来的汤药,又枯了一大截,花蕊早就凋零,如今已沿着根茎毒入其中,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梧蓂微微叹出一口气,正好今日便将事情统统了结。
窗外枝头上的麻雀叫叫喳喳不停,有三两个宫女拿着长竹竿来敲打树枝,惊得麻雀四处乱飞,一下子作散。
梧蓂泡了一杯热茶,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他们。若是换作以前,她一定遣那些宫女们住手;可如今,后宫之中人人如斯,已不是她凭己力便可改变。
麻雀是,后宫是,天下皆是。
人伤者再伤人,苦厄循环。
如此这般,谁弱便如同那些个小麻雀,即便是叫唤两声而已,亦能惹来驱逐,甚至是——杀身之祸。
想着想着风归树静,少了那些生灵,似乎什么也没变。
小桃走进来通报时梧蓂都没有察觉,她小心翼翼贴在梧蓂耳边轻言:“小姐,萧美人来了。”
梧蓂一怔,下意识问道:“她来做甚?”
小桃窃窃私语:“她呀,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小姐定要小心行事。”
“嗯。”梧蓂指派小桃道,“你先去迎她如殿,我换身衣裳再前去。”
正殿。
小桃迎上去,躬身道:“萧美人请随我入殿,小姐一会儿便来,您先用杯茶。”
萧美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殿,一路上趾高气昂的模样被小桃尽收眼底,心想着总有你倒霉的时候,看你岂能如此长久。
不久,梧蓂在屋内将胭脂水粉皆擦干净,苍白的皮肤看上去病怏怏的,又着一袭素白的薄衣,分外萧凉气息,恰巧可以糊弄萧美人,若是让她看出来自己并没有中毒,便打草惊蛇了。
一进正殿,梧蓂便见一抹耀眼的红衣,萧美人身后着衣柳绿的丫鬟们,愈发显得一行人妖气横生。
同样是红衣,再无人能有鸾美人的气质华美,浑然一体。
梧蓂假意咳嗽两声,萧美人闻声看见她消瘦的身和病态的脸,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狠毒的笑意,像蛇蝎吐血红的信子,足实慎人。
萧美人未起身,只好端端的坐着迎道:“姐姐今日特来看望妹妹,妹妹身体可还康健?怎么看上去病怏怏的模样,甚是叫人心疼!”
“无妨无妨,不知怎么得,最近身子越发虚弱了,恐怕是上次腹痛一事所致,多谢姐姐关心。”梧蓂摆摆手,心想若不是因为她欲谋害自己,哪能有今天的自己。
“呵,妹妹保重身体呀,若不然哪天一病不起,太子可就要悲痛万分了……”萧美人用话激她,梧蓂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这时萧美人见状,才故作惊讶的说:“哎呀,瞧本宫都在说些什么呢,妹妹一定会康健洪福,可别与姐姐见怪。”
不欲再与萧美人妥善回答,只单单“嗯”一声以作应答。再这样和她僵持下去,恐怕对梧蓂不利。于是梧蓂顺势转身冲小桃使一个颜色,她心领神会,立马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寻太子回殿。
萧美人道来:“妹妹身边也不见几个人好生伺候着,都干什么吃的。妹妹若是缺人手服侍,本宫便送妹妹几个丫鬟吧!”
不待梧蓂应答,萧美人兀自点了身边几个婢女站出来,移步至梧蓂身边:“就当本宫送你的小礼罢了。”
这岂不是派人盯住她罢了吗?
梧蓂婉拒道:“姐姐厚礼,妹妹愧不敢当,还望姐姐收回去吧。”
萧美人将手里托着的茶盏放在桌上,碰撞出一声脆响,故作痛心:“妹妹这样说可就生分了,姐姐好心好意予你,你怎可叫姐姐心意落空?”
梧蓂一时无法推辞,只得勉强答应下来,萧美人这才开怀一笑。
“妹妹这身衣裳好素净啊,本宫送几匹好料子予妹妹做身衣裳吧!”萧美人极力示好,抿一口茶,衣袖半遮的眉眼之间有得意的神色,怕是在为日后方便动手除掉梧蓂而暗自窃喜,恰好,他人也不会怀疑至萧美人的身上,如今亦不在意几个丫鬟,几匹锦缎。
却不料,梧蓂早明白她的心计。
两人虚与委蛇之间,又絮叨着一杯茶的工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