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并没有因着一场瓢泼大雨而染上丝毫的凉意,当雨过天晴之后,又是炙热的天气。
大唐地处西南,更是要热上一些,早晚基本没有太大的温差。才一清晨,慕容兰馨就在一阵燥热中不安地醒了过来。
真丝烂花绡对襟上襦,内里搭配着一件孔雀绿抹胸,下身着一条深褶子红色高腰襦裙,足下粉色缎面绣花鞋里,慕容兰馨只是这般光着脚套了进去,却依旧觉的燥热,没有丝毫的凉意。
才一起来,她便马上派人去徐尚书府上询问徐咏荷约好了要来六王府,恁地昨日却不曾来过。
很快地徐咏荷那边便派人回了消息,道是忽地觉得身子不利索,怕过了气给六王府,便没来了。因着病疾来的突然,倒是忘了给六王府这边来个消息。倒是让慕容兰馨久等了,实在过意不去。
慕容兰馨抿着唇听闻家仆的回禀之后,淡淡笑了起来。
是身子不舒服,还是知道唐晨熙来六王府之后心里不舒服?
不过,这与她又有何干,她只是想着听到了消息总要过府去看一看,想着便觉得麻烦,但又不能不去。
柳管家温和平静地策马跟在慕容兰馨乘坐的马车旁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他的喜悲来。慕容兰馨几度打量,都打量不出什么来。
她是故意而为,明知徐侯森对柳如尘虎视眈眈,却依旧主动带着他送上门去。不管柳如尘如何强调从徐侯森的口中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来,但慕容兰馨却不这么认为。即便对方是个傻子,也终有用武之地,何况徐侯森只是个纨绔子弟,还并非是傻子。
最主要的一点,徐侯森是徐乃谦的嫡子,唯一的嫡子。不管他多么混蛋,这个徐家将来都是他的,慕容兰馨可不认为徐乃谦会什么都不和他儿子说。
还有一点慕容兰馨并没有说,徐侯森身为纨绔子弟,却至听闻花名,从未听说过他在外惹是生非,这一点就非常不合常理。若他真是个合格的纨绔子弟,怎么会少了这等的消息。
不是徐乃谦叮嘱得紧了,就是徐侯森隐藏的太深,纨绔形象不过是为了迷惑众人而做出的样子来。
有一瞬间的心情,慕容兰馨为自己从习惯性的总结和收集证据变成了步步攻心而感到有些害怕。她不想看到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驱动着她慢慢地转变。她一不需要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二不需要争江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
在慕容兰馨沉思中,马车停在了徐尚书府门口。下得车来,还没等看清楚身边的风景,便听闻对面传来一个有些令人作呕的雀跃声音。
“小尘尘,你可算来了。上次没见到你真是遗憾,听说你晕倒了,我真的是担心死了呢。这次听说你要来,我特地推了吃花酒,就为了等你。哎哟哟,这脸蛋,真是让人喜欢的紧。”
一个着绯色打扮的男人好像一只会移动的火鸡一样迎面小跑了过来,双手夸张地伸开,径直从慕容兰馨身边越过,直奔她身后的柳如尘,就要去抱个满怀。
动作有些夸张可笑,声音有些令人恶心,态度有些对人不恭,慕容兰馨却冷眼看着这明显是徐侯森的男子在她的面前上演这样一幕。
她可以很肯定徐侯森在做戏,在他念着如何想念柳如尘的那番话的时候,满脸都是喜悦的笑,但慕容兰馨看到了他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冷,笑意根本没能达到眼底。
一个人一言一行都可以伪装,可以欺骗,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最做不得假。明显徐侯森的功夫还不到家,或许其实他伪装的很好,只可惜他遇见了慕容兰馨。
这个研究过微表情、心理学、行为学,且本身还是个以收集和整理证据为工作的人,观察更加的敏锐和细微。
徐侯森的身后,‘染病’的徐咏荷脸色苍白地倚着唐晨熙而立。唐晨熙那漆黑的眸子越过徐侯森,直直地落到了慕容兰馨的身上。他的身子有些僵,不知是否因着徐咏荷倚着他站着给他增添了负担的缘故,还是在慕容兰馨的面前却要跟另外一个女子如此亲密的缘故。但他的眼神依旧,神态里也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高傲。
“没想到六嫂竟亲自前来探望,真真是过意不去。”唐晨熙语气如常地朝着慕容兰馨开了口。
慕容兰馨朝着他和徐咏荷的方向点了点头:“咏荷妹妹病了,本宫怎能不来探望一番。倒是八王爷有情了,这般关心未来八王妃,早早地便在这边了。”
语气里带着揶揄,而这番话听在唐晨熙的耳中却变成了吃醋的抱怨。他控制着眼底的一抹喜色,方要开口,却听闻身边徐咏荷抢先一步:“兰馨姐姐又来闹我,人家可要恼了。”
她那小娇羞的模样根本无法打动慕容兰馨,她冷笑着转身,看着纠缠着柳如尘,强势要把柳如尘先一步带走的徐侯森,凉凉地开口:“徐府上招待客人的方式倒是好独特。本宫第一次见,若非胆大一些,怕是要被惊到呢。”
顿了顿,她转身回来继续看着两人:“八王爷也真是。咏荷妹妹既‘染病在身’,怎好让她在这酷日还站在阳光下暴晒。若是加重了病情怎么是好?咏荷妹妹无需客气,还是快快回去休息。我本是前来探望咏荷妹妹一番,此番既已见到了,我便不进府了。还望妹妹好好养身子,本宫还等着妹妹身子利索了,过府做客呢。”
“柳管家,我们回吧。”
柳如尘正被徐侯森纠缠的不知如何是好,闻言如遇大赦,赶紧应了一声,推开徐侯森,转身就要伺候着慕容兰馨上马车打道回府。
“姐姐便连门都不愿进吗?妹妹知晓应了姐姐过府的,怎奈身子骨差,下了场雨便受了风寒,妹妹也不愿。下人们忙起来也忘了这档子事没去通知姐姐。但姐姐若是因着这个生妹妹的气,妹妹真真是……”
徐咏荷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便传来了哽咽。待到慕容兰馨转身想要解释她并非因着这个原因而不进门的时候,徐咏荷的眼泪已经下来了。
这说哭就哭的功夫,倒是和喜鹊差不多,只是她哭得没有喜鹊痛快,看了倒是让人心疼。
徐侯森也终于放开了柳如尘,看得出来他还是很紧张这个妹妹的。听见徐咏荷哭,赶紧过去轻声哄着:“莫哭莫哭,哭了便不漂亮了。你身子尚未痊愈,莫要添了病。六王妃既不想进门,便不要勉强了。毕竟身份有别,也怕被你传了病气过去。”
慕容兰馨漂亮的杏仁眼眯了眯,为徐侯森这几句想要喝彩。
明着是在哄他的妹妹,暗地里却把她好个损,果然是徐尚书的儿子啊,当真是真人不可露相啊!
“徐公子这般言,本宫便进得徐府,到想看看能否过了病气。”
“王妃……”柳如尘担忧地喊了一声。
慕容兰馨抬起手,阻止了柳如尘的声音。她头也不回背对着柳如尘道:“柳管家,既徐公子想要了解齐国的风俗文化,你便去好好地讲说给徐公子听。离开的时候,本宫自会去叫你。”
慕容兰馨算准了柳如尘会抗拒,会不满。却不曾想到,在她的命令下达之后,身后却传来一个温和好听又顺从的回答:“属下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