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雪儿还在为今夜在哪儿过夜犯愁,她一路走着一路想着今后该怎么办。前面深巷有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她想到那里一定是一个小招待所,自己可以到那里临时住一晚。待她走进去时,却见里面有几个年轻女孩子,她们在那里做头发,就是很流行的那种卷发。她想要出去,一个小姑娘叫住了她。
“你想烫头吗?”
她摇了摇头。
一个年龄大一点的说道:“呀,你真漂亮!如果你做这个发式真的好看。”
她尴尬地一笑:“我不烫头发。”
那姑娘失望地:“哦,那你是干什么的。”
她一下红了脸说:“我想找个招待所。”
那个姑娘说:“哎呀,现在这么晚了可不好找。你没亲戚或者说认识的熟人吗?”
她撒谎道:“没有。”
叫小虹的女孩子也有点着急道:“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
另一个小女孩说:“小虹姐,就让她跟我一起睡吧。”
小虹白了她一眼,意思是你知道是什么人。
雪儿明白了她的意思说:“算了,我还是去找招待所。”
“你带证明了吗?住宿要证明的。”
雪儿摇摇头。
小女孩说:“姐,总不能让她露宿街头吧?
雪儿的眼里立刻有了泪。
小虹看见了,心也软了。她想了想,然后对雪儿说:“你也真糊涂,到外面来怎能不带证明呢?怎么办呀?你就和小燕睡行吗?”
雪儿高兴地说:“那太谢谢了。”
雪儿遇上了两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她们各自忙自己的,但小女孩子似乎是很喜欢她,时常偷眼看她,被发觉后又羞涩地笑了。
小燕说:“你可以到隔壁去看电视,正在放武打片,可好看了。”
小虹说:“还不是放的《霍元甲》,这片子放了好多遍。你也看过了的,是吧?”
雪儿笑着点了点头。她早就在继父的医院里看过了,她那套动作就是从那里学来的。她饥肠辘辘,自己似乎能听到自己肚子在叫唤。可她实在不好意思出外去找东西吃。客人都走了,她们开始收拾一番屋子。
就在这时,小燕子端出了饭菜。她见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肚子也越发叫得欢了。
小虹倒在沙发上,用手捶着腰,一边叫道:“哎哟,把我累死了,这样下去受不了。”
从厨房走出来的小燕说:“小虹姐,今天怕有好几十元吧?”
小虹看了看雪儿,笑了笑,没答话。
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见雪儿,便笑了笑。雪儿从心里感到温暖。这是多么善良的一家人。
她们开始吃着饭,中年妇女问:“姑娘,你吃了吗?要不要在我家再吃点?”
雪儿忙说:“不啦,不啦。”
中年妇女一听,就知道是她没吃饭,便说:“小燕,你快去添碗饭来。”
雪儿说:“不啦,不啦。”
“在我这里你别客气。小燕好喜欢你呢。刚才她进去就跟我说了你要在这里睡。这孩子,就喜欢好看的女孩子。”
“妈,你又在说我什么啦?”小燕端着饭碗出来了。
“我说你喜欢这个姐姐好看。”
一句话把雪儿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她低着头默默地笑了。
饭添出来了,雪儿在她们的劝说中端起碗来。吃着吃着,眼睛里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她们不知出了何事,竟都停下碗筷看着她。正当她们想劝慰她时,却见她放下碗筷抽泣起来。
小燕妈问:“姑娘,你有什么为难事吗?”
她笑着抹了一下眼泪,说:“没什么。”
“你是哪里人呀?”
“好远呢,在靠近安徽边界的一个村子里。”她撒谎道。
“哎哟,是有好远,听口音也像是那里的人。那你到这来是做什么的?”
“我们村子里好多人都出来找事做,我也想,可找了一天也没找到。”
“哎哟,哪里那么好找事做?”
小燕妈看了看小虹,说:“小虹,你们这也太忙了,是不是再找个学徒帮帮忙?”
小虹说:“我们整天在这里哪有空出去找?”
小燕妈对雪儿说:“那这样吧,你在这们这里学徒,学三个月后就在这儿做,这学习的三个月还是开工钱给你。你说怎么样,小虹?”
小虹看着雪儿说:“那要看她愿不愿意。”
雪儿高兴地:“我愿意我愿意。”
小燕则拍着巴掌说:“太好了太好了。”
(102)
张汉年和甘新玉的事被雪儿撞见后,张汉年就想把雪儿的嘴堵上。可是找遍了城区就是没有发现她的踪影,他想一定是回到文坳了。第二天一大早,他请了假,买了一大堆雪儿爱吃的东西和竹花穿的新皮鞋就急急地回到了文坳。
回到村里,他就觉得人们看他的脸色变了,同他打招呼的语气也变了。
“哟,是张医生回了嗦,官越做越大了吧?”
“你还记得文坳呀?”
还有个小时一起长大的哥们说:“你咋这么长时间不回呀?你该不是人家说的:‘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四年堂客换成姑娘’吧?”
他尴尬地抵挡着:“哪里哪里。”
他慌忙地钻进家里,家里竹花不在。他在家里里里外外地察看着,看雪儿到底回没回。可是,他就没看出一点蛛丝马迹。他心里有点慌乱,该怎么样向竹花交待呢?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漫不经心地拿起扫帚来扫地。到了午饭时间了,还不见竹花回家,他只得到田间去找她。
他来到田间,田间里没有人劳作。他又急忙赶到地间,只见竹花和银玲两个在一块棉花地里锄草。
竹花远远见是张汉年回来了,心里便有些着急,她小声对银玲说道:“哎,汉年回了,他看到我跟根生家薅草,他会不会生气呀?”
她白了她一眼说:“你真是巧得很,你自家的人我怎么晓得?”
她微微一笑,说:“我现在也糊涂了,看不清人了。”
银玲说:“你别担心,我来对付他。”
张汉年走近了,她们故意装作没看见似的,不理他。他走了过来,故意地咳嗽了一声。
银玲这才笑着说:“哟,是张医生回来了呀?你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是头猪呢。”
张汉年哈哈一笑说:“你真会占便宜。你们这是帮谁家薅草呀?”
银玲答道:“还有谁呀?帮根生哥家薅呗。”
他心里有些不快地:“嗬,这薅得还真干净呢。我看这地里一根草也没有,定是薅了好几遍了吧?”
“那当然。俗话说,头锄浅,二锄深,三锄把土壅到根;禾薅三遍米无糠,棉薅七遍白如霜。不多薅几遍行吗?”
竹花问:“你还没到家里去吧?”
“我到家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呀?”
竹花对银玲说:“我们回家吧?”
停下活计,他们一行三人从山上下来。
银玲前面快步走,竹花和张汉年走在后面。
竹花问:“雪儿呢?她怎么没回家?”
张汉年一听这话便吓了一跳,瞪着一对大眼睛半天不知怎么回答。
“雪儿呢?”她又问了一句。
他慌忙答道:“啊,她还没放假。”
竹花看了一眼他,问:“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哪不舒服了?”
“没没没……有。”
竹花心里起疑了。她不再问什么,默默地下着山,脚下沙子沙沙地响。
(103)
一回到家,张汉年就急切地问:“雪儿是真的没回家吗?”
竹花心里猛地一惊,问道:“雪儿出了什么事?”
他追问道:“你先别问这个,她到底回了没有?”
“她没有回。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呀?”
他知道事情不好,便安慰她说:“你先别急,我们去把她找回要紧。”
“她到哪去了?”
“我也不知她跑哪去了。”
竹花一下哭了:“不知她到哪去了,叫我们到哪里去找哇?”
她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张汉在一旁也束手无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竹花哭了一会,拉住张汉年的衣服问道:“你跟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叹息一声说:“你叫我怎么说呢?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她停住了哭,睁着一双大眼望着他。
“她不学好,整天就跟着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混,前天我骂了她,她就赌气跑了。到晚上没回家,我到她同学家去找也没找到,我就寻思她回家了。”
竹花似信非信,她擤了一把鼻涕,叹息一声说:“这个伢,平时可不是这样,她说要考大学的,怎么进城就变了呢?”
“嗨,现在改革开放了,尽管去年‘严打’这些小混混收敛了一些,现在又开始疯起来了。这学校里也不例外,她跟着她们学坏了。现在不想上学,整天只想着玩。”
“那现在怎么办?”
“你别着急,我再到她的那些同学那儿去问问,现在说不定就转到她们那儿去了。”
竹花心里稍安了些,便淘米做饭。张汉年默默地跟在她身边转,心里还在想着怎么样把这件事摆平。
他突然说:“我现在就回去找她同学问问。”
竹花问:“你现在就走呀?”
“这不,我去找雪儿呀?”他以为竹花是要留他,故这么解释着。
“我是说你不吃了饭再走吗?”
“吃饭晚了赶不上车。”
“那我也跟你一起去。”
“不不不。”他急忙说。忽然觉得这话语气不妥,又用温和的语气解释道:“你在家等着,万一她要回来又遇不着你,你说是不是?”
竹花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无论有没消息,你要跟正东家打个电话,跟他家说一下雪儿的情况。好吗?”
“好。”张汉年像逃似的走了。
就在张汉年走后不久,吴正东的老婆江翠英急急地跑来喊道:“竹花竹花。”
竹花从屋子里出来,她擦把眼泪,问:“翠英呀,有什么事吗?”
翠英说:“雪儿打电话回来了。”
竹花一下笑了,忙问:“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不想读书了,现在在学手艺做事挣钱呢。”
“她不想读书了?”
“我也是问她为何不读书,她说读书将来还不是为了做事,迟做不如早做,现在做事不仅可以省了读书的费用,还可以贴补家用。好懂事的个女儿哟。”
生花听着听着,眼泪又下来了。
她见翠英要走又拉住她问:“她说她在哪儿做事没有?我要去看她。”
“她没说,就说叫你放心,过几天她回来看你。”
竹花看着翠英的背影,反复咀嚼着刚才她说的一番话的口气,估计雪儿应该没有什么事,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