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铎谈话第七（1）
程思木、吴永铎两位副教授
某知名综合大学
校内翠鸣湖边小树林
木：快出来吧，翠鸣湖，老地方！
铎：好！马上到！
铎：哎呀，大热的天，让我跑得气喘吁吁，你，你，——哎呀，这里真凉快！你也不想休息一天？
木：——兄弟，昨天跟着你跑得太远了！一觉醒来，想起来就浑身发冷，直冒虚汗！
铎：为什么，怎么了？
木：——好像这会儿才清醒！
铎：呵呵？
木：还是把昨天的录音销毁了吧，我们不要扯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让人家耻笑！
铎：谁会耻笑？你怕谁耻笑？
木：不，好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说的那些话，有点可笑。——吃完饭，我躺在床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想，不，这可不行，孔子，马克思，十万八千里，这怎么行！我好像还乘兴说了些过头话，想到这个，我就浑身冒汗，再也呆不住了！
铎：怕什么？怕文字狱吗？
木：呵呵，长官，我家有老母，还有老婆孩子。——我可不想落得这个下场！
铎：哈哈哈。
木：那地方，吃饭倒是不愁，可我宁愿辛苦，过安生的日子！
铎：你是说真的？
木：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我是这样的人吗？
铎：——但愿不是可怜的借口。
木：什么借口？有这个必要吗？
铎：——好吧。其实，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你要知道，如今说这个话的，不光是我们！也有一帮人，正在研究这种对接的问题呢！
木；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我成天摆弄的东西，能不清楚吗？我太清楚了！可是，你知道我什么感觉？一种迎合！一种生拉硬扯！你知道吗？
铎；哎呀，我有点汗颜了。
木：再说，他们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不像你这样，好像要来真的？
铎：唉！谈什么真假，也不过是刍荛之议，尽心为善而已。
木：尽心为善？尽心为善，就可以不顾时代需要吗？
铎：——说白了，我们还不过是呆在自织的落网里，舞枪弄棒，既可怜、又可悲！
木：你不要这样看我，我也是有浩然正气的！
铎：可是，我党，贵党，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有了理性，有了自制力；面对现实，她知道自身的担子有多重，更知道工程完成不好，可是总会有人竞标的！
木：她既然知道，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又何必操心那么多？
铎：呵呵。
木：嗯——？
铎：我都让你搞糊涂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这和你我无关，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木：我的意思，是要善于谋政，要谋善政。新时代，人们都在呼唤理性，呼唤自由独立，呼唤开放奔放，呼唤创新，呼唤蓬勃朝气，你要把儒学抱出来，能指望什么？——再说，你准备把它放在哪，怎么放？看你的意思，好像是要把我党的指导思想也换成这个，嗯？你这不是胡闹吗？
铎：时移世易，变法宜矣。如果需要，为什么不可以？如果符合时代要求，为什么不可以？——可惜，我的观点，中国目前的任务，并不在此。当务之急，就是要让红色的帽子下边，能够露出一张真正中国人的脸，底气充足，沉稳有度！不要这般浮躁地闹下去，闹得再过几年，谁也看不清到底是哪国人了！
木：你不要怕，再怎么着，你都是个中国人。
铎：当然，没了尾巴的猴子，它还是猴子！可是——，唉，真的，要还是要声明，给圣人辩护，我是极不称职的！事实上，也都是些多余的废话！可是，时也势也，既然思路到了这里，我就不得不说，即使遭人耻笑，也在所不惜。
木：耻笑往往还是一种优待哩！——可是，你没看见，如今，中央早就提倡优秀传统文化了吗，不是已经大办传统节日了吗？一直以来，什么书法、美术，什么各种地方戏曲、曲艺，各种文化娱乐活动也不是热火朝天吗？这不是在培养中国人的精神气质，又是什么？你能说它没有什么用处吗？
铎：对，核心价值体系中，也有一条，要弘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可是，难道这是你这个哲学家该说的话吗？
木：我需要你的正面回答！
铎：好吧，这个固然很重要，可是，仅此就可以了吗？就足够提升国人的底气了吗？爱国主义是一种空泛的东西吗？——既然哲学是文明活的灵魂，精神是民族成长的动力，我倒是想知道，如果没有民族精神核心的凝聚，这些外围的东西，究竟能够产生多大的作用？人们置身其中，浑然不觉，迷迷噔噔，终究还不是一场虚幻吗？终究还是搞不明白是非对错吗？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实现中国梦，仅靠这样搞一搞，就能搞出名堂吗？国家要振兴，人们要有所作为，可是，离开了人们的灵魂的完善，能够做到吗？地球，离开了内核永动，还能成其为地球吗，还能载育万物吗？
木：可是，我得摆脱你的磁力，我得保持清醒！——可是，你先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铎：专此恭候！
木：我的问题，我看看，第一，就是你把它怎么放，刚才说的，怎么摆放的问题。嗯？成天喊着马克思主义，忽然你让他说儒家，念孔子，拗口不拗口？这也是一个国本的问题，它涉及到了我的饭碗，一大群人的饭碗，你没意识到没有？你这等于要打破我的饭碗，嗯？呵呵呵，不是吗？
铎：呵呵，饭碗总会有的，问题是，香甜与否才更重要！
木：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铎：这个问题，远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其实，我的设想，我的诉求不过小得可怜；不过是希望我们的社会能够以正面的、积极的态度对待儒学，希望在孩子们的课本里、课程中，把儒家的哲学观，把儒家对于做人的道理，给孩子们讲讲清楚；或者说以儒家的思想做底子，贯通马克思主义的道德观，让孩子们做起善事来，有个心灵上的、人性上的理由，我的设想不过如此！
木：那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你不知道吗？你是从哪里学到的？
铎：对，我承认，国学名句从来没有离开过课本，而且，效果不可低估，也给我们几代人的心灵里，播下了“舍生取义”的种子。但是，我要说，这还远远不够！远没有形成系统的智慧！都还不过是一些东拼西凑夹生饭，让孩子们吃起来，有点消化不良！你承认不承认？如果说还有其它的道德说教，那更是有点强词夺理！所谓张口莫辨，难服人心。对不对？——其实，我们说的全部的问题，就是如何做人的问题！因此，我同时希望，希望整个社会，也能把儒学作为立身之本，学起来，讲起来，弘扬起来，这样，我们的社会大众，就会很快全面地把握的做人道理，就会像给枯萎了树木刚刚浇过水一样，一夜之间，精神焕发！
木：听起来蛮有道理。——可是，你想一棍子把所有人打趴下吗？中国人，不会做人，嗯？我喜欢你这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自大！
铎：老兄，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了。昨天，我们不是达成共识了吗？怎么一夜间，几杯酒，把你搞成这个样子了？
木：不要误解我的好意。我这是替你考虑呢！
铎：那么，多谢了！——可是，你以前不也说过，如今的课本里，没有哲学，没有从灵魂、从为人的根部，讲解做人的道理，难道你忘记了？
木：是，我承认我说过，可是我的意思是，要给孩们子们从小就了解哲学，学习哲学，知道哲学才是指导心灵成长的唯一课程，并不是要把儒家搬出来，我不认为这是符合实际的诉求！
铎：看来，我们的分歧，是一种真实存在，分歧还不小呢！——那么，你说吧，你说的这个哲学，让孩子们学什么哲学？怎么个学法？难道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不就是哲学吗，还需要其它的吗？
木：你不要激动，分歧不可怕，就怕走进沼泽地。陷进去，想救也救不了。我的意思，是善，是人的本性、灵魂、心灵、理性、感性这些基本的哲学概念，应该梳理出来，让每一个孩子早早知道，知道这些基本的东西，就有利于孩子们心性的养成，灵魂的完善，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铎：也就是说，让孩子明确地知道，除了物质的食物，我们的灵魂也需要食物，是吗？也不错，你的设想很有道理。可是，这些抽象的词汇，对于理性思维还没成熟的孩子来说，合适吗？他们最终还不是只知其声，不知其意吗？
木：不，这是教育的方式问题。这个方面，我看，就需要你们这些吃文学饭的，出出力气了，你们应该大有作为了，不是吗？对于孩子们的知识养成，什么工具最好？不就是童话故事吗？不就是文学书籍吗？我是在给你们文学寻找出路呢，嗯？
铎；这个提议我看不错。但是，你的意思是，仅仅就词汇说词汇吗？不需要一种思想做依托，把这些词汇作为一些骨头，直接扔给孩子们啃吗？或者说，拌进文学的食物里，让他们不知不觉间咽下去？
木：怎么会！我是说，把人性的本质，把人类与动物的区别，把有关生命的秘密，把人间的正义、良知以及做人要善良、正直、无私等等这些道理，一切掺杂进去，做成美味，让孩子们吃得饱饱的，好健康成长。再说，你何必用骨头作比？为什么不是鸡丁？只啃骨头，有什么营养？
铎：因此，也把你刚才说的，自由、独立、开放、奔放等等这些元素也掺杂进去？
木：对！呵呵呵，好兄弟，说起来，我脑子里就是这个意思。你看怎么样？
铎：表面看可以，可是没有一种主干、一种灵魂的东西，怕做不成吧？杂七杂八的东西，像沙拉一样，尽管营养不是没有，可是，我却知道，人体需要的蛋白质，都是来自于主食的。
木：对呀，善，不就是主食吗？
铎：噢，我明白了，你要围绕善，确立一种新的哲学观？哎呀，我才意识到，不错，好老兄，你气魄不小嘛，我理解你了，我支持你！
木：你看可以吗？我们对于善，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铎：可是，你说吧，你还有什么想法，我好学习一下。你围绕善，确立的这个哲学思想，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快点说给我听听？
木：不。——很遗憾，我还没想好。
铎：吞吞吐吐，藏而不漏，可不是你的风格。
木：怎么会？只是感觉有点力不从心，还没有把某种东西穿透过来。——但是，你听我说，我的观点也很明确，第一，我们的社会需要理性的人格；第二，要有效地获得理性，就必须通过思考，体验虚无，因为只有对虚无的体验，才能使我们摆脱感性的泥沼，引领我们到一种超验的境界。第三，要体验虚无，要尽快地与虚无达成一种默契，我看，三定论，就是康庄大道，就是最有效的门径。因此，不瞒你说，我为你感到遗憾，我们为什么不沿着三定论，沿着我们找到的善，继续前行，怎么就糊里糊涂，跑到这个地方来了？——我真的对你感到遗憾。
铎：你这等于从侧面，又把我的腰杆扶持了一下。我很感动。可是，老兄，我不能欺骗我自己，我看到，中国当下真的需要固本清源，需要返璞归真，需要树立民族的文化自信，我不能不顾这个事实，搞什么虚妄的研究。
木：这个，我不反对。我也知道，中国的文化精神需要承继，可是，我更知道，引领时代前进的东西，必将是一种对中西文化有效糅合后产生的东西，靠纯粹的儒学，我们走不了多远的。这是铁的事实，这是一个真理，这才是需要我们此代人花费毕生精力完成的课题。这个道理，难道你不知道？
铎：对，你说得都对！可是，你好像没理解我的意思。
木：你的什么意思？空费光阴，难道我还不明白你的观点吗？
铎：呵呵，抱歉。可是，我们举过嫁接的例子。我们一直说的核心问题，不过是期望培植一下这个砧木的问题！你说，如果砧木出了问题，如何能够嫁接出健康树木？我们现在是整个人群迷失在了物质的海洋里，为找不到精神的根基而焦虑不安，人们好比是空中的那个飘飘荡荡、马上就要爆炸的气球，你说靠什么能让他们尽快落到平稳的地面，难道要靠你这个还没成型的善的哲学吗？再说了，你准备给你这个善的哲学，找个什么样的基座，让你找苏格拉底、柏拉图，你又不愿意，因为你知道全盘西化并非明智之举。你想找印度的文明，梵，轮回说吗，想借佛教救世吗？那我们都跟着你放弃今生，一起为来世做准备好了。这样，我们还要不要民族的复兴呢？复兴，不就成了一种没人理会的事情吗？这个符合中国人的心性吗？佛学的诞生地印度，如今的文化迷乱悲剧，难道你不知道？对不对？好，那么，我建议你找希伯来文明吧？我看这个还多少可行一些，以色列，嗯？多么伟大的民族！多么悲壮，多么具有忍耐力的民族！多么具有伟大智慧的民族！他们用一部创世纪，为西方文明作了基奠，可以不可以？
木：何必要找什么基座，也许，未必需要找什么基座。
铎：你是说，你可以撇开历史上已有的文明，人类经过几千年的磨砺，成就的四大文明，都已经没了意义，我们需要创造新的文明？
木：这个也是事实，你不得不承认。
铎：哈哈哈，可以横空出世一种新的思想，不需要人类的实践作基础的思想吗？嗯？我不由地要为你担心了!——老兄，没有源头的河流，能成其为河流吗？这个河流我真的没见过，希望你能尽快开凿一条出来，让它早日为人类造福！
木：呵呵呵，——难呀！
铎：有什么难的？电脑、现代科技就可以帮你，你不妨试试看吧。
木：呵呵。——真的，我感觉有点力不从心，把某种东西还没有穿透。
铎：我看没有什么东西需要穿透，要穿透的，我看就是脚下的地面，这倒是真的！
木：我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