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想到了什么，又笑了：“想办法让太子亲自动手杀了她，从此做什么都倒霉，予我大业岂非事半功倍！”
陈三神色微凛。
主子这些年被养在市井，是不是被泼皮无赖带偏了性子？
李绣：……这是自己不死他不休么？行的。
云溪镇外，山坳之下。
一群道士对着远去的官兵骂骂咧咧。
直到官兵的影子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诡异地全部安静下来。
下一刻，一个个动作迅速地扒掉了身上的衣衫。露出里面满是破洞的百家衣。
“还是这露点肉的感觉爽！”有人叹息。
一刻钟后，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肩上搭着换下的道士衫，一手捧着讨饭碗，排起了队。
那位姓王的道士站在上首，按顺序一人一颗金花生，放进每个乞丐的碗里。
其中一个牙缝里还有残存烤鸭肉的乞丐咬了一口金花生，嘎嘣响，他笑了：
“王麻子，俺兄弟们都要去京城哩，你真不跟着去？”
“我要留在这里。”姓王的道士眼里有光，“这里有我的梦想。”
梦想中的五进大院子。如花似玉的媳妇。
不，他觉得他或许还可以更敢想一些。
比如，七进的院子，三妻四妾，十八通房？
……
李大财主家的院子里。
李绣坐在枯井边钓鱼。
一旁正在看兵器舆图的陈楚隔一会儿就要转过头看她一眼，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
李绣目光放空，散漫地望着井口。
生存问题暂时解决，接下来，何去何从？
身后有温热的气息凑近，是陈楚那厮好奇的声音：“绣娘，你在想什么？”
李绣笑起来：“鱼！大鱼上钩钩！”
是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比起发展，她更应该先为陈楚这孽畜寻一处山清水秀的……
埋骨地。
三日后，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走出云溪镇的地界，驶入浓雾之中。
自月前那次大火之后，孤苦无依之下，财主家的赘婿陈楚，带着他的媳妇绣娘，含着满身悲伤，离开了故地。
据说，去大城寻远亲去了。
带走的除了悲伤，还有对新生活的憧憬——不然车队里多出来的那群美貌丫鬟怎么解释？
哦，带走的还有李大财主那万贯家财。
据说，这位曾经因为美貌轰动整个李家村的赘婿，非常尽职尽责地，把岳父家的财产搬得一个恭桶都没能留下。
一同消失的，还有云溪镇的一群饿得奄奄一息的乞丐。他们怀揣吃白面馒头住大院子的美好梦想，直奔京都繁华。
……
豪华的车队满载大堆财物，辘辘向北。
这一路，陈楚觉得自己很倒霉。
比如，那条通往辰州的官道素来平坦，却在陈楚的车马经过时，变得万分崎岖，到处是暴雨之后的碎石。
又比如，本来该在深山老林里的狼群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好死不死地在自己下车伸展身子骨时，朝自己围攻而来。
还比如，自己莫名其妙在哪里踩了蜜——从味道和黏度来看更可能是别的，但他十分固执的认为那就是蜜，也必须是蜜。
更甚至，一群爬过‘蜜’的蚂蚁，在自己熟睡时不仅在皂云靴底泛滥，还钻进了自己的衣服内。
陈楚觉得，自己脏了！从身体到灵魂，都脏了！
马车几经波折，在一个靠近河流的废弃驿站暂歇。
陈楚瞅着另一辆马车内被几个丫头按肩捏腿喂葡萄的李绣，冷白色的容颜带着寒霜：“不是说对她好点就能避开灾祸？”
暗卫陈三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主子您之前对她……这是事后报？”
陈楚抿紧唇，这样说来……也有道理。
陈三还在继续理智分析：“而且，说不定如果没有扫……李小姐，可能主子一路上更艰辛。”
陈楚又仔细回忆了下一路坎坷：
遭遇的几次暗杀都被陈三等人突围。
虽然官道崎岖但也运气好躲过了两次山顶滚石。
野狼虽凶猛却没能靠近自己三步之内。
就是这身上被蚂蚁爬过，浑身不对劲得很……
最糟糕的还是鞋底踩过的……蜜，即便换了鞋子也无法消除那股恶心感……
“准备温水，爷要沐浴。”
小驿站环境简陋，陈楚等了很久，暗卫才面带愧色而来：“主子，没热水。昨夜一场暴雨，不知怎么淋垮了柴房。”
不仅没柴烧水，恐怕连吃食都只能吃冷硬的馒头。
陈三此刻对还没有踪迹的陈九充满怨念，若陈九在，别说热水热饭，便是热炕头他也搞得定。
陈楚流落民间，上餐不知下餐，也吃过好些年的苦。被贵妃那边的势力找到不过是近半年的事，如果不是前世还有几年人上人的好日子经验，他甚至连黑馒头都能啃的下去。
但，吃过山珍海味，他凭什么还要啃黑馒头？
“收拾一处晚上能入住的屋子。床上多铺些软缎。”他看了看破败的驿站，无人便罢了，很多破损痕迹倒是挺新，像是这两日才人为破坏。
“爷去河边撸个澡，你们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可疑人物，把那傻子给爷保护好了别出事。”
陈楚眸光落在李绣身上，那傻子最近总是喜欢半眯起眼发呆，对自己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垂涎三尺恨不能贴上来，反而时不时去摸伺候她的漂亮丫鬟的小手……
嫌弃地冷哼，“再多喂点。瘦得跟皮包骨似的，爷真担心吸引不了太子的目光。”
然后，在三个暗卫两名丫鬟的簇拥下，往前方隐约可见的河流行去。
李绣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笑。
远处山峦起伏，深林密布。
近处悬崖峭壁，人迹罕至。
适合谋杀，适合远遁。
陈楚总觉得芒刺在背。
走得极远之后狐疑地回首，恰看见李绣望着自己笑靥如花。
他丝毫不知一场针对自己的狂风骤雨即将铺天盖地而来，只是哂笑：
爷矜贵不凡，岂是你这傻子能肖想的！再痴迷，再痴迷爷挖掉你眼珠子！
河流清澈，蔓延向远方。
陈楚越走越远……
李绣笑意更深了：畜生，坑已经给你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