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卧、卧卧槽!
县令整个人直接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八名血衣卫形成一个防护阵。有细微的衣袂摩擦声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由远而近。
成国公等人安静如鸡!
血衣卫身后,少年踏光而来,慢悠悠地走到血衣卫中间,一身沾满草木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暗纹锦衣,一张污迹斑斑的脸……
唯那双手,异常干净而漂亮。
几位朝政大佬嘴角都抽了一下,然后依然安静如鸡。
少年眸光深邃,还有些缥缈,淡漠地瞧着厅内一群鹌鹑般半低了头的众人,声音清冷:
“地契呢?”
宁太傅赶紧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契,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少年随意看了眼:“重写。”
宁太傅小心翼翼道:“殿下,可是哪里有不妥?”
少年随意捻了一下,嗓音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儿小了。”
“不小了,”旁边燕郡王摸了摸鼻子,“殿下您看哈,这片山脉延绵三百里,都比锦州和青州加起来还广袤了。”
少年指了指地契:“东至雍州,西临越海,南接壤青州山脉,北靠忘川。这一大片,孤都要。”
燕郡王猛咳:“殿下,靠近忘川那块地儿,不巧是我的。”
成国公脸色也有点白:“靠越海那点儿旮旯角,是老臣岳家……都开了十几年的渔场了,您这说要就要的……”
司马将军蹙眉:“殿下,别的还好说,这雍州流匪横行……”
少年语气淡淡:“否则孤何必宣你们来?”
少年手指如玉,轻而干脆地,将手里的地契撕成两半,挥袖间成齑粉。
一群大臣立刻头皮发麻,争相道:“殿下放心,我这就回去拟转让文书。”
“岳家那块地儿,老臣做主就送给殿下了。”
“一个月内,臣会将流匪清理干净!”
一旁宁太傅早已经刷刷几笔,写好了新的地契,印上章。
“做旧点。”少年眸光漾起一丝笑,“越旧越破越好。一个时辰后交给孤。”
他招招手,轻言细语:“来,爱卿们,关于军饷筹集,孤有了点新想法,聊聊?”
一个时辰后。
少年满意地接过皱巴巴泛黄的地契,顺手赏了宁太傅半只未啃完的烤馒头,悠悠然离去。
纵满身脏污,然而那高不可攀的清贵风华,依然衬得县令府满庭姹紫嫣红都暗淡了颜色。
旁边陪跑的富贵侯神色茫然:“你们今日交出点山地就过去了,太子要老臣出钱兴建百个珍玩拍卖场……”
“侯爷勿慌!”燕郡王拍拍他的肩,“吃个几十年清粥配红薯,也就省回来了。”
……
少年阿锦回到茅草屋的时候,披着漫天星辰。
那星辰似乎也藏进了少年的眼眸里,璀璨明亮,熠熠生华。
他白皙的手指捏着破旧的地契,软糯地笑:“小姐姐,地契这不是拿来了么?”
李绣伸手接过,仔细看了半天,前世看过数万份合同,地皮也买过不少,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地契却并无涉猎,看不出真假:
“是真的?”
“可是有官府盖过章的。”少年伸出一根食指在地契上指了指,散漫道,“作假要掉脑袋的。”
“所以,”李绣心中有些震惊,“你明明拥有一片延绵八百里的金山,怎么还能过得如此潦倒?”
她没忘记前几天初见时这少年差点饿死的场面。
“一片山而已,能当饭吃吗?”少年茫然。
李绣定定看了他半晌,一把拽起他奔向茅草屋:“走,我们谈笔大生意!”
邋遢的少年,同样邋遢的少女,面对面坐在茅草屋的潮湿地面上,彼此眼里有光,侃侃而谈。
谈的却不是爱情。
但在李绣眼里,比起爱情,赚钱才是更应该双向奔赴的一件事。
所以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如同看着一只即将入笼的小兔子,循循善诱:
“……这就是我说的品牌效应。一旦做大,便有了闲余资金开启我后面说的几个计划。而以上这几个项目,我负责策划运营,你只需要提供你这片山脉,便可躺在床上数钱。”
锦小兔子想得有些多:
“躺在床上数小姐姐给的钱,不好吧……阿锦又不是烟花地的小倌。”
“……”李绣决定忽略,拉回正题,“稍后我会拟好契约书。”
她一脸认真:“按照约定,我只对这片山脉具有十年使用权,至于里面可能会出现的矿石以及开采过程中发掘的其他资源,全部属于你。而山脉开发过程中,所产生的所有纯利,我三成,你两成。”
少年咦了一声:“那还有五成呢?”
李绣自然没办法给他讲什么叫散股融资。
她想了想:“人单力薄,我们还需要资金人脉,以利诱之,其余五成分给其他合伙人。”
少年沉吟:“我不要两成,我也要三成。”
“最多两成二。”李绣理智分析,“前提是你要保证无条件支持我接下来的所有决策。”
“不,三成。”少年轻笑,“阿锦喜欢和小姐姐并驾齐驱的滋味。”
李绣顿了一下:“两成二,我不是非和你合作不可。”
“三成,我负责打通经营中遇到的所有官方关节。”少年轻轻道,“我那父亲宠妾灭妻,虽不靠谱了些,但他的人脉还是很不错的……”
李绣有些心动。做生意这事儿,有时候比起生意本身,关系网更为重要。
她沉默了片刻:“两成五。多一个铜板都不可以。”
少年心满意足:“成交。”
王麻子过了两日才带着刚完工的麋鹿面具和一堆成衣赶回。
恰好,李绣的契约书也拟好。
她挑了一件质地上乘的弾花暗纹锦服扔给正拿着麋鹿面具看的少年:
“换身衣服,净手焚香,今日签契。”
茅草屋外的一棵苍天巨木之下,挂着一幅财神爷像。
画像面前,一个石头砌成的祭祀台上,一只香喷喷的猪头泛着油光,猪头的嘴部位置,塞着猪尾巴。
这是天宁国惯常用的开张仪式,意为有头有尾,财富不尽。
一个红泥小香炉里,李绣刚插上一炷香。旁边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沓契约纸和朱砂。
身后,少年那熟悉的嗓音响起来:“小姐姐,签契之后,这猪头可以吃吗?片成薄薄的片,调些蘸料,配上一壶美酒……啧!”
李绣回转身子:“当然不——”
下一刻,两人双双怔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