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隔天上午，依着充足的阳光，赵晴把从山里带出来的种子铺在盛有土的箱里，又把箱子煨在热炕的一角，淋上水，只等这些种子冒芽。

大队书记进门时，赵晴刚从炕上爬下来，她冲着书记嘿嘿傻笑，窝在角落啃手指。

只怕书记来追究她昨天偷跑出去的责任，还是先装傻充愣，免得挨说。

“书记，你怎么来了，快坐。”赵伟岸连忙让出炕边，请书记坐。

书记随和地笑道：“你家二丫可厉害了，敢和熊斗，陈班长说得给二丫奖励，喏，你看…”

书记说完从身后提起了一只满是皮毛的大厚爪子。

赵伟岸瞪圆了眼睛：“哎呀，这，怕不就是熊掌吧。”

书记嘴角不住地上扬：“你说对了，这就是熊掌，陈班长看你家二丫吓坏了，听说熊掌治惊吓最好，说不定还能治二丫的脑袋，就让我拿回来给二丫补补。”

赵晴听了这话，心里是怎么也暖不起来，熊掌治脑袋？确定这个陈家俊不是在骂她？

赵伟岸连忙推托：“那怎么可以，昨天要不是陈班长他们出动，不但人找不回来，我家二丫还差点送了熊口，哪还能收这么大礼，我得去感谢人家才是。”

“哎，这是给二丫的，你说的不算，得问问二丫。”书记拎着熊掌在赵晴面前晃了晃：“二丫，你要不要啊？”

浓重的血腥味让赵晴差点吐了出来。

但要知道熊掌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如果拿到镇上卖，应该能值不少钱呢！

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就算陈家俊讽刺她脑子有问题，但这好处可是实打实的啊。

赵晴强忍着味道笑着回道：“谢谢书记，二丫要。”

赵晴刚伸手去接，书记却往回收：“二丫，这次算你走运，碰到了陈班长，下次可不许自己偷跑出去进山了啊。”

“不行不行，书记，这熊掌我们不能要。”赵伟岸连忙把书记扶起，就要往外送。

“赵伟岸！你怎么回事，说了是给二丫，你推什么推，我就放这了，不许给我拿回来！”书记话刚说完，人就一脸怒气地走了。

赵伟岸望着书记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么大的人情，可怎么还啊？”

蒋宝淑也从厨房进了里屋：“我说二丫她爹，既然是给咱们二丫治病的，就留下吧，万一真有用呢？”

见赵伟岸不说话，蒋宝淑喜滋滋地提着熊掌放到院里石磨底下用雪埋上。

冬天的大院就是个天然的大冰箱，那熊掌用油纸袋子包着埋在雪下，一整个冬天都不会坏。

赵伟岸没了办法，无可奈何地指着赵晴：“你啊。”

赵晴得意地冲他吐舌头，转身出门去看二狗子。

一进二狗子家里，一股中药味就狠狠地钻进了赵晴鼻子里。

“阿嚏！”

“二丫来了啊。”赵奶奶听见动静，掀开门帘，一眼就看到正捂鼻子的赵晴。

“赵奶奶。”赵晴不好意思地咧咧嘴。

“快进来吧，好丫头，多亏你呢，大夫说幸好给腿绑上了，不然还真不好治了呢。”

赵奶奶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笑着说道：“二丫，快进来，我给你沏糖水去。”

赵晴进了屋，映入眼帘的是土黄的墙壁，抬眼屋顶的几根大梁直接暴露在空气里，屋里两个大衣柜，大衣柜上面垛着平时睡觉的被褥。一张大桌子横挨着墙壁，上面放着日常的用品。

看家里的条件也没比二丫家好到哪去。

二狗子则一脸痛苦地躺在炕上，枕头边放着一个盛药的瓷碗。

“二丫，我这哪也去不了，待的难受，大夫说我得休个十来天才能动。”

“你还是老实躺着吧。”赵晴坐在炕边打趣道：“难道你还想喂熊啊？”

“我可不想，昨天徐会计都快颠死我了。”二狗子打了个呵欠：“听说书记给你家送了个熊掌？那熊掌多大个啊？”

赵晴心里一惊，就连足不能出户的二狗子都知道了，那岂不是传开了？

二丫那个难缠的大爷还不得上门来占便宜啊？

赵晴连忙站起身：“我还有事，下次来和你说。”

还在厨房的赵奶奶追着喊：“二丫，糖水不喝了？”

“不喝了。”赵晴着急地往回跑，生怕赵伟岸和蒋宝淑两个被人欺负。

刚一到家门，就听见里面的叫嚷声。

果不其然，赵光荣一家还真来了。

“赵老三，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爹走的时候，叫咱们互相帮扶，可你倒好，得了好处就自己藏起来？”赵光荣指着赵伟岸的头就开骂。

赵伟岸低垂着头，也不敢大声顶撞：“大哥，你听说我说…”

赵光荣的媳妇更不是善茬：“你赵老三嘴里能吐出什么花来？你家这些年过的不好，我们家可没少帮衬，我家老头子把你当亲兄弟，你倒好得个破熊掌还藏着掖着。”

“嫂子，嫂子，那是给我家二丫治病用的啊。”蒋宝淑弓着腰，柔声劝道。

“你家二丫有什么病？我看她好着呢？”赵妮白了一眼：“就算是治她的脑袋，我看啊，神仙来了也治不好。”

看来上次赵妮还是吓的轻，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赵晴摸了摸兜里上次卖果子剩的2毛钱，一咬牙转身去供销社买了瓶红墨水。往眼睛上，耳朵，鼻子涂了几道长长的血迹。

这妆容给赵晴自己都吓了一跳，七窍流血真恐怖啊。

赵晴痛苦地嚎叫冲进院门，用力太猛直接面朝下摔在了地上。

院里的五个人都围了过来，赵晴一抬头，给众人都吓个够呛。

满身狼狈，披头散发，蓬头下一张狰狞的恶鬼脸，正满脸是血的看着他们。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赵光荣吓的半天囫囵出一句话。

“我死的好惨呐！”

那一声声幽怨听的人头皮发麻，偏偏赵晴姿势怪异地在地上爬，一手就抓住了赵光荣脚。

吓得赵光荣连滚带爬，死命地往后蹦。

众人都被赵光荣带的，一阵惊恐，纷纷四散而逃。

就连赵伟岸和蒋宝淑一时都没认出来，他们俩离门口最近，疯狂地往屋里冲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