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失魂落魄从寝宫出来,只觉得万念俱灰,悲痛欲绝,生无可恋应该就是讲现在这种情况了吧!我的脑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办法想。怎么回到家里都不知道,痴痴的坐在梅园里,看着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枝头上的残梅败落,随风飘远,便无了踪影。我好想哭,可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心好痛却又说不出。我用手擦了眼前,一滴眼泪也没有“呵呵…。”我嘲笑自己欲哭无泪。
“小姐,天晚了,夜寒,我们回去吧!”我机械的转身,看抱琴一脸的同情,心中哀叹着‘这夜寒,又怎比得上我的心寒。看我是越活越回去了,堂堂二十世纪的新女性,竟沦落到要一个小丫鬟同情的份了。’缓缓转过头仰望着天上的冰冷清月,幽幽的道:“去把我的琴拿来。”“小姐…”我不待她多说,轻叹着催促着:“去吧!去拿出来,我只是想弹一会。”抱琴无奈,迟疑一阵一步一回头望着我。清冷的月光下,我一身白衣在瑟瑟的晚风下飞舞,风儿挽起我的长发,哀怨的身影更显落寞。抬头仰望天空的神色,似是已忘情弃爱的嫦娥,下一刻便会抛下尘世间的一切奔月而去。抱琴心中一紧,默默念道‘小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便转身快步跑去。
抱琴摆好琴,又将一件披风披在我的肩上,我感激的抬眼望着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抱琴一愣,脸上绯红小声说:“不用谢,这是抱琴该为小姐做的。”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启朱唇,随曲慢唱:“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独倚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前世种种,过往的一幕幕涌现眼前,无论多么的情深义重,到头来也只能落得个花落人亡两不知,此生还有何恋,此情何以堪?到不如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
心中思绪万千,口不何的重复着“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幽怨的歌声在寂静的夜空中随处飘荡,象一把利剑刺入每个爱我的人心中。梅园中母亲站在窗前掩面而泣,小桃扶着母亲也陪着流泪。花园中假山后面,父亲背靠着假山仰天长叹,早已老泪纵横。两位哥哥和宝儿早已沉不住气,齐齐跑到园中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叫又欲言又止。宝儿见我的手指早已滴血心痛不已,忍不住叫道:“姐…。”只此一声却乱了我的心神,琴弦应声而断。我却仍就保持着弹琴的姿势,傻傻的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一动。宝儿已跑到我的身边,握住我的手心痛的叫道:“姐,你的手…,抱琴快去拿药来。”“哎。”抱琴应着快步跑去,顿时大家乱作一团。
假山后面父亲“罢,罢,罢。”三声罢后,长叹一声,轻轻的道:“备轿,进宫。”黑暗之中一个黑影应声跪地答道:“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父亲紧锁着眉头,抿着嘴望着被人围在中间的我,以他深厚的功夫清楚的听到我喃喃自语的不断重复着那句:“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不由得轻声道:“糟了。”转过头去向着暗处道:“传话给三少爷,今晚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姐,待我进宫回来。”说完深深的望了一眼乱做一团的我们,便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向外走去。暗处“诺”的一声,也不再有动静。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我不断重复着这句,心中突然有了决断,既然人生对我这如此不公,那为什么要陪它玩。不如就此来个了断,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还有什么爱忘不了,还有什么情不能弃。呵呵…,还是忘了好!看着周围为我忙碌的人们,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们。不由得在心中暗想:“你们的情意,也只能来世再还了。对不起。”想到这我吸了吸鼻子,整理好心情故作没事似的说:“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没事的。”所有的人都一呆,愣愣的看着我,思量着我的话的可信度。我环视一周,看见他们吃惊的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干吗这么看着我,我真得没事。”
大家同时松了一口气,大哥、二哥道:“能笑了,这就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们了。”抱琴更是夸张,一把将我抱在怀中哭泣道:“小姐,你吓死抱琴了。”只有宝儿审视着我,看得我的心里毛毛的,担心自己是不是太不会演戏,被他看出了什么端详。为了掩饰我故意凶他道:“你,你看什么,看。”因为紧张过头竟磕巴起来。宝儿也不说什么,只是把手放在下巴下来看着我,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去吧!”我只得点头应允,和大哥、二哥作别,做贼心虚的被抱琴快步往回走。宝儿起初一愣,但很快也跟了上来,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到房门前,我连门都没让宝儿进,便推说自己累了要休息,让他先回去,没想到他竟然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这倒让我有点不适应。“小姐,小姐…。”进到门里,我还在想小宝怎么为么顺利就打发走,不想抱琴连叫我几声我都没应,急的差点哭起来:“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不应人了,这可怎么是好。”听她这么一说,又觉好笑,又怕真吓着她,赶紧道:“我没事,我没事。”看她傻傻的看着我,便没好气的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还不去给我弄洗澡水来,我累了!”抱琴高兴的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哎,哎。”的答应着去了,我摇摇头,叹,真是个老实孩子。
抱琴一出门口,我便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想着自己的命运煽然泪下。此生不能与最爱的人在一起,已经很伤心了,还要被关在鸟笼中,和那些诡计多端的女人们共侍一夫,争风吃醋我做不到,这样的生活我宁可一死。想到这我缓缓起身,站在了梁前的凳子上,烛光将我的影子,悲伤的抛洒在月夜中。院外暗处,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紧紧的拧起了眉头。我将挽手沙抛在梁上,在眼前打了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房间,向着父母的房间喃喃道:“父亲,母亲,你们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再还您们的大恩大德,孩儿先走了。”说到这里,我把心一横,拉着挽沙,将自己送上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