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甜橙依旧像块牛皮糖似的,整天黏在米部身边,事事都为他办妥,反倒我这个对他有责任的人落得一身轻松。由于她的强行介入,除了午餐时间外,我也不再在课间休息时往他们班跑,否则看到的就是一幅又一幅复制的“贤妻冷夫”画。这样也就不会常常看到许诺了,但我却发现,我好像没有从前那样离不开他了。
不过在周六中午,许诺请我去他家时,我还是特别开心,欣然答应。
“米部,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不去。”他很果断的拒绝。
“哦,那你有我家钥匙,就自己回去吧。”
看着米部阴沉着脸,我知道我有些过分,哪有主人扔下客人,自己跑出去玩的。可是我真的很想和许诺一起去姑姑家,只有对不起他了。
他没有说话,我只当他默许了。放学后就开开心心和许诺走了。
“听昕呢,你不陪她吗?”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忽略他的女朋友,纯粹属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偶尔陪陪妹妹,不好吗?”许诺很自然的揉揉我额前的短发,他的手指不经意的碰触到我的额头,让我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心田流过一汪暖流。
我傻傻的对着他“呵呵”的笑,仿佛回到了我们的孩童时代,只有彼此的童年。
“傻笑什么?”
我回过身,仍旧傻呵呵的摇摇头,“没什么。”
“那就快点走吧,我妈知道你去,特地包了你最爱吃的莲菜饺子。”
“真的?”
“是啊,我嫉妒死了。”许诺故意拉长了脸。
“嫉妒可不行,该罚。”
“嗯……是该罚。”
“那怎么罚呢?”我状似认真思考的托腮。
“就罚我背我家的小公主回城堡。”
语毕,许诺立刻蹲下,我则很有默契的爬上去。
“哇,好重哦。”许诺的语气充满了笑意。
“哪有,我一点也不重。”我大声的反驳。
“可我觉得很像小猪唉。”
“我不要你背了,你放我下来。”我扭动身体,欲要从他身上下来。
“别动、别动。”许诺的笑意更浓,“我开玩笑的。”
我没有再动,收紧环在许诺脖间的手臂。
“不要拿女生的体重乱开玩笑。”
“我以为小希不在乎的。”
“才不,我也是女生,而且是俗不可耐的女生。”
“这么看轻自己?”
“这是事实。”
我与许诺就这么聊着,一路来到了许家,在门口,他将我放了下来。姑姑已经包好了饺子,只等我和许诺洗手准备下锅。当小巧玲珑的水饺端上桌时,我的口水已经绵绵不绝了。
“好久都没有吃过饺子了,好好吃哦。”我胃口大开。
“好吃就多吃点。”姑姑不断的给我碗里夹饺子。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姑父提醒我狼吞虎咽的吃相。
“许诺会的。”
许诺但笑不语。
这才像是个家,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南洛奇,他会懂吗?
饭后,姑姑留我过夜,想到以前我住的房间,我的心就蠢蠢欲动。但是,毕竟和南洛奇住了那么久,多少也感染了他的一些冷静。理智战胜了情感,我还没忘家里的米部。
许诺骑单车送我回家。月色下,我们好像热恋中的小恋人。不过,幻想的美好终会归于现实,在南宅的终点站,一切就此终结。
铁栅栏门外,我却看到了米部和霍甜橙在门外站岗,整个南宅一片黑暗。
“你怎么不进去?”
米部没有回答我,反倒是霍甜橙替他代答:“米部没带钥匙。”
我狐疑的望着米部,他明明有带钥匙的,为什么要骗人呢?
“很晚了,诺,不介意送甜橙一程?”米部淡漠的撇开我的视线。
许诺笑笑,“不介意,甜橙,我送你回去吧。”
霍甜橙不情不愿的走向许诺的单车,又回头补上一句,“米部,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明天还要来啊?
“小希、部,明晚学校见。”许诺挥挥手,骑着单车缓缓离开。
“骑车小心点。”我对着许诺的背影喊。
当许诺消失在暮色里后,我才转身准备开门。然而米部却早我一步打开了大门。
“你为什么要骗霍甜橙没带钥匙?”
“你想让我请她进去吗?”
大门一开一合,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屋。
“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她?”
在客厅里米部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你希望我拒绝她吗?”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我有一种认真的恍惚感觉。
“当然,你明知道他很喜欢你,还和她暧昧不清,让她陷得更深。等到以后你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孩时,霍甜橙该有多伤心。”我理智的替他分析,他不能够这么自私。
“那你呢?和许诺又算什么?”
“呃?”
“没想过吗?你不觉得你该克制一下自己,别说你们是血亲,就以单纯的男女来说,他是有女朋友的人,而你刚刚那种表情、那种行为不是第三者的角色是什么?”米部的高声斥责响彻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听起来格外恐怖、阴森。
我被他的斥责吓得低下了头,“我知道许诺是我哥哥,在你骨折、许诺给你们做饭那天,我看到他和听昕在一起很开心,从那天之后,我一直在努力忘记,可是,想要忘记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简单,你却还这么凶。”
虽然我低着头,但我却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头顶米部的呼吸声。
“对不起。”
他的道歉让我诧异的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借着月光,我看到他尴尬的偏过头去。
冰山也有不自在的时候吗?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我出声问:“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
“那、你想吃什么?”
“泡面。”
“可是我家没有泡面。”身为餐饮大亨的南洛奇很注重饮食,从不让我吃没营养的东西。“不过有意大利面。”
“我去做。”他淡淡的说。
“你手不方便,我来做。”
“你会吗?”
“你小看我?”竟然敢看扁我,“一碗面还难不倒我。”
我生气的走进厨房,关上门,洗菜、切菜、炒菜、倒面,十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呈现在米部面前。他看我一眼,才拿起叉子,挑起面,看着他咀嚼,然后慢慢的咽了下去。
“怎么样?”我紧张的等待他的评价。
“可以。”他点点头。
“真的吗?”他的回答令我喜出望外,“让我尝一尝。”
“不行,”米部将面移开我一段距离,“今天我很饿。”
“尝一口也没关系吧。”
“你应该吃过了。”
“嗯,姑姑包了我最爱吃的莲菜饺子,很好吃,咦?你是北方人,又那么会做菜,会不会包饺子?”
“不会”,他又吃了一口面,然后说:“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去学。”
米部的话让我突然想起连瑞林的玩笑话,她说米部喜欢我。
“你是不是……”院子里的一道强光打断了我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南洛奇回来了。”
灯光骤灭,南洛奇颀长的身躯在几秒内就出现在明亮的客厅里。
“爸爸。”
“南叔。”
我和米部同时站起来迎接他的大驾。他走到桌前,看到了桌上的面,“谁做的?”
“我。”我小心翼翼的回答。
南洛奇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低眉垂眼,拿起叉子,挑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却迟迟未咬。再次抬眼看着我,才又慢慢地咀嚼,直到咽下去,“以后别动我的厨房。”扔下这句话,他向厨房走去。
我不明所以的以眼神询问米部,但他面无表情。为了解惑,我亲自尝了一口,竟然是苦的。我艰难的咽下去,“你骗我。”
米部抢走叉子,“我觉得很好。”
“扔掉。”南洛奇自厨房出来,端走我的杰作,又回了厨房。
留下我和米部面面相觑。
“你可以不吃的。”我很愧疚。
“至少熟了。”米部答得无所谓。
“以后我再也不进厨房了。”其实我早该听南洛奇的,不要去虐待他的厨房。
这时,厨房传来“滋滋”的响声。
“可是女生不会做饭不是很奇怪吗?”
“那你身边有三个会做饭的男人不是更奇怪。”
我被米部口中的“男人”逗笑了,“是一个男人,你和许诺只是男生。”
“不要讨论这种无意义的话题。”
我的笑因为南洛奇的打断冻结在脸上。他端着两盘色泽鲜艳的面条放在我和米部面前。
“吃。”
米部重新坐回座位上开动,我却迟迟未动。
“不吃吗?”
“我吃过了。”
“吃的什么?”
“姑姑做了饺子。”
本是很普通的父亲关心女儿的贴心话,却在我和南洛奇之间变了味道,仿佛法官审问犯人。
“许诺在家?”
“嗯。”
“你把米部扔下和他走了。”
“不是。”米部抢答,“是我有事先走,没有扔与被扔的关系。”
南洛奇看着我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不希望再有这种事发生。”说完,南洛奇闷闷的上了楼。
待我听到楼上的关门声后,我对米部说:“对不起。”
“受伤了吗?”
“我想睡觉了。”我落寞的上楼。
为什么南洛奇会因为我和许诺去姑姑家扔下米部而生气?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一夜辗转反侧,却难以入眠。直到黎明时分,周公才怜惜我,邀我入梦。
我是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的,睁开眼时,天已大亮。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时针已指向了九点。整理、洗漱完毕,我跑下楼,客厅里南洛奇、米部、还有霍甜橙整齐的坐在沙发上,好像都在等我似的。
霍甜橙居然真的来了!
“今天去划船。”南洛奇首先发言。
“可是今天该大扫除了。”每个周末的大扫除,我从来不敢忘记。
“我会让李婶来打扫。”
“叔叔,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
“太好了,米部,我们可以一起去。”与霍甜橙的开心相对的,我和米部一脸茫然。
“走吧。”有是南洛奇首先踏出屋子。
他开车带我们来到了海边,海风吹吹,令人神清气爽。沙滩软软的,一踩一个脚印,海浪却可以将我们身后的脚印抚平,不留一丝痕迹。如果时间也可以将过去的伤痛抹平,南洛奇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又一波海浪袭来,凉凉的海水浸湿了脚丫子。
南洛奇带我们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沙滩,赫然立在眼前的是一轮游艇。就在我纳闷之际,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南总,船上已准备妥当。”
“好,你去休息吧。”
“是。”
年轻男人离开后,南洛奇带着我们上了游艇。
游艇的装潢丝毫不亚于五星级饭店的档次,完全像一个豪华私人房间。南洛奇发动游艇,很快的,我们便离开了陆地。轮轴冲开了浪花,向着神秘的大海驶进,一切都是未知的领域,带给我的有惊诧、也有期待。
茫茫的大海使人心旷神怡,与它相比,我们显得那么的渺小。这新奇的感觉让我忘记了所有的疑惑,只想要全身心得体会大海的神圣,净化心灵。也希望洗涤灵魂的劣根性。
“哇,好刺激哦。”甲板上,霍甜橙伸开双臂,这一刻,她也一定很享受。
南洛奇这时却进去了游艇里。
霍甜橙的举动让我突然想到了电影《泰坦尼克号》里Jack和Rose在游轮边上伸开双臂,Jack说:“youjump,Ijump.”那一幕让我感动了许久,我突然很想模仿。
“米部。”我唤起米部的注意,“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你知道电影《泰坦尼克号》里Jack和Rose展翅的那一段吗?”
“知道。”
我开心的跑到他面前,“我们来模仿,好不好?”我万分期待他的点头。
他却看着我,半天也不出声。
“好不好?”我又一次请求。
“你确定?我只有一只手。”
“没关系。”
“好。”
得到他的允诺,我转过身,贴近游艇栏边伸开双臂,米部的右手这时也伸开,轻轻的握住我的手腕。
“你们在干嘛?”霍甜橙的语气十分惊诧。
没有人回答她,我慢慢的闭上双眼,耳边只听得到海浪的拍打声,海风吹拂我的发丝飞舞,我的背甚至感觉到从米部胸膛传递的体温。
好美!好深情!
我静静的感受,这一刻,我只当自己是电影里的女主角,尽情的揣测Rose的心情。耳边却突然想起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我狐疑的转头望着米部,“什么意思?”
“听不懂就算了。”他放开我,后退一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到底是……”我转身正要向他索问,却看到南洛奇端着几杯饮料站在甲板上,“爸爸。”
“喝点东西。”他走过来,递给我们每人一杯柳橙汁,自己则端一杯红酒,看着米部,“那部电影里有一句很经典的台词,你们有什么想法?”
“Youjump,Ijump。我觉得好浪漫。”这是霍甜橙的想法。
显然南洛奇为这个答案感到好笑,但他却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Jack是个孤儿,他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他的生命和他的爱情,对他而言,为了心爱的人去死一点也不为过,可是对于一个社会关系、人际网广泛的人来说,那样的做法就太不负责人了。”米部这么说。
我听着米部的看法,忽然眼眶温热,南洛奇曾经在某一刻,身上也有过Jack的影子吧。那时的他,眼里、脑海里、心里全是追随白若希而去,他的表现无异于在对她说:Youdied,Idied。可是,与Jack不同的是,南洛奇的身边还围绕着太多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而他最终选择了负责任的活下去,却以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像他那样傻的对心爱的人誓死追随?”
“理智与情感很难掌控,我不知道在那个时候我会如何选择。”
“答案很中肯。”
“说的总是比做的容易。”
“你不失为一个很强的谈判对手,看来我要重新认识你了。”南洛奇将红酒一饮而尽,又看向我,“你不发表一下意见?”
我注视着他,“给我一个理由,我会好好的活下去。”我总认为人本就是以一个单一的个体来到这个世界,一切情感与理智都是附加价值,在漫漫人生路上,有失去,但也有得到。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都可以活下去,更何况我的生命来之不易,那是白若希用她的生命和爱情换回来的,我必须善待它。
南洛奇的表情一成不变,仿佛早已知道我会如此回答似的,也许他和我一样也想到了白若希。他不也是如此,白若希把我托付给他,他就为了这个理由而努力的活着,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么辉煌的成就,但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他所想要的,可是却不能不接受,因为我是他的责任。
没有人再说话,只剩下了海浪的拍打声敲击着船身。这一刻的宁静,让我突然发现,我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迷恋许诺,今天要是他在我面前跳下了海,我想我会痛彻心扉的大哭一场,然后重新开始生活,因为没有了他我还有南洛奇,还有姑姑和姑父。
游艇在大海上无目标的航行,却因为有导航仪的帮助才不会迷失方向,那么我该感谢米部,是他一直在我身边提醒我对许诺错误的迷恋,我才没有无法自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