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怎么也憋不住了,他决定告知张三。
张三即是英子的父亲。张赵两家租辈就居住在这个叫做“中村”的一条街上的同一个胡同的隔壁邻居,世代和谐,直到今日。让人感到十分惊奇的是,赵二和张三在十二属中同属“老鼠“,而且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张三比赵二早生十分钟。莲子的母亲王朵和英子的母亲王的爷爷是老教师,是希望孙女能长得能如花儿一样美丽,才起了“花朵”的名子。“花朵”是亲叔爸姊妹,也同属“老鼠”,只是生日相差一个月,王花比王朵大那么一点点。她们也不负期望,后来真的长得如同花朵。他们同在二十四岁那年的冬月结的婚,来年的九月都生下一闺女,凑巧的是这俩闺女又是同一时间出生,都是九月九日重阳节的子时。这就叫缘分。两家因此而觉得投缘,所以来往相当密切。媒人于水滟因此而受到特大的拥戴,两家一有红白喜事都不会忘记叫上于水滟。在中村,有两窝老鼠之说,而鼠王就是于水滟,巧的是于水滟也属鼠。两家接山而居,张三居西赵二居东,村里人称其为“东窝”“西窝”。英子比莲子早出生四十分钟,因此,莲子叫英子姐。俩闺女长的也十分相像,宛如“花朵”再版,全村人都说英子和莲子是孪生姊妹,两家也都不避讳,就以为她们是孪生,彼此间因此而更加融洽。节日里两家总是凑在一起过,平常日东窝做了好饭叫来西窝一起吃,西窝做了好饭叫来东窝一起吃,好不亲热。
王花和王朵当年从城关镇的埃子王家嫁到中村的时候,那可真算是两支鲜艳的花朵。两人都是一米六一的个子,不胖也不瘦,眼睛大大而闪亮光,鼻子不算高耸却不乏肉感,皮肤就像刚出鐹的麦面馒头一样,又细又白。王花左腮下一颗黑痣,王朵右腮下一颗黑痣,宛如一对璞玉,晶莹中浮着一颗斑痕。村里人都说两只“花朵”赛西施,因此,关西窝王花叫“西施”,关东窝王朵叫“东施”。钟漓河的水常年汩汩而淌,两岸长满绿草开遍鲜花,西施东施常常结伴来河边洗衣,一对花朵摇摇曳曳,顾盼之间给美丽的钟漓河又平添了一道风景。每每此时,村里人特别是那些男光棍儿们围着圈儿观看,把个“花朵”瞅得芳心荡漾,白皙的面颊红艳泛滥。一回,一个叫做“小福亭”的光棍儿忍不住花朵的美丽,拾起一块石头向河里掷去,一时水花四溅。西施穿一身洁白的束腰连衣裙,水花洒在前胸,两只挺挺的乳房被水渍得轮廓分明,呼之欲出。王花火冒三丈,摸起一块石子扔向小福亭,正中砸在脑门,血流了小福亭一脸。多亏石子小,不然非闹出人命不可。第二天,王花在丈夫张三的陪同下提一篮子鸡蛋去看小福亭,小福亭不仅没有怨恨,反倒拱手作揖道谢。一时间,村里演绎开了一个《西施怒杀小福亭》的美丽故事。王朵呢,艳事更多。开春时,赵二召集本家爷们翻新屋面,本来人手足够,结果开工时又来了十几个不请自到的光棍汉,赵二赶都赶不走。其中一个说:不用担心,俺只干活不吃饭,能多看一眼西施东施嫂子,心里呀舒服死了!弄得赵二两口子哭笑不得。
胶东这个地方民风淳朴,人的骨髓深处好像早就植上善良和宽容,大家都不拘小节,一般事情都不作计较,言语深浅也不往心里去,很少有人会把诸如恶毒、尖刻等字眼用在胶东乃至山东人身上。豪爽、仗义、大度、忍让,好像早就在这块古土成为做人的基本素养。
“花朵”扎根于钟漓河沃土,虽然日子过的平淡,但心里美着。花儿依然美丽芬芳。
英子和莲子一天一天在风和日丽中长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其容颜姣美不在“花朵”之下。这让张赵两家十分自豪。
张三长着一米八二个头,体重一百九十斤,可说高大雄壮;说话处事,铮铮有声,干脆利落;表情里精明适度,憨厚有加。大多女人都喜欢这样的男人。当于水滟把王花叫来自己家和张三会面时候,王花一脸兴奋,第二天张三就跨着自行车驮上王花去县城买下定情信物。张三给王花送一枚纯金戒子,戒子内面打字:海枯石烂心不变。王花送张三一块水晶手表,表面上印字:时间能证明一切。张三花掉兜里仅有的二百元钱请王花吃了两顿饭,晚上一起在影院看了《生死恋》,之后两人才骑上车子回家。中村与埃子王家之间挡着一座山,名曰雾云山。山西是中村,山东便是埃子王家,两村离着不到六华里。雾云山高拔雄伟,常年郁郁葱葱,云雾缭绕。山西坡的水流向钟漓河,山东坡的水流向金泉河。自行车在埃子王家村口停住,两人下车便粘成一体。巍巍的雾云山可以看到:皎洁的月光下,张三紧紧地拥抱着王花,深深地亲吻着王花。
王花、王朵和于水滟同是城里十六中学的同学,三人前后位,同在一个学习小组,同学之情甚笃。后来,于水滟又把王朵介绍给了赵二。从此,“花朵”命运之剧的帷幕便被于水滟一双稚嫩之手徐徐拉开。
苍天可曾记得:恰同学少年,在那个书香四溢的学习小组里,花朵那烂漫的花心里,摇曳的花瓣下,已孕育下一颗不幸的种子,而这个撒种人就是于水滟。
赵二长得没有张三那么高大,但面色白净,显得十分精干。因为父亲过世家里需要人手,高中肄业就回家鼎立门户。王朵几乎与王花同一流程便和赵二结为秦晋。
姊妹花并蒂开,二十年过去并没有枯萎。
已是八点时分,家家户户已吃完晚饭,守在电视机前准备看电视剧的时候。赵二站在张三门下稍微迟疑一会儿,终于毅然决然敲响了门环。胶东农村住户的临街门多是木头做成,上面安装一对铁的门环,门环可以旋转,向左转是锁,向右转是开。如果是敲,那就是要主人出来开门迎客,证明客人有事来找。
张三开门:哎呀,兄弟,今天怎么还敲门呢?啥事?
赵二:今天还真的有事。
张三:进屋吧。
赵二进屋坐下,王花坐在炕边剥玉米。
张三:啥事?说吧!
赵二:英子的事。
王花:英子英子不会有事!她不过是一时想不开,等几天就会回来的。外面的钱哪有那么好挣?
赵二:是不会有事。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英子在莲子那里!
张三和王花:啊——!
王花:英子在莲子那真的吗?!
赵二:不会有错。邵书记接的电话,他当面告诉我的。
村里只有一部电话,拉在支部书记办公室里。
张家夫妇惊恐万分:快说说看!
赵二却不慌不忙:邵书记转话,莲子说英子已在他们那个酒店就业,一切都好,让你们放心。
一阵沉默之后,花姐声音颤颤地说:哪能放心?你没听见满街人是怎么说莲子的
赵二有点憋火,但又不好发作,只是很坚定地说:姐,莲子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应该相信她!街上的传言不能信,他们又没有去青岛,怎么会知道莲子的事?简直是望风扑影!
王花知道赵二不愿听,但又不便反驳,也坚定地说:你把莲子青岛的地址给我,我和张三明天就去!
赵二:也好,眼见为实,别听别人胡咧咧。还有一件大事差点忘了说。
张三:什么大事?
赵二挠了挠头:今天就不说了吧,等你们从青岛回来,咱坐下来慢慢说。
张三异样地瞅着赵二的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