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浩廷这次是真的吓到了,他几时见过自小从来不让自己操心的宇文重有过这样的狼狈?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溢出,宇文重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几乎变得透明,胸前的伤口裂开之后在雪白的衣衫上印上了朵朵嫣然,触目惊心的红色,身体不知道是因为痛得厉害了连在昏迷中都忍不住颤抖,还是因为虚弱的身体再度淋雨冷得发抖。宇文浩廷搂住宇文重的身子的手臂不自觉的用力,将他瑟瑟发抖的瘦弱的身体紧靠在自己温暖的怀里,许是扯痛了他的伤口,宇文重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喉咙里只有微弱的声音发出来,“为什么要走……”。
不禁想起了十四年前把年幼的宇文重接回家时的情境,医院里他瘦小的身体一直安静地依偎在死去的妈妈病床前不肯离开,医生护士们在旁边都不敢去碰他,没有任何眼泪,面色带着浓浓的伤感,紧闭着双眸一直小声的重复着“妈妈为什么要丢下重儿?”宇文浩廷走上前去极其小心的将他的身体抱在怀里,告诉他“孩子,我是爸爸。”
那个时候,只是那一双灵动的眸子像极了他的母亲,清瘦的脸庞上平静的让人意外。年幼的宇文重看着眼前第一次见到的爸爸,眸光中泪光闪动,只说了一句“我妈终究还是没有等到爸爸来……”便晕厥在爸爸的怀里……
宇文重似乎总有这一种超越同龄人的稳重和平静,他独自一人安葬了妈妈,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他母亲究竟葬在何处。
伤心的过往,那个他辜负了好多年的女人,脑海中总是出现的是她温婉羞怯的脸庞,宇文重的性格像极了他的母亲,从来都不会主动的去争取什么。宇文重被医务人员抬上担架车,宇文浩廷在原地站了许久……
从医院离开之后,五小双坐在车子的后座上就没停了眼泪,一反常态的安静,空洞洞的眸子一直盯着车子的挡风玻璃,眼泪掉个不停。司机战战兢兢地小心驾驶着,彪叔在一旁看着心疼得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的伤心和难过,他并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会闹得如此不愉快,五小双一向很紧张宇文重,方才在医院的停车场只看到小双儿红着眼睛大哭着让自己带她离开,他没有问原因,即便是看得出两个人是闹了矛盾,但是彪叔对矛盾的原因并不感兴趣,他只是痛恨那个伤了他最为宝贝的小双儿的心的年轻人,对于彪叔而言,五小双比他的生命更加重要!
“宝贝啊,不哭了好不好?你看看,哭得眼睛都肿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不然彪叔带人去废了那个混小子!”彪叔看五小双眼泪越来越汹涌,一颗心紧紧地揪在一起,却还是只能说些没用的废话根本安慰不到她,拿着手帕纸一张一张的递过去。
“叔,抱抱!”五小双忽然憋屈的崛起了小嘴儿,一双眼睛泪萌萌的看着彪叔,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小时候每次不高兴都很喜欢在彪叔的怀里蹭着他胸前的大肥肉。
彪叔张开双臂让她趴在自己的怀里,右手手掌在她的脊背上轻轻地上下捋着,孩子终归是要长大的,为了照顾五小双,彪叔甚至都一直没有成家,早已经把五小双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去呵护、去疼爱。
毫无征兆的一声巨响,擦着前面车子的车位,五小双乘坐的车因为开得太快之下急转弯,借着飞驰的速度直直的冲着路边的栏杆冲了过去。咣当一声巨响,越野车翻越过栏杆,在高速公路的边缘上仿佛飞了起来的车身翻转着向路边的斜坡滚了下去。
彪叔下意识的用自己的身体将五小双紧紧的护在怀中,突如其来的变故早已让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委屈,侧脸一直紧贴在彪叔的胸口,听着他瞬加加速的心跳,一双小手揪住了彪叔的衣襟,车子里的三个人此刻只能听天由命了。
失去控制的车子在马路旁边的斜坡上咣当当的滚动着,破碎的玻璃扎在手臂上鲜血直流,五小双感觉把她护在怀里的身体一直努力地支撑着给她活动的空间,车子在巨大的一声轰响中撞在了两棵紧挨着的大树干上,在原地来回晃悠了几下才停止了滚动。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彪叔单脚猛地蹬住前排的椅背,整个背部拼命地拱起,嘴角开始渗出点点的嫣红,彪叔竟然在那一刻承受着周身撕裂一般的疼痛牵起嘴角微笑。
所幸,是他坐的那一边车身撞在了树上,巨大的外力撞击下饶是坚固的车身也被深深的撞出了凹陷,折裂的金属材料的车身,像是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的扎透了他的胸膛,鲜血疯了似的喷涌而出,口中的鲜血滴答在五小双的额头和双颊上,她身上的衣衫几乎被彪叔的鲜血染透,而车子完全报废的情况下,彪叔竟然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弓起身子为她撑起了一片小小的空间,五小双仅仅被震碎的玻璃扎伤了手臂而已……
什么东西,在胸膛里砰然碎裂。五小双张大了嘴巴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彪叔满是鲜血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他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颤抖着的双唇开开合合,五小双费力的抽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彪叔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像是灼热的烙印顺着她的手臂流淌而下。
手掌上的压力陡然间增加,那张微笑的脸庞一瞬间转为灰败的色彩,有两滴晶莹的液体打在了她的脸上,来不及说任何一句话,彪叔紧闭着双眼脸上还带着方才欣慰的笑容,她把脸蛋儿轻轻的凑上去,贴在彪叔被鲜血染红了的胸前,那里、、、早已停止了跳动,小声的唤了一声“彪叔,,,你说什么?小双儿没听到,再说一次好不好?”
贴在早已没有了心跳的胸膛上的脸,写满了恐惧和伤心,泪水冲刷着脸庞上灼热的红色液体,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彪叔的衣衫,用力到指节都开始泛白、、、
她真的没有听到,只是,她看着彪叔的口型,明白他想说什么,他想说,“宝贝,好好地活着……”
彪叔坐在驾驶位后面的座位上,直到没有了心跳,他的身体还是保持着护住五小双的姿势,挺直的脊背没有丝毫的动摇,驾驶位上早已气绝身亡的司机,软软的垂着一只手臂耷拉在五小双的身边。
所有的害怕、所有的伤心,全部在彪叔死去的那一刻轰然袭来。巨大的打击和恐惧之下,五小双哭了很久,直到浑身没有了力气嗓子都嘶哑着,只剩下了不停流淌的泪水,昏昏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响起了老爸的声音,“丫头,丫头~快醒醒。”声音中带着剧烈的颤抖,几乎是绝望的哭腔,五东瑞被五秋拉住不让他冲到那个破败不堪的车前,拖车队和警察在旁边焦急的商量着对策救人,他们不敢肯定车里还有没有人幸存下来,整个车身从高速公路上沿着陡坡一路滑了下来,所有的玻璃都震碎了,车身撞在两棵树赶上的位置凹陷得严重,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爸爸、、、”微弱的声音,在噪杂的施救现场很快地被湮没,五小双被彪叔的身体一直护在身下,只是受了轻伤,因为哭了很久嗓子根本就发不出任何连贯的声音,叫了几声发现并没有得到回应,车子里早已是一片令人更加恐惧的漆黑,侧头向车外看去音乐的有灯光和人影。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抽了出来,握成拳头在倾斜的车顶上“咚咚咚”的敲打着。
五东瑞起先还以为自己是太过在意女儿的安慰产生了幻听,满眼疑惑的看了五秋一眼,“球球,车子里有声音是吗?”
“老大,我去看看……”
五秋刚欲向前,被五东瑞一只胳膊横在他的胸前挡住了去路,近乎发疯的冲到车子破败不堪的残骸前,手指在车顶上咚咚咚敲了几下,旋即车子里又有了回应。他激动地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轻声的问着“丫头,你在里面是么?听到爸爸说话了没有?有没有受伤?”
很快的又传来了“咚咚咚”的敲击声,紧接着又是三声,最后停顿了数秒,传来两声干脆的敲击声。五小双费劲的想要出声,却是张着嘴巴发不出任何的音节,汩汩而下的眼泪打湿了干涸的脸庞,彪叔流在她脸颊上的血液已经干了,贴在皮肤上有些痛、、、她看着彪叔灰败的脸,心里没有一丝的害怕,暗暗心道“彪叔,爸爸来救我们了,你快起来吧……小双儿想要回家……快起来带我回家好不好?”
五小双被施救人员从车子里拉出来的时候,灯光下她穿着浅色的衣服,身前完全是一片血红,脸上是干涸的血渍,看上去像是战场的尸堆里拉出来的幸存者,只有脸颊上两道泪痕下的皮肤还能看到。五东瑞心疼的把她搂进怀里,她差一点就失去的宝贝,打横抱起了自己的女儿想要会车子上去带她回家,怀里的女儿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嘴巴张合了许久才发出来几个残破嘶哑的字来“爸爸……救彪叔、、、”说完便脱力的晕了过去。
五东瑞把五小双交给了旁边的五秋,交代他抱进车里等着。自己折回去到了报废的车子跟前,车子已经被施救队的吊车吊回了地面,看到阿彪的尸体的那一霎那,五东瑞的心跟着狠狠地痛了起来,他的身体一直保持着死之前的姿势,脸上安心的笑容惨白的面色,此刻看在眼里格外的让人心酸。车门被巨大的外力挤弯断裂,锋利的一角直直的插进了他的胸膛,饶是见过无数血腥场面的五东瑞都忍不住抚着受到巨大震颤的心口,双腿发软半跪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