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些话之后,泯泽好像很暴躁,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
当天,听说大白天的,泯泽就传唤了妃子来侍寝,连续叫来了四五个然后又全都赶走了,成为了最近皇宫中太监侍女们口中最新开始传言的“奇事”,为他们枯燥而无聊的宫闱生活增添了新的色彩。
秋天已经悄悄降临,皇宫之中略显寂寥,秋意远远浓于宫墙之外,而在这些天里,泯泽又开始对琉采避而不见。
对于琉采来说,那天的那些话确实让她感到有些惊讶,不知道泯泽的心中到底积压了多少事情才会让他有这样的想法,掐住自己的脖子,难道是要自己的命么?是想要自己的命也不想让自己离开?
琉采没想过泯泽会这样重视自己,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她是想让泯泽喜欢上自己,想将多年前失去的东西重新夺回来不假,但是当她发觉泯泽真正喜欢上自己之后,心中感觉到了阵阵恐慌。
如若沦陷下去,这样的泯泽,真是让她感到有些害怕呢。
另外一件比较值得琉采关心的事情就是古珂。
琉采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局面,璟妃的事情的确与古珂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为了将璟妃拖下水,古珂竟然连自己都豁出去了。
璟妃也好,夷妃也好,古珂与他们无冤无仇,之所以做这样的事情全都是因为自己,这一点琉采敢打包票,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对古珂感到万分愧疚!
可是现在琉采根本不知道古珂人在哪里,问了舞乐斋中其他人,得到的答案都是无奈的摇头。
琉采知道,都是因为自己才将古珂逼到了这样的境地,自从发生了他与璟妃之间的事情之后,皇宫之中戒备森严,古珂根本逃不出去,现在是在哪里苟活?为什么不来找自己,至少给自己一个道歉的机会……
本来琉采以为古珂现在八成风餐露宿,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他现在过着的,恰恰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呢。
“香茗,”一声娇嗲的女声在玉帘里响了起来,“将那套龙凤绮袍给哀家拿过来。”
“是。”
皇后的慈馨宫中只燃着一盏宫灯,微弱的光芒让人连对面而站的人都看不清。
窗外传来两只乌鸦聒噪的叫声,皇后娘娘坐起身来,捋了捋那一头秀发,探着脖子往窗外看了看,“香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娘娘的话,是丑时,”香茗一边回话,一边捧着龙凤绮袍走了过来,这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一套衣服,尽管灯光昏暗,那华美的衣服,精致的刺绣,还是微微闪着光,无比雍容,“娘娘睡不着了?”
皇后站起身,伸出了手臂准备让香茗帮自己更衣,她并没有回答的意思,或许是已经猜到香茗想要说什么了。
“娘娘,”香茗帮皇后穿着衣服,低着头叹了口气,“还要去看他?”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香茗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皇后娘娘,嘴角微微下垂,好像是对皇后娘娘的行为不满。但那忠诚的目光却换来了皇后娘娘的严厉一瞥。
衣服穿在皇后的身上非常合体,她之所以能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美貌也是艳压群芳的。
微带喜色的皇后娘娘等着香茗将最后一件披衣穿在身上之后,正想要往门外走,香茗却碎步追上来,跪在了皇后娘娘面前。
香茗刚好挡住了皇后的去路,这让她有些不悦,眉头也皱起了一点,“香茗,你这是要干什么?”
“娘娘,香茗知道这些事情不该香茗过问,但是娘娘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天天去见那个男人,早晚有一天会被陛下知道的啊!”
这个问题皇后已经在心中想了多时,她在想,自己要保住自己皇后的位置,还是要保护那个男人?两者她都不想失去。但是她也明白,这世界上并不是自己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这道理她再明白不过,但是思考了几天,内心依旧在挣扎,她发觉自己竟然是什么都不愿意舍去。
大概也是想烦了吧,皇后娘娘干脆不愿意再想这件事情,她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侥幸心理这样度日,才刚刚感觉不是那么烦躁,谁知道香茗又将这件事情提了起来。
皇后叹了口气,“哀家想要做什么,谁来干涉都好,为什么连你也不愿意站在哀家身边呢?”
“娘娘,香茗自幼跟随在娘娘身边,如果这个世界都与娘娘为敌,香茗也愿意陪伴娘娘左右,不离不弃。但如果娘娘要毁了自己,香茗是万万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娘往火坑里跳的!”香茗万分激动,眼睛里衔着泪,“娘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千万不能自毁前程啊!”
这些陈词滥调已经无数次被皇后用来在心中劝告自己,可一点作用都没有,反倒是听累了。她感觉脑袋里面好像雾蒙蒙一片,什么都想不清楚,索性懒得去想,“只要此刻欢愉,又有何妨。”
“娘娘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难道娘娘忘记了夷妃娘娘的事情了?还有璟妃娘娘,娘娘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何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皇后摇头苦笑,他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她相信,但是她更愿意相信他那只是为了保护他的主子。
而现在,他的主子是她。
“放心吧,他不会打哀家的主意。”
看到如此顽固的皇后,香茗紧紧扯住了龙凤绮袍的裙角,“娘娘怎能执迷不悟?凡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娘娘凭什么相信他的鬼话,凭什么相信他对娘娘不是图谋不轨!?”
香茗从来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她不知道爱情中的女人是傻的,是盲目的。她不知道爱情中的女人不怕欺骗不怕伤害,最怕的是他人质疑自己的感情。
就比如现在的皇后娘娘,在听到香茗这些话之后突然愤怒起来,“你的意思是哀家现在在犯傻咯?你觉得哀家连一个男人都掌控不住?”
“香茗不是这个意思,但是那个男人他……”
“好了,”皇后不耐烦地摆摆手,“哀家不想听你说这些,切记,不要对任何人说哀家的事情!”
皇后娘娘拎着绮袍的裙角,趁着夜色快步往外走去,好像一只凤凰。
看着那身影,香茗突然想到“涅槃”二字。她曾听说天方国有神鸟凤凰,大限将要到来的时候就会栖息于梧桐枝上自焚,经过烈火的考验重生,新生后的凤凰得到升华,羽毛更加美艳,声音更加婉转。
在香茗的眼中,皇后娘娘就好像是即将涅槃的凤凰,但是……香茗突然感到阵阵悲伤,她好像看到皇后这只美艳的凤凰会在烈火之中化为灰烬,熊熊烈火再怎么炙热温暖,也不过是帮她铺筑一条通往地狱深渊的阶梯罢了。
香茗并不知道这样的忧伤从何而来,但她坚定,这段烈火一样的爱情已经让皇后燃烧起来,与自焚无异,而等待她的,绝不会是什么新生。
黑暗之中,阵阵微凉的秋风扑面而来,皇后娘娘轻轻遮住了面庞,生怕这风会吹散自己精致的妆容,她快步来到了慈馨宫后院一间小屋门口,轻轻叩了叩房门。
刚叩到第二声,门就被猛地打开了,一只有力的手将皇后猛地拽进了小屋中,皇后娘娘身子摇晃,跌跌撞撞地倒在了那人的怀中。
“古珂该死,”刚将皇后扶稳,古珂就连忙松开了皇后,跪在她的面前,“还请皇后娘娘赎罪。”
这让皇后感到有些尴尬,她摆了摆手,“什么……什么赎罪不赎罪的,古公子何必这样客气。”
古珂抬起头来,感激地看着皇后,“古珂现在是有罪之人,被天下人所唾弃,只有皇后娘娘还对古珂抱有怜惜,怎能让古珂不感动。”
小屋较为简陋,房梁上还挂着蛛网。这是慈馨宫中的杂物间,因为古珂无处可去所以将他安置在这里,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呢。
皇后依稀还能想起那天古珂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那是璟妃被处死的那天夜里,当时皇后还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正准备就寝的她看到香茗脚步匆匆地走进来,站在自己面前支支吾吾,好像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
香茗抬眼看了看皇后,又将目光扫向了地面,反反复复几次,让皇后有些心焦,正待她又要追问的时候,香茗才靠上前来,凑在她的耳边低语,“皇后娘娘,古珂在外求见。”
那两个字敲击在皇后耳膜的同时,好像也敲击在她的心上,如有小鹿乱撞,扑通扑通,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还,还不传他进来!”
香茗面露难色地看着皇后,“娘娘,古珂鬼鬼祟祟,又是这么晚了,恐怕居心不良。”
居心不良?皇后在心中反问着自己,这世界上不是就有那么一种人,哪怕你看到他提着刀子,知道他是夺自己性命而来,也想要舍命一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