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餐桌上,琉采放下了筷子,“我们要在这里留多久?”
鬼姬低头喝汤,好像没听见琉采的话一般;白无常一贯性地装聋作哑,他对鬼姬不是一般的衷心,完全没把鬼三千的嘱托当回事儿;而黑无常此刻看了看鬼姬又看了看琉采,被夹在中间也不知所措。
琉采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这让她感到有些尴尬,明知道鬼姬和自己不对付,可是既然选择了一起出门,现在也没有办法,她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你去干什么?”鬼姬依旧低着头,懒洋洋地问着。
“干我该干的事情,我没有时间留在这里。”
鬼姬不屑地哼笑了一声,她知道如果琉采自己能找到凤凰舌的话,以她那样的女人肯定是不会与自己同行的,“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做,你要是想走可以走。”
琉采转过身来,“三途草如果能被你轻易拿到,天上楼也不至于那么名声大噪。”
这话明显是在告诉鬼姬,那天上楼比他们鬼宅的本事要大得多,鬼姬自然是不服气,一拍筷子,“那是我的事情,你要是不愿留下来就轻便。”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三途草和我没关系,我没有留下来为它浪费时间的理由。”
听到这话,鬼姬心中很是不悦。她为什么想要三途草,想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为了鬼三千,琉采又不是不知道鬼三千喜欢她,可是却这样冷漠,不禁让鬼姬为了鬼三千而感到不值,“薄情寡义。”
琉采被鬼姬的话给逗笑了,她捋了捋自己耳边的头发,“只可惜我没有你那么重情重义。”
“你知道他的心思,不过你别以为仗着那心思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不是傻子,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
看到鬼姬那激动的样子,琉采认真地点点头,她知道鬼姬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鬼姬喜欢鬼三千,“那倒正好,我也希望他能明白。”
丢下这句话,琉采转身就往门外走去,那一袭黑色的长衫和夜色融为了一体,走起路来脚步轻盈,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但是听觉灵敏的鬼姬能听出来琉采并没有走,只是往她的房间去了。
鬼姬不由得因为琉采的那句话而感到有些奇怪,不知道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琉采故意想把鬼三千让给自己?不,鬼姬不信这样的事情。
仔细想想,鬼姬也知道鬼三千不可能因为自己为他偷来三途草就喜欢上自己,但是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事情,只是想要取悦对方,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喜欢自己。
也许,只要自己对他好,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会接受。鬼姬有时候这样想,想到想哭。
夜已经深了,鬼姬早早就躺在了床上,为了明天的事情她必须提前做好一切准备,虽然她不喜欢天上楼,但是不会因为自己的厌恶就低估敌人。只是她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鬼姬想不起来自己喜欢鬼三千多少年了,当年他在街上看到自己偷了一个富户的钱袋随手扔给了路边的老乞丐,然后一直跟着自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下午,看着自己偷了小贩的麦芽糖给小孩儿,看着自己偷了酒楼的肉包摆在路边,看着自己偷了香粉铺的胭脂丢给青楼打杂的小丫头。然后在夜晚跟着自己来到鬼宅的门口。
“教我偷东西。”
这是鬼三千对鬼姬说的第一句话,当时已经是深夜,大概就像今晚一样,鬼姬的大小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着,清风吹乱鬼三千的头发,却挡不住他深邃的眸子,好像天上的明星一样闪亮。
鬼姬将鬼三千带回了鬼宅,好像捡回来一只猫。但是猫毕竟是不太懂忠诚的动物,鬼三千和它一模一样,经常悄无声息地离开又默不吭声地回来。
先皇驾崩的时候鬼三千消失了一个来月,就是那段时间里,鬼姬坐在鬼宅枯萎的古树上,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欢上了鬼三千。
喜欢一个人是那么奇妙的事情呢,现在一想到自己和鬼三千之间的事情,鬼姬就会情不自禁地笑出来,可是那笑容会慢慢淡下去,最终凝固住,让她感觉到一阵阵空得让人窒息的落寞。
鬼姬曾经多次在深夜中辗转反侧,却始终没想出来一个能让鬼三千喜欢上自己的办法。
她曾打趣地说,“我还担心自己以后嫁不出去呢。”
鬼三千也打趣地说,“你这么厉害,肯定会有很多男人喜欢你。”
那句话让鬼姬在夜里痛哭失声过,她不知道自己既然那么厉害,他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自己;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笃定会有很多男人喜欢自己,她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中就是不包括他一个。
她不要许多,只要他一个,可是他却不给。
鬼姬不知道自己又是想着什么最后慢慢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亮。鬼姬就有这样一个优点,只要是知道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身体就好像定了时一样,到了差不多的时间就会自动醒过来。
窗外,天上的启明星还闪亮着,鬼姬坐起身来洗漱梳头换好衣服,她在身上裹上了一层浆过的黑布,然后换上了一身提前准备好的小乞丐衣服,将头发揉乱并在上面撒了些乱草,脸上涂了些泥土,然后趁着夜色就来到街上了。
鬼姬在街上环视一周,如果她是乞丐的话……脑袋里一这样换位思考,她就看准了街边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然后靠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人有时候还真是奇怪,能睡的时候睡不着,不能睡的时候却又偏偏哈欠连天,就像鬼姬,刚坐在这里就开始犯迷糊,眼睛刚一眯上就睡着了,晨风有些刺骨,鬼姬缩了缩脖子,她想到自己坐在这里是为了鬼三千,朦朦胧胧做了一个关于鬼三千的梦,梦见他将他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鬼姬突然觉得一点儿都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