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泽曾经无数次想过琉采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当他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感到难以接受。

难道说在她的眼中看来不管自己做出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她想要的只是皇帝，不管皇帝是谁！

泯泽感觉全身的血都在往脑袋顶上冲去，让他浑身颤抖，像是一只野兽一样喘着粗气，几乎快要咆哮出来，他不由分说迈步上前一把掐住了琉采的喉咙，“你能再说一遍么？”

琉采的眼里有着浅浅的笑意，充分表达着她对泯泽的不屑，“当然可以，虽然你已经不是皇帝，但如果你想命令我的话，也不是多难的事情，比如这样卡住我的脖子就可以……”

她的话没能继续说完，脖子上泯泽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快要将她的喉咙掐断，让琉采根本无法呼吸。

“也就是说，不管谁是皇帝，你都愿意呆在他的身边，哪怕这个人不是我？”泯泽的声音颤抖异常，几乎快要咬到自己的舌头，瞪大了的双眼像是兔子一样映着血红色。

窒息的感觉让琉采觉得头脑发胀，有些昏沉沉的，但是却格外清醒，让她能感受到自己心头的痛楚，脑袋中响起了一些杂音，丝丝拉拉，好像是对自己的嘲笑。

对，是她自己对自己的嘲笑。

琉采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为这番话做好了准备，然而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格外艰难，她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一个字，“对。”

泯泽心中唯一拉扯着他的理智的那根线也被扯断，所有的一切全都摔得粉碎，看着面前这张姣好的面容，泯泽却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狰狞。

原来这就是自己爱了那么长时间的女人，泯泽被一种无力感击败了，他不得不承认不管自己付出多少都不能让这个女人对自己动心那么一点点。可他偏偏就是爱着这样的女人！他的内心中歇斯底里地呼号着，嘴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终，泯泽的手还是颓然地落了下来，他看到了琉采那坦然的目光，知道自己就算是杀了她，她的答案也不会改变一丝一毫。

好像是一场蹩脚到头的表演，平平淡淡的开场，就在高潮的时候还以为剧情会有所转变，谁知道不过是个骗局，最后迎来索然无味的无疾而终。

泯泽感觉胸中憋闷，好像有一口气穿不上来，刚张开嘴，一股甜腻的味道从喉咙里上来，他一时没能忍住，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洋洋洒洒布满了整个胸口。

那殷红的血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看起来就好像是一道红色的彩虹，琉采不由得心中一紧，袖子中攥成拳头的手更加用力，不知不觉，手掌心已经被指甲抠出了血。

可琉采始终一步没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泯泽——她不能动，她心里流了一地血才将自己刚刚的话说出来，现在如果去关心泯泽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有些事情来了就是来了，谁也躲不掉，这样的道理琉采早就明白。她比泯泽最为优秀的地方就是她能准确看清楚自己的渺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敢于承认这个世界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太多，所以有些时候，她宁可选择退避三舍，也不愿遍体鳞伤。

而这时候，她能做的只有让泯泽全身而退，哪怕自己万劫不复。

琉采觉得自己的感情好像很奇怪，那样莫名其妙没有由来，只是因为这个男人给自己的体贴和关怀？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没能喜欢上古珂？做忠犬的话，显然还是古珂比较专业一点。

可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好像有着自己无法言说的魅力，能轻而易举让自己喜欢上他，能让好像从来不懂感情的自己在他面前也能体会到心痛的滋味。

泯泽皱着眉头，捂着他的胸口，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闷哼，琉采能用余光看到他的双腿正在颤抖，显然是已经站不住了，但是他却一直强撑着，似乎是不愿意让琉采看到他倒下的瞬间。

难道吸引了琉采的就是这种倔强？

琉采来不及做出太多思考，泯泽已经迈开步子往门外走去，好像身上压着千斤重担一样，每走一步都要花很大力气，颤抖的腿让他的步子歪歪扭扭煞是难看，连腰板也根本挺不直。

就在泯泽从琉采身边擦肩的时候，他的身子歪了下，琉采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扶，那动作好像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命令，完全没有由她的大脑进行筛选便直接执行了。

可是泯泽的动作却比琉采还要快，在琉采的手碰到他的身体之前，就被他一把推开了。

这样的倔强让琉采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眼角流露出了笑意，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过泯泽并没有机会看到，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往门外挪去，一直走到了门边的时候，他扶住门框停了下来。

“就此一别，后会无期。”

烂俗的台词传进琉采的耳中，按照她的性格这时候应该是要笑出来的，可惜她却完全笑不出来，只觉得有一把钝得几乎卷了刃的刀在她的心里一刀一刀剐着，心脏被剐得血肉模糊，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直撑到泯泽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琉采才忍不住跌坐在地上。

太阳的光线已经从厅堂退到了门外，依旧在一点一点逐渐消失，琉采突然伸出手来，那残余的阳光触手不及，仿佛格外遥远。

琉采开始想不懂自己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为什么，她之所以对泯泽说出了这样的话就是为了不让泯泽受到伤害，证明她心里还是想要泯泽活在这个世界上。但现在看来，他到底是否活着已经和她没有任何意义了。

琉采觉得胸腔好像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空空荡荡。一个想法在琉采的脑海中突然冒了出来，她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由落了泪。

“琉采啊琉采，你几时变得这么幼稚？难道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琉采颓然靠在墙边自说自话着。

“大概是白活了，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白活了。我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是我想要他，只想要他，老天爷能不能给我？”

门外突然刮起了一阵风，琉采的话被风卷起来，撞在墙上，埋在土里，飞到了天边，连她自己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