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怎么会没有记忆?你明明没有死,为什么要说你自己死了?”天浅震惊,登时不经思考,便揭穿了夜鸾的身份,下一刻便已后悔,于是连忙整理情绪,掂量用词。
夜鸾徐徐转身,他的眼晶亮清澈,如星光闪烁,从眉心到下颏那一道锋利的线英气逼人,他已从五年前的孩童之面变成了男人的脸。
他的唇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淡漠说道:“你认出我了。”
“对,我认出你了,”天浅沉下气,开始变得冷静,她的脑中浮现出蔺教辅的话,白齿红唇一抿,继续说道,“你就是夜鸾,天浅唯一的一个朋友。”
“你……想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我只是想要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而已。天浅想到,看着夜鸾的眼神略微晃动,随后别开眼去,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你摇头,就说明没有要得到的。我姑且相信你。那么,现在可以离开了吗?”他的声音冰冷传来,带着丝丝残酷,像是宣判,不带情感。
那时的天浅,心中只有一句话在响动,那就是——“人命天定也,天命天毁也,人命天命相克,天也难为也。”
五年一别,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原本开朗的夜鸾变成如今这幅模样?还是……这真的就只是命?
“在下告辞!”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天浅敛首,眉目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她真的没想到,五年一别,失去的不仅是时光,还有一份情意,一抹挂念,一处可以容纳自己喜怒哀乐的胸怀。若不是她当年拒绝夜鸾的提议而选择直接请示穹王;若不是她当年年少无知、任性妄为、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以为夜鸾会克服一切等她回来;若不是她当年蹑手蹑脚,连向穹王争取让夜鸾与自己一同前去的勇气都没有…这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了吧。
落荒而逃。
当再一次仰起脸看着天空中高悬的太阳时,天浅终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重新换回杀猪人的衣物,匆匆赶到御膳房后院时,送猪肉的人早已经离开了。天浅不得不躲进一处小瓦房暂时躲避路过院子门口的守城军,却不想这一躲,竟与一个小宫女撞了个满怀。
“你是何人,胆敢在皇宫之中?刺客?还是小偷?”小宫女泼辣问道,看样子是有几分胆识的。
天浅迅速权衡利弊,最后挺直了身子,斜睨那个小宫女高傲说道:“大胆宫女,见了本公子还不下跪?”
小宫女一惊,上下打量天浅。只见面前这少年身着满是污垢的脏衣,但眉宇间那大气尊贵的气质却未被遮掩分毫,英气而俊俏,确是有着一身贵族的气场,不过——“这宫中称为公子的,只有多年离宫在外的夜鸾公子和天浅公子。夜鸾公子,传闻自从五年前,便没人再看到他的样貌,他来无影去无踪,是穹王最得力的臣子将领,他的一幅‘盼君归’水墨,被天下第一画师肖不欢奉为‘妙笔如针,入神十分’,他作的‘千步五卅曲’被全天下人传唱,这样的他,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你都比不上他一分一毫。而天浅公子乃是穹王的孙儿,他若回宫,必然大张旗鼓,郑重迎接,皇宫上下定会传得沸沸扬扬,然而,现下并没有这样的消息传出,那么你一定也不是天浅公子。哼!大胆刁民,胆敢自称公子,看我不让守城军抓了你!”语毕,小宫女当机立断就要喊人。
天浅无奈,只得伸手拦住她的肩,又捂上她的嘴,而后点了她的哑穴,压低声音说道:“看在你第一次见到本公子的份上,饶你不死。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应该被大张旗鼓来迎接的天浅公子!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对你都没有恶意。现下,我要做的事情都已做完,务必快些离开这里,否则被穹王知道了,怕会殃及到许多无辜的人。你若明白,就点点头。”
小宫女点了点头。
天浅咧嘴笑,继续说道:“你若信我,点点头。”
宫女又点了点头。
“你若能将我送出皇宫,点点头。”
这一次,宫女依旧是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天浅翻手解开小宫女的哑穴,谁知那宫女扯开嗓子就喊:“来人啊,快来抓刺客啊……”
“没用的,不管你怎么叫,外面都是听不到的,”天浅淡淡说道,“我只是将你的声音封闭住了,只有我能听见,谁让你一点武功也不会呢!这招只对不会武功的人管用。”
“你……你想要怎样?”小宫女登时就抱住身子,一脸惧怕的看着天浅,眼神中夹杂着各种类似于看到淫贼的光点。
“怎样?喂,我说丫头,你也不看看自己那身子骨,平得跟两个盘子似的,等你长到大瓷碗的程度时,再来我面前梨花带雨哈!”
“卑鄙!无耻!下流!肮脏!龌龊!淫贼……”
“喂!你哪来的小丫头,没被教育好是不是?”天浅想着禾凤歌撒泼抹油无良****的模样,照葫芦画瓢的模仿,看着小宫女委屈弱小的样子,不禁暗爽。
然而,小宫女下句话一出口,天浅差点被一口唾液给呛死,小宫女说:“我是天心公主的贴身丫鬟,天心公主你知道吗?是穹王的大女儿,虽然是养女,但是穹王可是宠得紧的!回去我告诉天心公主去,看她不要你的脑袋!”
“哈哈哈……”一口气终于顺了过来,天浅仰头大笑,单手托起小宫女的下颏,用一双水灵漆黑的眼打量对方的脸,不出所料的换来小宫女的大红脸,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丫头,带我去见我的大姑母!”
带小宫女躲过守城军并不容易,但是好在躲过了。天心阁外,天浅捋了捋身上脏乱的衣物,这才行向阁内。
天心阁一如五年前一般,装潢简单而大气,不若一位公主应有的用度,却透着一股男子刚劲有力的气度。阁内没有宫人的影子,想来姑母的喜好还是没有变的。
“天心姑母,浅儿来了。”天浅的声音清凉凉的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几近无声的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