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希声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他高高扬起的巴掌在我的眼中仿佛是求饶的白旗,我能感到那一掌的力度是这样大,还没有打到脸上便带起了阵阵的风,可是却生生的止在了我的脸前。
随着希振一声断喝:“住手。”
我脸前的掌一点点收缩成拳,紧紧的握着,以至于青筋暴起,根根清晰。
太阳终于冲破云层照亮了大地,今日是年初一,所有的官员休沐,宫城之门紧闭,也没有人奇怪。宫城之内的大红灯笼,却被人遗忘,兀自和太阳争辉。
勤政殿门向正南,此时太阳正在希振的左前方升起,将他照的如同天人一般,他长身玉立,自勤政殿一步一步走向马希声,只他一人,手执刚刚小顺子手中的那卷染血明黄卷轴,一步一步,走的缓慢却坚定,迫的马希声身边的侍卫步步后退,生生将我和马希声从人群中让了出来。
希振笑容温和,立在马希声一臂之遥的地方,缓声说:“二弟,别来无恙。”
马希声将我一把攥在手中,壮实的小臂勒住我的颈,冰冷的匕首抵在我的颈上,说:“少来这套,今日走到这步也是你逼我的,若不是你这样快的销了我的兵权,我也不至于这样快的起兵,将虎符交给我,我就留你们一条性命。”
马希声的手在抖,他的匕首在我的颈上颤动,我能感觉到匕首划破肌肤的刺痛和血脉流出的微痒。
希振的眼神微微泛冷,说:“希声,你太急了,如果你再晚一日,这张圣旨上即位的人就会是你,可是,你偏偏太急了。”
马希声声音微微嘶哑,问:“你什么意思?”
希振冷冷说:“我已请辞父皇,放我浪迹天涯,是你将我生生留在宫中,是你让我生生请了这道旨,是你将你自己从即位变为了篡位,你说是什么意思?”
马希声的手抖的越发厉害,嘶声说:“你胡说。”
希振厉然,怒喝:“你还不快放了她。”
马希声仿佛突然回神,又将我紧紧勒住,说:“那你也出不了这个宫城,那你也带不走这个女人,即使今日就有人来讨伐我,我也要让你们给我陪葬!!”
希振的脸色突然转为悲悯,从怀中取出一只铁虎,问:“你就是想要这个吗?”他那么淡然的就将铁虎交到了马希声的面前,说:“想要就拿去吧。”
马希声不可置信的看着马希振,终于放开钳制住我的手,伸手去抓那只铁虎。
就在他抓上铁虎的一霎,马希振却已是伸手将我夺了去,将那卷圣旨向后一丢,一手捂住我颈上的伤口,一手揽着我迅速后退。
马希声只是抓着那只铁虎大笑,直到我们退回影子侍卫的保护之中,他举着那只铁虎冲后面的侍卫说:“虎符已在我手,你们还不听我调令,去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马希声的眼珠赤红,额上青筋毕现,仿佛发了狂一般,身后的侍卫却只是亦步亦趋的向前挪动。
希振的声音清凌凌的仿佛给马希声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希声,你手中的那只虎符,只有一半,一样调不动驻防和边城驻兵的。”希振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只几乎一样的铁虎,铁虎在阳光之中,泛着冰冷清亮的光,让马希声瞬间清醒!
马希声恨声说:“我说怎么翻遍高府都没有找到这只虎符,原来竟然在你这里!!待我杀了你,就都是我的。”
马希振将虎符放回怀里,冷冷一笑:“你且看看你手下的兵是不是愿意听你差遣的好。”
马希声看着身边本来前进的侍卫在看见希振拿出那只虎符之后节节后退的情形,怒极!从旁边一个侍卫手中抢过一把长刀,挥手就将一名侍卫斩杀,口中怒喝:“都给我去杀了他,不然我就杀了你们!”
不知侍卫中是谁带头先跑了,于是一众侍卫皆做鸟兽散,只余马希振孤零零的立在偌大的广场上与希振对峙。
希振此时却低头看我,我也抬头看他,他问:“如果以后我们都要面对这样的惊心动魄,你是不是还愿意和我一起?”
我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此正好一路不寂寞。”又说:“我信你定能护我,若是不能,也一定同生共死。”
闻言,希振的笑容似乎从未有过的轻松,朗声对希声说:“希声,你来。”
他说的那么温和,好像只是一个哥哥召唤自己的弟弟,仿佛刚刚的剑拔弩张已随着阳光消散,好像殿前还未清理的尸体和殷殷的血色不过是新年伊始送来的堆积成山的礼品,于是哥哥甚是欢喜的招呼送礼的胞弟,说:你来。
发了好一阵狂,渐渐神经已然溃散的马希声此时正瘫坐在地上,眼神迷惘,终于自己放弃了所有最终却换来下属的背离,只留自己一人坚守,那么还在坚守些什么?还在争夺些什么?
听见希振的召唤,马希声的眼看向自己的哥哥,他沐浴在阳光之中,温暖的笑着冲自己招手。
勤政殿前的广场上,不知何时走来一个女子,她好像是突然出现一般,着一身月白纱衣,裙裾飞扬,头发只用一根同色丝带轻轻挽起,以至于极腰的长发随着飞扬的裙裾跳动,她似乎有什么顽疾,手捂在胸口,极缓慢的向马希声走来。待走的近了,才看出女子虽然脸色苍白,但琼鼻瑶口,凤眼凝脂,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她在马希声身边蹲下,纤长的指抚着马希声的脸,轻轻如同呢喃,说:“希声,我们回家吧。”
马希声握住她的手,微有哭音:“蔷薇,我拿不到那株血灵芝,救不了你了命了。”
原来她就是醉花楼最最隐秘的美人“蔷薇”,原来马希声那么执着于这个王位是因为这里有一样东西可以救他心爱的女人的性命。
原来芍药说的能止干戈的人就是这个病弱的命不久矣的美人儿。
蔷薇摇摇头,说:“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早说过不愿意你这般执着,你却还是弄成这般摸样。”她牵着马希声的手,说:“现在终于好了,我们回家吧。”
马希声好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任由蔷薇牵起,一步一步跟着蔷薇向外走去。不知是他掺着蔷薇,还是蔷薇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