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了以往的雷厉风行,萧清影看着门口一干呆若木鸡的侍卫,微微抿了唇,看来这下马威给的还是有点效果的,排场这东西,杀伤力不错。
继续端着淑女的架势,萧清影每走一步,护卫就越发的恭敬,只是,苦了她身后的徐进和逍遥,显然是受了刺激,突然泪奔地想求她走路正常一点……
一路畅通无阻。
府内灯笼高挂,显眼处粘贴着火红的“寿”字,家丁丫鬟们忙着张罗寿宴,从萧清影身边经过时,均是一愣,行礼之后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就是她?”
突然,一道严厉的女声由远及近响起,成功地阻止了众人的前进。
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走近。高盘的发髻被玉簪固定住,略施薄粉的脸上眼尾上扬,带着凌厉与严肃,步伐虽雅慢但却稳健,一看便知道是练武的。
“老夫人。”见到来人,为萧清影她们带路的家丁连忙行礼,然后回答道,“她就是……萧姑娘。”
来者正是齐恒的元配王氏。下人们见她到来,都是尽量绕道行走,谁都知道老夫人原本脾气就不好,自从知道老爷在外面还有个野种之后,脸色就没有一天好过,逮谁吼谁,跟吃了炸药似的,别说放在齐府,就是放战场上,那杀伤力都是不容小觑的,生命可贵,远离危险品,远离不了的就把所有能引爆的可疑物品都给撤了,但他们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最大的威胁品,居然自个儿蹦到了老夫人面前!
王氏走到萧清影面前,停下,没有多余的表情:“你叫萧清影?”
迎上王氏不友好的目光,萧清影同样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但依旧乖顺地回答道:“是。”
王氏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皱眉道:“跟老爷一点也不像,不会是假冒的吧?”
萧清影眨了眨眼,泰然自若:“基因突变了。”
“……”那是什么?不会是在骂她吧?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王氏的脸黑了黑,但又不好开口询问,只好一边用阴狠的目光瞪着她,一边悄悄地把头向后仰了仰,轻声问她自己的贴身侍女:“什么意思?”
那机灵的侍女连忙狗腿道:“回老夫人,就是说那勾引老爷的贱人,也就是她祖母不得好死、她们全家都被佛祖抛弃了的意思!”
“真的?”王氏脸色顿时缓了缓,重新又挺直脊梁,对于眼前这个到齐府寻求佛祖庇佑的孩子更是瞧不起,祖上不积阴德的下场,她才不会把佛祖的庇佑分给这个杂种!
“抬起头来!”语气更加不善。
萧清影皱了皱眉,她这不是抬着吗!这老女人明明就比她矮,她难道想要自己用下巴对着她?!
“叫你抬头听到没有!”见萧清影没有动作,王氏语气更厉地命令道。
抬头吧,初来乍到的,用下巴对着老人家实在不礼貌,被王氏抓到把柄还要训斥一通,不抬吧,又会给自己扣上个目中无人连夫人的话都不听的罪名,两者都不好选,但萧清影却依旧云淡风轻,随口便找了个借口:“脖子扭到了。”
跟在萧清影身后的徐进和逍遥再一次泪奔了,他们的主子,对待他们时明明强悍得要命,对着这明显在刁难她的老女人,居然还能按捺着性子周旋,为什么同样是人,差别就这么大呢!差别大就算了,也不要让他们亲眼目睹这残忍的现实差别么!
“主子!您脖子扭到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啊!”一直安静的七喜一听萧清影身体不适,顿时蹦了起来,焦急地去掰着萧清影的脖子,眼中瞬间积起水汽,痛心疾首道,“主子,是不是因为败类和殿下同处一室,所以您心有不甘,一整夜都没有睡好,所以扭到了脖子?!是不是?是不是?!对!一定是这样的!该死的败类!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萧清影一脸黑线地闪开七喜的手,看着那咬牙切齿地自问自答着的她,恍然大悟,后宫中斗得最凶的宫妃身后,一定有一个想象力脱离现实的宫女在支撑着……
一听萧清影扭了脖子,还得不到太子的宠爱,王氏紧皱的眉又舒展了几分,这野女人的子孙,看来过得也挺凄惨的,看在她的悲惨经历令自己身心愉悦的份上,她现在就不刁难她了,等到晚上,她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于是,齐府远观着的下人们震惊地看着那气势冲冲地来的老夫人又扭着屁股走了,顿时向萧清影投去无比敬畏的目光,瞬间摆平老夫人还没让她爆炸,能让喜怒无常的老夫人变得更加喜怒无常,这是一种本事。
至于萧清影,虽然不清楚那莫名其妙的王氏为什么突然走了,但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重点,道路畅通了,继续前进。
……
一行人被领到了一处优雅又不失雄伟的别院安顿下来,齐恒早就安排了众多下人供萧清影使唤,不过,由于昨晚睡得太少,萧清影一进房间便把所有人关在了门外,倒头便睡。
被关在外面的下人面面相觑,老爷让他们来,好像不是守门的吧……
“喂,别干瞪着门了,来来来,我们大伙儿自己找乐子!”徐进变戏法似的掏出几个骰子,帅气地抛接了几下,“猜大小,会玩不?”
众人犹豫着,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齐府有齐府的规矩,他们除了一天到晚干活还是干活,皇宫里的人就这么闲的吗?
“啊!怎么会是六点呢!不算不算!这局练手!重新来!”
“别以为女人就可以耍赖!输了就是输了!交钱!”
“是男人就让着弱女子点!徐公公就算了,你必须让着我!”
“凭什么啊!”
“凭你比徐公公多一样东西!徐公公算个半残之人了,我们要有爱!懂不懂!”
“我看出来了,你们其实在针对我吧?这一局……赢的只有我一个人……不过弱弱地插一句……你们争吵的时候,能别扯上我么?一直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其实……是很不道德的行为……”徐进欲哭无泪,躺着中枪的感觉,真不好……
“……被发现了。”
“算了算了!再来!”
“你大爷的!死阉贼!你玩阴的?!”
“……明明是你在坐庄!”
“……不好意思,我忘记是我在坐庄了……”
“……”
哀怨地看着那一宫女一太监一护卫围在石桌边玩的不亦乐乎,家丁们心痒了,反正老爷现在忙得很,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吧,应该不会的吧……
片刻之后,房中的萧清影做了个噩梦,梦中,一名邪俊的男子斜倚着门,阳光映在他的身后,柔和了他的轮廓,琥珀色的眸子恍如揉进了阳光的碎片,淡雅,邪气。然后他缓缓地向她走来,和往常一样抱着她,埋首在她的颈间,她刚想挣扎,他好听低哑的声音轻轻地传入她的耳中:“全都押好了没?买定离手,别耍花样啊。”
诶?
然后,这句话就一遍一遍地回放着,还有背景音:“大!大!大!”、“小!小!小!”、“啊?又输了?”、“哈!银子!银子全是我的!”……
萧清影猛然从噩梦中惊醒,结果,梦中的声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清晰。
睡意朦胧的清眸只迷惑了片刻便又重新清澈,转头看了看窗户的方向,萧清影一个翻身便利落地下了床。
一墙之隔的院中,众人依旧热情高涨,蹲在桌边争先恐后地举着银子下注,只是,一道阴冷的男声,却瞬间冷却了这热闹的场面。
“放肆!你们在干什么?!”
院边,一名熊腰虎背的男子腰佩金刀,一双鹰目透出阴寒凌厉之气,只是随便的扫了一眼,便能让院中的家仆吓得如风中落叶般抖动,扑通扑通跪了下来,颤声道:“三少爷饶命!三少爷饶命!”
“长胆子了?敢在将军府里公然聚众赌博?嗯?”齐恒的第三个儿子齐蒙缓步跨入院中,微眯着的眼眸透露着他不悦的信息。
本想来折磨折磨这个令娘愁得几天都未睡好的狗杂种,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一向都对家法家规甚为严肃的齐蒙大为火大,更加坚定了要赶萧清影离开的信念。那杂种都还没进门,就已经无法无天的纵容下人赌博!他绝对不会让市井的晦气败坏门风的!
“那姓萧的杂种呢?”轻蔑的话,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喂!对我家主子礼貌点!”直肠子的七喜第一个看不过去,“看不惯我们玩你可以不看啊,扯上我家主子做什么!”
“那就麻烦你带着你家杂种主子赶紧滚!”完全没有把七喜放在眼里,齐蒙说的狂傲无比。
“你……你……”七喜气得七窍生烟口不择言,“你以为你纯种的了不起啊!”
“……”徐进和逍遥顿时默契地齐齐鼓掌,丫头,反击的好啊!
齐蒙眼角一抽,沉下脸,脸色异常难看道:“来人,把这不懂礼数的宫女给我杀了!”
“你敢!”徐进上前,将七喜拉到身后,虽然这宫女才刚到明秀宫,但毕竟已经是在他手底下做事了,不护她他的老脸往哪里摆!
“齐三爷,小宫女不懂事,还望三爷见谅。”
“如此无礼的宫女,留着又有何用?”齐蒙完全不理那一套,铁了心要给萧清影一个下马威。
徐进皱起眉,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自然看得出齐蒙是故意的,七喜再不济也是宫女,他齐蒙又岂能随随便便动宫里的人,但他现在要杀了七喜,就摆明了一个事实:不管主子在宫里过的如何,在他们齐家,要杀要剐全都是他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