遒目威额，景蓝深衣，行云流水般的剑法，轻而易举的便能隔开前行的阻碍。

只有那眉眼间的温情在望向我时仍旧一成不变，恍然如梦。让我禁不住掐住

手心怕是空欢喜一场。似痛非痛，只余全身麻木般的战栗，果真辩不出知觉。忍不住踏前茫然的伸出手，剔白透骨的手背，虚弱的伸展着，仿佛前方的身影，只要稍稍碰触便要碎裂。

听闻身侧沉哑的讥笑，我才慢慢回神，闭上

有些涩痛的双目，强令自己冷静下来。

再睁开眼时，影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渐靠前。看着熟悉的人影一个个显现，般若，宇文冀、杜碾……我才意识到这一切的真实性，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再一次剧烈跳动，口中却依然不可置

信的迭加，“冥砜……”

仿佛感应到我的呼唤，冥砜张开怀抱温柔的扬笑，“魅萝，过来。”

“冥砜……”是他的声音。

“魅萝，你可要想清楚了……纵然他复活了，霰羽国被吞灭的结局可不会更改。”

耳侧寒森森的话语让我下

意识浑身一哆嗦，没错，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人也正是我。

“魅萝，我回来了，照着我们的约定，我回来了……”

有时候失去理智不过刹那间，但这便足够了，足够我投入那个失而复得怀抱。连气味都不曾更改的与我浅淡的馨

香混为一体。嶙峋的躯体比分别时还要清瘦，可……我只要他还活着。手指颤抖着覆上那张有些晒黑的脸庞，触手是温热的肌肤，仿佛能感受到血脉的跳动，这是一个鲜活的人。

我半眯起眼有些愤懑的喟叹，“若是你再晚一步

，我便下决心离开，彻底忘掉你……你可知我看到棺木里你的尸身时，只觉得撕心裂肺，完全丧失了思绪……万幸你还活着……”手忍不住越来越用力的拽紧他的胳臂，仿佛只要一松开便又会失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耳边

喷吐的灼热气息缓缓令我发颤，只想这般直至尽头。这已经不仅仅是拥抱，像是要将彼此扼进身体里。

“永乐侯，别来无恙啊。”殷墨锡适时的讥讽打断了短暂的重别，我却察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怜悯。

“殷国主，你这

般闯入我霰羽皇宫，谋害我国靖辉帝……可非君子之为。”冥砜依旧揽着我，充满了意气勃发的豪迈。

“哼，永乐侯真是好见地，你此刻才现身还真是掐得好时机！”

我并非愚钝之辈，就算被剧烈的喜悦感冲昏头脑，殷墨锡的

话令我却不得不思考。就算如此，冥砜也不过假借他人之手除去姬冥辉，日后继位也能顺利得多，若是能一举复仇，想必将会有更高的名望。即便姬冥辉口碑不佳，却仍然属于霰羽国最尊崇的帝王，不容他人挑衅，甚至是被敌

国闯宫弑杀。

“现在霰羽皇宫已经在我的包围之下，不知殷国主何处来的狂妄自信。”我的身子当下一僵，冥砜有备而来，殷墨锡的处境就玄妙得多，想及此不免有些揪心。

镜不出声的靠近殷墨锡，面上依然波澜不惊。时过境

迁，那日正是被这几人逼迫的我走投无路，现如今情形竟完全对调。

“放他们走，你留不住的。”我转首语调清冷的对着冥砜劝慰。殷墨锡的武艺在场无人能及，更何况还添了一个镜。

镜的眼波流转至我身上似有千言万语，终

是化为唇边的一丝无奈。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镜伪装的迸裂，记忆中的他何曾露出过这种神情。

“魅萝，孤依然让你自己选……”

身陷险境的他何来的这份自信，我不禁有些恍惚。冥砜却在一旁牵起我的手，改为十指交握。魅萝

终究落俗，逃不开情之一字，既然早先便择好与此人共携白首，那便不会再有犹豫，早在看到他那个瞬间，一切远非理智所能掌控，全然随心而为……

我紧扣着冥砜的手越发坚决。殷墨锡见状嘲讽如初，只是脸色愈渐阴沉。

“

永乐侯真是好谋略……当初听闻侯爷的死讯孤可是一直不相信那，现如今才发现原来是侯爷的高瞻远瞩。”

对于即将面临的事情我忽然失却了勇气，殷墨锡的性子不会无的放矢，他知道了些什么……

“战场形势稍瞬即逝，在下不

过侥幸逃得一命……劳烦殷国主挂念。”冥砜春风得意般对峙，却在我心底愈加埋下疑惑。

“你可是……受了重伤……”我轻轻耳语，木讷的扯笑。

冥砜笑容一顿却对着我温柔低语，“不碍事了……”

“那……那怎会连一丝一毫的

消息我都不曾得知……宇文冀杜碾皆在你身边，簇拥着你一呼百应……这岂会是短时间内便能做到的……”我倏地松开了手指，媚笑着倒退，不甚平静的一字一句徐徐倾吐。

殷墨锡满意的挑起唇角，这个女人总是有丁点儿提示便

能抓住漏处推断出概况。

“魅萝……”冥砜微凝眉带着浓重的愁绪。

我强忍着阵痛来袭颤动不已的身子，残酷的持续剖析，“……砜，你究竟对妖月族知晓了多少……”

冥砜闻言敛起了笑颜，神色莫测不复初见的温存。

看清他的

神情我只能戚声扬笑，“姬冥砜，真是劳你谋划……如此深远。你步步为营，先是金蝉脱壳之计，以一具尸体蒙骗所有人，却又在暗地里操控着形势的发展，如今的一切怕是早就按你预料的上演……”

“……而我，却是最可笑的。先前纵是发觉你悄然收集妖月族的秘史，却自作多情的以为你是为了我……熟知是利用的开始，我慢慢陷入你所布下情字的骗局……你要的不过是我为你不顾一切催动禁咒的能力……”所以往昔种种特意的爱恨纠葛，不过是为

了更加刻骨铭心的加深情意……唯有经历曲折才更能彰显出拥有的可贵。

刹那间的颓废犹如晨曦时分衰败夕颜花，无声的僵滞泫然滑稽……打斗早已停歇，众人愕然的盯着当中的银发女子，狼狈的萎缩在原地，却掩不住那仅剩的

铮铮傲骨，仿佛重现这最后一丝璀璨。

看着那日思夜想面容张翕着双唇，繁复的动容之后却是消迹默然。

我抛弃怯懦的抬首，退却铅华般含笑，依稀倾城艳丽。

“姬冥砜，你可知我发动足以毁天灭地的咒术会有什么后果？”

半

晌冥砜才沉重的启唇，“不知……只是曾有记载，自此女子会有永不衰退的容颜……你猜测不错，但我却不承认曾经拥有过的那些情意是虚假的……”

“永不衰退的容颜……呵呵，你还真信……抑或凭此为借口说服自我……”我轻

蔑的嗤笑，自己竟是今日才看穿，“不信又如何，纵使有其他的臆测，只要能达到目的又算得了什么……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更无法想象，月圆之夜，加倍的万蚁蚀心的痛楚……永生活在天谴之中，躯体

不间断时时刻刻享受着疼痛的滋味……甚至为了替你完成计划中今日的最后一步，苟且的存活，发作时就连咬断舌根都是奢望……”

“魅萝，这一切即将结束，日后我会补偿你……除了皇后之位，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我茫

然的调转视线，仿佛用尽了余生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