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葻姐,快来看!』
枫儿在客厅喊我时,我正和瓶儿在厨房里挥汗如雨的忙着,新买的烤箱里,一锅鲜香热辣的海鲜披萨眼看就要出炉了。
『干吗呀?没看我正忙着嘛!等会的!』
看看还在一旁盯着汤锅的瓶儿,我怕她分身乏术忙不过来,不及时开炉披萨可是会变软不脆的。
『快点快点来看嘛!一会就没有了!』
枫儿毫不理会我的辛苦,依旧扯了嗓子的喊
『好吧,来了来了!』
我擦擦手,交待一下瓶儿匆匆的跑进客厅。枫儿正盯着电视屏幕,里面放的是热播连续剧,这丫头已经趴在沙发上看了一个下午,身边到处是吃空的零食袋子,这个邋遢鬼!我怒道
『大小姐,叫我来干吗呀?看你制造的垃圾山么?』
『嘻嘻,不好意思!』
枫儿俏皮的一吐舌头
『零食真好吃!可以自由自在的吃零食真好!放心吧,一会儿我会打扫的!』
她这么说我心一下子就软了,这个正处花季的少女,十多年的人生竟然没有过几天正常女孩的生活,还能要求她什么呢?
『小葻姐,快,看着这个!』
枫儿指着电视屏幕下方的一排滚动小字,那是插播的即时新闻。
『今日凌晨时分,湖北九凝山区一带发生里氏6。5级地震,部分山体坍塌,环山公路遭到破坏,目前初步统计没有人员伤亡,具体情况将在迟些的晚间新闻中播出……』
『哦,是这个啊。』
我心中震了一下,仅仅只是一下而已,因为这是早就预料到了的结局。
大抵世上所有的坏事都是一样,预见到了,但没发生的时候,心中定是惴惴不安的,等到真的发生了,心里反而安稳了。
没错,是龙魔,它毁了人间与昆仑的连接通道,断了我的补救之路。
『这里地震,在这个时候,会不会……』
枫儿想说什么,我挥手制止了她,这丫头冰雪聪明,虽然昨天从南边回来后,我什么也没跟她说,但我想,她靠猜的也能猜出一多半了。
『一会儿大家就要来了,这件事,还有我刚刚出门的事情,你别跟任何人说,特别是皡,听到了么?』
我板起脸来嘱咐她,枫儿皱了眉头,我看到她脸上一瞬间露出的愤懑神色,不过最后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哦,知道了。』
『今晚是聚会的日子,记得,一定要开心!』
这句,不知道是说给枫儿的还是自己的,
『哼。』
枫儿别过头去不再看我,我也不在意,继续回厨房投入忙碌。
…………
大约半小时之后,妙九夫妇到了。
臭老鼠还是秉承长久以来的坏习惯,进屋后简单而匆忙的跟大伙打过招呼,接着便是先例行公事――各个房间四处搜寻一番,尤其是我的书房和卧室。没找到什么合意的东西,仍旧不死心,又死皮赖脸的跑到厨房骚扰我和瓶儿。
忠厚老实的雪尘一进屋,看到客厅的满地狼藉和忙着打扫战场的枫儿,二话不说卷起袖子便加入了劳动的队伍,反正这活儿他在家里也是做惯了的。结果还真不愧新一代家庭妇男的称号,手脚干净利落,十分钟全部搞定,连客厅的地板都给擦的正明瓦亮。
又过一刻钟,僵尸夫妇到了,还带来了小龙龙。
现在看青锋这一家,比从前热闹有趣多了。若往好听里讲,那真是越来越美满了,年轻英俊的爸爸、温柔美丽的妈妈,还有乖巧可爱的儿子,相亲相爱的三口,走在大街上绝对是一幅惹人羡慕的画面。
不过若是往真实里说嘛,一雌一雄两只千年吸血僵尸,外加一只同样吸人血的稀有濒危品种的小怪物――『墓活鬼』(详见拙作《天赐麟儿》)……可真是吸血怪物大聚会――齐菜了!
又再过了十分钟左右,冰女茕月来了,还有一个跟在她身后面鬼鬼祟祟貌似保驾护航实际是听差跟班的小男生浪可心。
最近小月的经历可不简单,先后经过了生平第一次恋爱、生平第一次挑战以及生平第二次变身,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冰女,仿佛凌霄花破雪绽放,无论从气质还是谈笑言行,都透着一股极具魅力的成熟。
孩子的成长总是在一瞬间里发生的,小月原本卓然飘逸的气质并未消退,只是由过去的天真纯净变化为了幻化莫测的瑰丽,更加令人着迷了。
浪可心还是一副贫嘴无赖相,怎么看也不像是『道』之传人的样子。一身休闲牛仔装,脸上总带着没正经的笑,眼睛永远在转来转去,讲话比电影里的唐僧还罗嗦,脸皮比妙九还要厚,大家很快被他逗的前仰后合七荤八素。我看今后的聚会有了他,妙九基本上可以失业了。
正当大家笑的听不见门响的时候,琪琪放学回来了,枫儿可算是等到跟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伙伴了,两个小妮子立刻甩开客厅众妖钻进琪琪的卧室里唧唧喳喳开闺房密会去了。
没办法,我不能强迫她们对我们的聚会产生兴趣,毕竟,我们之间的代沟太深了。
接着是负责出外采购工作的小菊回来了,妖怪都是大力士这点是没错的,不过让一只纤弱娇柔的菊花精扛几十公斤的饮料还要爬十几层楼实在是有点那个。不过,既然人家的主人都不计较了,我也乐得白捡个劳动力喽。
最后一个敲门的,是一个一身阳光气息的帅哥,提着一堆礼物,带着略显生涩的微笑站在那里,这是陈星(详见拙作《搭错线》)。瓶儿羞红了脸跑过去把他迎进来。在座的众妖怪们不免泛起一阵充满调侃但却很友善的笑声,只有一个家伙显得有点不自在,不用说,那自然是妙九。
我站在厨房门后面,看着这些一直以来都存在的每次聚会都会上演的再普通不过的情景,有一种说不出来温暖感觉,伴随着的是心酸,不,也许是心疼。
突然很想哭……我想我还是,还是太贪恋这人世红尘了。
『葻――菜齐了么?可以吃了么?』
妙九高亢而尖利的嗓音穿过喧嚣的吵嚷和糟杂的音乐声,准确的传进厨房里来,我连忙擦了眼睛,端着盘子迎出去。
『好了,可以吃了!大伙都就座吧!』
原本宽敞的客厅,因为聚会者数量的骤然增多而显得十分拥挤,不过这无妨,热热闹闹才好嘛。我端着盘子费力的挤过去,只听一旁小月说道
『灵惜也真是的,出远门说走就走,也不等聚会过后再说……』
『就是嘛,一点团体意识也没有!真是有组织,无纪律。』
妙九接茬道『对了,说起来她出远门做什么去了?就连公司都托管了,小葻你知道么?』
这个问题终于还是问到我了,好在我早有准备
『呃,这个啊,她也没跟我细说,天知道,她这家伙一向喜欢装神秘的,大概是去深山老林发掘什么稀世植物了吧!』
『嗯,也有可能啊,灵惜一直就是这么喜欢神游的』
她们俩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种答案,我轻轻嘘了一口气。其实,并不是我想骗她们,只是灵惜交代过,走的时候谁也不许告诉,她是怕看到了大家的眼泪,会因为牵绊而升天不成吧。
唉,可是她不知道,撒谎也是很累的事情呢,特别是这种谎言。也罢,反正马上我也就要走了,不久之后小月和妙九自然会明白一切的。
谁知下一个问题还是问我的
『皡怎么也不来?这家伙不是最喜欢凑热闹的么?嗯?小葻?』
真是头疼,怎么什么事情都要问我啊!我长得像万事通么?
『我怎么知道,那家伙不在家,打电话又关机,谁知道去哪里鬼混了!不来也好!』
『切――!这话听着怎么感觉酸溜溜呀!不是真心话!这绝对不是真心话!』
『哈哈哈……』
没听清是哪个该死的家伙说的,反正大伙都跟着哄笑起来
我在瓶儿边上坐下了,懒得去辩解,反正辩解也只有描黑之嫌。其实,我说得未必不是真心话,皡不来对我来说也是好的,至少可以不用考虑如何面对。他已经变得太聪明了,我担心瞒不过他,所以,不见也好。
『吃菜吃菜,今天可是两大顶级厨师一起下厨的合作成果啊!大家赶紧动筷子,慢了就抢不到了!』
浪可心挥动着筷子招呼大伙,这小子倒不拿自己当外人,一桌子人,抛去两个丫头和那个人类陈星,就属他最没资历了,(管他是什么天道地道火车道传人的,妖怪们可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的)可他倒显得比这些千年老妖怪们更加活跃,活脱脱的喧宾夺主。
『别光吃菜,喝酒喝酒!会喝不会喝的今天都得给我喝个痛快!来,小月,咱俩先干一个,祝你早日得成正果!哈哈哈……』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不成仙,得什么正果!』
『真笨,妙九是祝咱们俩早日修成……那个「正果」啦!』
『哎呀,这种事情你也说的出口!欠揍啊你!』
『不敢了不敢了,拜托,看在各位前辈的份上给我留点面子啊……』
(众人大笑,妙九在一旁煽风点火:对,打!狠狠的打!打脸!)
呵呵,也好,幸好多了浪可心这么个活宝,和妙九一唱一和,省了我讲话的力气。今天我只想做个旁观者,把这一切美好的场景记录下来,深深的印到脑袋里,带到遥远的归途中去。
…………
聚会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到了晚上九点钟,先是僵尸一家最早起身告辞,理由是睡觉太晚不利于小孩子身心健康。这个理由立刻招来了我们的唾骂纷纷,真新鲜,没听说鬼还有讲究身心健康的。不过,看在青锋面露愠色的份上,大伙还是勉强同意了他们一家的先行撤退。
接着没多久,小月和浪可心也离开了,这次就连妙九也没什么异议,毕竟人家是热恋中的情侣,这么大好的朦胧月色岂可浪费,就由他们去风花雪月吧。
然后,雪尘和妙九义务留下来协助我打扫了被众妖们折腾的一塌糊涂的客厅和厨房(其实是只有雪尘在做)。
当墙上的挂钟敲响十下的时候,家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我扳指头算了算,这次大约是持续时间最短的一次聚会,没办法,大家都各自找到归宿了嘛,不过回忆还是一样美好地!
泡个热水澡,洗去忙碌半日的疲劳,我躺在浴盆里开始计算自己的家产,要走了,得给瓶儿留些嫁妆不是么。说起家产,灵惜的那份丰厚的产业――包括花行和一大批古董和珠宝。已经被我托管给某个基金会了,以后花行赚的钱都会被用来救助各种濒危保护动植物。
这样的安排,想必灵惜就算在天上看到,也该安心了。
我的计算能力向来差劲,一牵扯到数字就会觉得很头疼,一头疼就必须闭目休息一下,于是,自己的家产还没想好怎么分配,我就在浴盆里睡着了。
结果,这一睡,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很多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它们像电影的片断一样在我眼前一晃而过。
我看见自己跟皡对立站在昆仑山顶,冰女宫前的巨石上……
我又看见了带着冰雹和暴风雪的青龙化身,从昆仑山顶呼啸而过……
我还看见昆仑山下的四条大河以不可思议的形状逆流而上……
最后,我看见了两把形状奇怪的巨剑,一把是乌青色一把的雪银色,它们在我眼前飘呀飘的,发出柔和的光芒,和琴瑟一样高低错落的哄鸣。
那样的声音,我觉得从前一定在什么地方听过,因为它是如此的熟悉……
当我醒来的时候,脑中还回荡着那些很清晰的声音:
『小葻,你的记忆不完整,是因为其中的一段被我们强行封存了,当你再次踏上昆仑土地的时候,这段记忆将会重新唤醒。所以,来昆仑吧!趁着一切尚未成定局,带着那颗石头,来昆仑吧!』
『上山的路已经被封了,我怎么去?』
梦中的我问道,那声音并不回答我,只是反反复复的说
『来吧,带着那颗石头,来昆仑吧……』
昆仑,还可以到那里去么?那两把奇怪的剑,为何给我的感觉这么熟悉?还有那段封存的记忆,脑袋里一下子堆满了问题。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不过还好,有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很容易就想到了――就是那声音提到的『石头』!说到它,我想起了一些细节。
当日,我在聂天的办公室里醒来,发现到处是一片狼藉,像极了台风过境。然后我打开那扇被风吹烂了大门走到外面,整个大厦一片寂静。我转了一大圈,发现大楼里一个人都没有了。那些员工们,人和妖怪,全部不见了,就连我在走廊上杀死的那两只妖怪的躯体,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不过我不奇怪,我完全相信所有的员工们已经都离开了人间去了另一个世界。因为整个大楼充满了死亡的气味,活象一口巨大的棺材,我想龙魔依附在聂天的身体里如果强行做法的话势必会消耗很大元气的,因此它吸收个把妖怪或者人类作为补养也是不足为奇的。我知道它有让任何生灵凭空蒸发的能力。
然后我又回到那个废墟一般的办公室,在垃圾堆里仔细搜索了起来,我是希望找到那几颗石头,后来真的被我找到了,不过那只是一些残存的碎片而已,龙魔把它们都毁掉了。
我真后悔把它们带出来,那么好看的石头,毁了多可惜,留着当摆设也不错嘛!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安慰奖――那颗光滑无奇的『太古灵石』,躺在一堆瓷器的碎片堆里。
想到这儿,我披衣出了浴室,从行囊里找出那块石头,捧到书房里,第一百零一遍对着放大镜仔细的看,半晌,叹口气,下了第一百零一遍结论,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石头啊石头,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唉……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清晨我从书案上醒来,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发现原来自己就这么趴着睡了一夜,同时发现了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桌子上居然留下了一大滩我的口水,连睡衣袖子都被浸的透湿。
我那个汗颜啊就甭提了……
琪琪快起床了,若是被她看到,肯定会说:
『这么大的妖怪了,睡觉居然还淌口水!丢死人了!』
不行不行,我赶紧四处去寻抹布。结果,房漏偏逢阴雨天,不等我找到抹布,琪琪已经打着呵欠从储藏室里钻出来了。小丫头从书房门前走过,顺便向桌子上一眼瞟去,我赶紧低头做忙碌状……
『咦,这是什么?师父――』
琪琪的声音响起,唉,她一定是看到了,这下可丢人丢到外婆家去了,我连忙左顾右盼
『什么?什么是什么?』
『你往哪儿看呢,我问你桌子上的是什么!』
小丫头穷追不舍,我继续装傻
『什么?桌子上怎么了?』
『字,上面有字呀!』
小丫头指着桌子叫道,我一愣
『哪里有字啊……』
话刚出口,我自己也瞧见了。
桌子上的那块石头,在被我的口水浸湿了之后,原本光滑的表面竟然斑驳起来,显现出了一些如文字般的花纹。
我大吃一惊,连忙捧石头起来细看,这些花纹非刻非画,竟然像是从石头内部浮现出来的一般,花纹的出现竟然使原本灰白厚钝的石头都变的晶亮通透起来。想不到,研究了半年都没有结果的事情,居然被这一滩龌龊的口水解决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看着看着,石头上的口水渍渐渐变干,纹路也变得越来越浅呈现出消退的趋势,我赶紧拿来纸笔照葫芦画瓢的把石头上的纹路描绘下来。刚描完,石头便恢复原样了,任你横看竖看,都看不到一点痕迹。
我捧着纸张,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团奇异的花纹,越看越奇怪,初看时候像是文字,再细看下去,却又感觉像图画。但不管是文字还是图画,总还是要代表某个意思的,而这其中的内容,必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看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了皡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猛转身,真的是皡站在身后,眼睛盯着我手中的图画。
『没什么……你几时进来的?怎么不敲门?』
『哦,刚到门口正想敲门的时候,刚好碰上你那个小徒弟出门,于是我就这么进来了,本来还以为省得吵醒你,谁知道你醒的这么早。』
皡说着,眼睛仍盯着图画,我不想让他瞧出什么倪端,顺手把纸一团扔到了一边,
『这些天你跑哪里去了?手机也关机,昨天聚会也缺席,真是的!』
趁他未开口问我,我先发制人的责备他
『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嘛,这不,刚刚忙完就赶紧来向你报道了嘛!怎么,几天不见就想我了么?』
『呸呸!想你早些去投胎才对!』
『怎么会呢,要投胎也是要跟你一起才行呢!』
皡又露出恶心的嘴脸,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下逐客令
『少贫嘴了,你有事么?没事的话就赶紧走吧,我还有事要忙呢!』
『这么着急赶我走啊,一点都不想念我啊!』
皡露出孩子气的失望表情,随即又一变脸
『哼,这么想我走,是不是准备背着我搞什么飞机呀?』
『搞什么飞机,还搞航空母舰呢!昨天我忙了一天,今天还没睡够觉呢,你不走难道打算陪我一起睡么?』
天,我这是什么话?!我几时变得跟他一样厚脸皮了?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想……』
『啪――!』
不等皡把下半句话说出来,我一巴掌已经封住了他的嘴。
『你、你野蛮!居然打人!』
皡捂着脸腮,眼睛瞪得老大,夸张的表情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淡淡的摇头
『我没打人,你不是人』
『你!!!』
『还不快走?!是不是还想再来一巴掌?』
我板下脸瞪起眼睛威胁他。皡看看我,放下了捂着脸的手,脸上无赖的表情消失了,停了两秒,他忽然笑了
『呵呵……』
不是嬉笑,而是很温柔的,溶解一切的笑,他笑的我莫名其妙,心里发毛,我不由得恼了起来
『笑什么?!一巴掌把你打成傻子了么?』
我就是讨厌他这样,讨厌他表现出一副知晓一切的模样,我一生气就更加想再给他一巴掌,谁料,手刚一动,突然被他抓住了,他猛的一拉,我一个不提防,就失去重心扑倒在他怀里了
『你要干什么!!放开!』
我被他紧紧拥在怀里,他的呵气从我耳边痒痒的划过,他附在我耳边低低的说
『葻……别再这样了,好不好?』
口气温和的像长者在说做错事的小孩子。我一下子就慌乱了,不敢看他,低下头使劲挣扎,可是他的力气却大的要命,一只手牢牢箍住我,另一只手伸向我后面的书案,把那团纸捞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去南边的时候我一直在跟着你』
皡说着,松开了我,把纸团展开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个「符咒」。』
皡看着纸上的画缓缓说道,
『符咒?你怎么知道?可这完全不像符咒啊!』
我惊讶起来,也不顾上刚才的窘迫了,
『对,这个并不是现在我们使用的符咒,这应该是一道很古老很古老的符咒,我曾经见过类似这个的图案,的确是符咒。既然这块石头出现在那个来自太古的石穴里,那么也就是说……』
『这是一道太古符咒?!』
我忍不住惊叫出来,皡看着我,正色点点头。我看看他,再看看纸上的图案
『那,这符咒是用来做什么的呢?为什么会印在石头上?』
皡沉默了一秒钟,然后才慢慢的
『我猜,如果,石头可以作为一个容器的话,那么,这符咒的作用应该是……用来镇压的。』
镇压?!一时间,我脑中无数个念头飞速划过,嗯,也许皡是对的,我也相信,这石头最大的可能就是用来镇压龙魔的。如果是这样,那也就正好暗合了梦中那个声音对我说的话:
带上石头,去昆仑,挽救一切!
『葻!』皡的手臂搭上我的肩,
『我和你一起上昆仑!』
『不行你不能去!』
我习惯性的开口便反对,谁知他马上问我
『为什么我不能去?』
『你那个……』
我倒语塞了,为什么他不能去,我还真的找不出一个理由来。论本事,皡已经大过我数倍了,即便动用魔功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能超的过他。论头脑,他也早已不在我之下,千年来他的历练和见识恐怕比我还要多吧。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虎妖了,如今的我,凭什么再能左右他的意志呢?
『我跟你一起去昆仑。』
皡又说了一遍,这不是询问,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默然了。
短暂的沉默,他忽然说
『其实,我跟在你身后,前天便从那边回来了,我也知道昨天是聚会的日子,我是故意不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怎么一转又扯到聚会上去了,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我明白你的心思!』
皡一字一字慢慢的说
『你把大家都叫来,是想让大家在毫不知情下为你送行。你就是这样的家伙,总是喜欢独自去承担事情。你组织聚会,就想在最后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我说的对不对?』
『……』我默然无言,心口募的疼了一下
『可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不会和他们一起欢送你去冒险的,所以这个聚会我没有必要参加。』
皡的一字一句,铮铮的敲在我心上
『跟你一起走,到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陪在你身边,保护你!这就是我该做的事,就这样!』
皡的话说完了,我抬起头,默默的看着他。一瞬间,涌出了很沧桑的感觉,一千年,在妖怪来说,这时间不算太长,可是,怎么变了这么多呢?
『你……』
我看着皡,这样的他,不正是我想要的么?可是为什么我却越来越不懂他了呢?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话
『皡,自从你回来之后,我感到你变了太多。去救枫儿,去南行,这一切都是你引我去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步步引我回到过去。我不愿意也不敢去想,你在这场游戏中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皡也看着我,眼睛里有闪亮的微芒,他说了一句我听不明白的话,他说
『你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么?』
『记得什么?』
我茫然的摇摇头,然后皡又说了一句我能听明白的话,他说
『我爱你小葻。』
这句话皡不是第一遍说,我也不是第一遍听,不过,直到这一次听到他说,我忽然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我爱你小葻,请你记住,无论我做了什么,也都是因为我爱你。』
是啊,他是爱我的!原来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无论他做了什么,无论我懂不懂他,他都是爱我的!而我也是爱他的,无论他做过什么,无论他是妖还是魔。如果我们的日子还将继续,那也许我还应该顾忌,可是现在已经是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就着样,随他吧!
『那就……走吧!』我看着他,咧开嘴轻松的笑了
『嗯。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一刻,皡的神色庄重极了,没有半点嬉笑。
其实,两个妖怪一起上路,总比一个妖怪独个走的要好。何况,有皡在身边,不是一直很安心么!
后记:
这是临去昆仑前的最后一日,此去的成败不可知,生死不可知,未来的一切都不可知。至于如何打开通向昆仑的通道,皡告诉我,在我梦中出现的那两把剑会指引道路,我们只管向九凝进发便是。
我想,他应该知道那些我失去的记忆,但是我懒得追问,反正答案很快就会揭晓的,不是么?
今天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整理了书房,把厚厚的一沓稿纸整理装订成册,那些缺少的页数始终没有找到。没想到几经波折,留给大家的,终究还是个残缺不全的故事。无奈无奈,天地都尚且残缺不全,何况故事呢。
虽然这个故事结束了,但是妖怪们的生活还将会继续下去,我想我大概是第一个拿起笔来写自己的故事的妖怪,呵呵。希望读这个故事的人们能够得到快乐,这样小葻也就释怀了。
好了,就这样,再见吧。
乙酉年八月初六日夜青鬼葻拜上
(完)
外篇编外简介:妖怪聚会
自古物以类聚,那些活在茫茫人世中的妖魔鬼怪自然也渴望遇见同类,可以在同伴面前暂时脱掉伪装自由自在。但是妖怪们又害怕遇到同类,妖怪的生活法则是残酷的,道行和力量至上,强者杀死或者吃掉弱者是很正常的。于是妖怪们为了生存下去会拼命修炼,可是等到成为强者以后才发现又遇到了一个更可怕的敌人-孤独。不是被敬畏就是被仇视,不可避免的陷入孤独。当我也有了这种感受的时候,我就想办法化解它,于是就有了每月的“妖怪聚会”。
不是什么妖怪能参加这个聚会的,实际上一般的妖怪也不会想要参加这个聚会,(谁会愿意和一群“S”级的妖怪坐一起吃饭聊天呢?一个不小心随时都有可能魂飞烟灭啊)。所以这个聚会发展到现在也没有多少人,呵呵,所以妙九总说干脆叫高级妖怪俱乐部算了。说到妙九,她可是个很好玩的家伙,一只很漂亮的火鼠精。说话总是尖声尖气的,一肚子鬼注意,很喜欢捉弄人但却是个热心肠。她的老公就更好玩了,一只名叫雪尘的雪豹,身为神兽但却憨厚木讷不善言辞,不论大事小事都是老婆说了算,一直是我们公用的欺负对象。他们两口子的感情极好,但是在一起几百年了却没有个孩子(也难怪,两个种族差的太大了,弄的孩子不知道随谁比较好)。剩下的还有神木灵惜(外号是木头),冰女茕月(最新的外号叫空调),僵尸鬼王青锋和他老婆玟冉。
这个聚会是我跟皞在500年前创立的,我们的宗旨就是:要做快乐的妖怪。
斯人已去,活着的人更要珍惜
有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真正的快乐不必是朋友的关怀不必亲人的呵护不必是情人的甜蜜不必是礼物不必是祝福,真正的快乐是你生活中的每一天,不论你的际遇好于不好,不论你得到或失去,都能开心的面对。
真正的快乐也只有经历过真正的痛苦之后才能体会的得到。
所以现在,我们都是快乐的妖怪。
我们的聚会号称是每月一次,也就是每个月15的夜晚,但是也并非雷打不动风雨无阻,有时候大家会因故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能回来,于是捎个口信解除聚会,又有时候大家兴致来了集体出游,通常一去就是很久。但是不管怎样,在每一个成员的心中,都会把聚会放在很重要的地位。很多事情,不用去多说心里也自然记得。
不过这次我真的需要检讨,由于出现了小茜的插曲我居然把要准备聚会的事情都忘掉了还要大家的提醒,真是太、太、太过分了,呜(检讨中)。
这次的聚会值得一提的是多了两个小鬼的参与,气氛显得更加活泼。说来还要感谢小茜和她的哥哥,要不是他们我怎么能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准备好招待大家的所有的事呢,不过也许他们应该感谢我,是我让他们过了百年来最一个愉快的一个假期。纵是他们很快就要再回到下面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我呢,自然也很开心,不为什么,每一天都值得庆祝,不是么?
外篇不是妖怪的外篇(随便看看)
昔者上古之初,天人一体,只有春秋,无有冬夏,兽身鸟形皆是人。
蚩尤作乱,延及平民,罔不寇贼。上帝监民,罔有馨香德,刑发闻惟腥。于是绝地天通,神人不复相杂。
传说中,世间万物分三界六道,地有百尺,天有十二重,十二天之上是大神和万物之母居住的地方。天地虽绝,但天人仍可到达地上,只是不同世界有不同世界的规矩,万物生灵,神仙,凡人,妖魔,鬼怪,皆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各做各事,互不侵犯。
外篇外篇:爱,在皑皑冰峰上
相传,帕米尔是凡间界离天最近的地方,那里的冰雪,是天底下最圣洁无暇的东西。
帕米尔高原,波斯语中『平屋顶』的意思,因为盛产大葱,故而又被称为『葱岭』,地处中原与西域的交界点,像一位屹立在天地间的大神,脚踏莽莽大地,头顶茫茫苍穹,天山、喀喇昆仑、喜马拉雅、兴都库什,这些山脉都是他伸向人间的臂膀。
在帕米尔,有最高耸冷峻的雪峰,最宽广绵延的云岭,在那里,有最平静清明的雪水湖,最冰清玉洁的不冻泉;在那里,有数不清的奇花异草,珍禽猛兽;在那里,生活着一群不畏惧冰雪严寒,骠悍奔放的塔吉克和柯尔克孜族牧人儿女;在那里,有无数个让人听了流泪的美丽传说。
柯尔克孜人有这样一个传说:一个慈爱的父亲有两个女儿,美丽无比但体弱多病。父亲听说世上有一面魔镜,如果能找到,用它照一下女儿,女儿的病就会立即消失。老父让女儿照管着家,自己去寻找魔镜。两个女儿在家里等着父亲归来,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头发都白了。她们化成了公格尔姊妹峰,流下的眼泪化成了冰川,羊群化成了巨大的石群围绕在她们身边。老父拿着魔镜回到家里,看到化为雪山的两个女儿,自己顿时化成了一座雪山———那就是人称『冰山之父』的慕士塔格阿塔。(塔吉克语:「慕士塔格」即「冰山」,「阿塔」即「父亲」之意)
在慕士塔格脚下,有一个像宝镜一样清澈美丽的湖泊,叫做『卡拉库里』,这便是传说中老父亲找到的那面魔镜。当老父亲化作雪山的时候,魔镜便从他手中滑落,变做了卡拉库里。或许是为了慰籍痛失女儿的伤心老父,卡拉库里永远清若明镜,湖边水草丰茂,牛羊成群,是牧人们的天堂。
这个的故事,便从这宝镜似的湖畔讲起……
五月的春末,是帕米尔最美丽的时刻,『柯克腾格里』(古突厥语:苍天)好像一块蓝宝石,帕米尔的草原上,金盏草格桑花都开了,羊耳朵草正饱满的抽着嫩芽。成群的牛羊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悠闲的啃吃着,初春新生的小羊羔子撒着欢儿乱跑,像一朵朵最洁白的云彩。牧女们的脸上一天到晚都绽开着喜悦的花儿。
卡拉库里湖畔柯尔克孜人的帐篷里,来了一位美丽的中原姑娘。姑娘一身火红的装束,一对眉毛像弯月一样,一双眼睛像卡拉库里的湖水一样,娇媚的小嘴一笑起来,满地嫣红的格桑花都要被比得低下头去了。
柯尔克孜的牧人向来好客,在这个美丽的季节来到的客人,被他们认为是柯克腾格里送到人间的使者,姑娘受到了当地人的盛情款待。但是当人们知道姑娘到这里的来意时,都大吃了一惊,不禁纷纷摇头,原来,姑娘来到这里,是要上慕士塔格峰。
『不行啊美丽的姑娘!你不能独自一人去慕士塔格阿塔!像你这样美丽的姑娘,会被冰山之父留下做女儿的!』苍老的牧人大娘紧皱眉头,颤声劝道
『我一定要去!』
姑娘俊俏的脸上露出坚毅又高傲的笑容『这样的雪山还是难不倒我的!』
劝不住她的牧人们,只好为她准备了行装,用牦牛送她到了慕士塔格西北坡下,姑娘辞别了善良的牧民们,独自一人踏上攀越冰峰之路。
慕士塔格是世上最奇妙险峻的山峰,山下是花草遍地,清泉绿水,山上却是皑皑白雪,道道冰川。其中,两道最长的冰川把险峻的山峰分成了左右两半,东北面俱是刀削斧凿一般的悬崖,只有西面山体稍缓,勉强可以攀登。姑娘走在耀眼白亮的积雪上,红色的身影像一把燃烧在雪中的烈火,又像一朵怒放在雪里的格桑花。
姑娘走了一天又一天,越向上,越难走,断裂的冰缝和纵深的裂谷一次又一次阻挡着姑娘的脚步,仿佛是慕士塔格这位威严的老人在向她发出不可侵犯的警告。天气寒冷的越来越难以忍受,满眼望去,除了冰雪还是冰雪。阳升起的时候,雪光白亮的能刺瞎人的眼睛,夜晚来临的时候,雪狼的哀嚎声在耳边此起彼。伴着凛冽刺骨的寒风,还可以听到一阵阵悲切绝望的呜咽,那是那些被慕士塔格的冰雪埋葬了的旅人的冤魂在哭泣。姑娘咬紧牙关努力忍受,为了心中那个火一样炙热的目标而坚持着,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个被白雾笼罩着的顶峰越来越近了。
终于,在第七个太阳从山下升起的时候,姑娘终于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顶峰,她高兴极了,发出欢乐的呼喊。正在这时,威严的慕士塔格发怒了,可怕的暴风雪毫无征兆的刮起,一时间乌云遮蔽了太阳的光辉,巨大的雪花夹杂着冰雹,昏天黑地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姑娘的欢呼声瞬间被吞没了。
面对如恶魔般汹涌而来的暴风雪,姑娘急忙念动咒语,一团团红色的烈焰自她的周身燃起,形成一座火的城墙,阻挡了暴风雪的入侵。但是这小小的力量如何对抗得了慕士塔格阿塔呢?暴风雪刮了整整一天,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姑娘却渐渐支持不住了,火墙耗尽了她全部的力量。终于,姑娘支撑不住倒下了,火墙也随之消失,小小的红色身影瞬间被无情的风雪覆盖……
夜晚,风雪终于消停下来,乌云都消散了,雪峰上的夜空变得月朗星明。姑娘自昏睡中醒来,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石洞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毡毯,石洞中央有熊熊的火堆,烧的洞里暖暖的很是舒服。一个身穿白裘的男子坐在洞口,吹着一只长萧,箫声清远悠长,像是女子婀娜宛转的吟诉,只可惜这男子显然是学艺不精,一曲未完,错音频出。
『箫声虽美,可惜吹奏之人欠佳,可惜了。』姑娘一骨碌坐起来,边穿鞋下地边毫不客气的评价道
『唉,在下天资愚鲁,对这音律之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领会』
男子长叹一声停了吹奏,站起身转过头来,只见男子身材高大,面目英俊非凡,剑眉入鬓,星眸炯炯,一张脸棱角分明,全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英气。想不到在这皑皑雪峰之上竟然遇到这么一个俊伟的男子,饶是在人间阅人无数的她,也不由的呆了一呆。只是这男子的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总有些怪怪的,让她琢磨不透。
『姑娘醒来了,一切可安好?』
男子欠了欠身施过礼,姑娘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被人家救了,连忙道谢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妙九日后自当重重报答!』
这位妙九姑娘,乃是天下第一惟利是图、一心只认钱的女子,这『重重』二字自然指得是那黄白之物了。
『哦,原来是妙九姑娘,报答就免了,本来在下也是无意中救得姑娘的,权当是有缘吧。』白裘男子彬彬有礼的说道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一个人住在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么?』
妙九边问边的打量着男子和石洞,举首投足丝毫没有中原女子的优雅矜持,男子彬彬有礼的答道
『在下雪尘,因为厌烦俗世的喧嚣,在这慕士塔格之上已经住了好些日子了。』
『能住在这么冷的鬼地方,你不是普通人啊!』
一句话说出,雪尘脸上掠过一丝不安,妙九却已经大咧咧的坐到了火堆旁,伸手拈起挂在铁钎子上的腊肉,
『这个能吃么?』
『姑娘但吃无妨,这是在下自己腌制的,请莫要嫌弃。』
『嗯,只要有吃的我是不会嫌弃的!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早饿的前胸贴后脊梁了!』
妙九说着撕下一条烤的滴油的腊肉,放在嘴里大嚼,口齿不清的说道
『嗯……不错,好吃!你腌腊肉的手艺…嗯…比吹萧强多啦……哦……我这是夸你啦……』
听了如此『赞美』之言,再看见妙九一副饿鬼投胎的吃相,雪尘不禁哭笑不得
『呵呵,姑娘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哎,慢慢吃,这里有水,别噎着……』
不一会,妙九便吃饱喝足,摸着滚圆的小肚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这是野兔肉么,真香啊!』
『哦,这慕士塔格上是没有野兔这样的小兽的,这是雪狼的肉。』雪尘说着,用火棍拨拉着火堆
『狼肉?!啊,呸呸呸!呕呕――』
妙九拼命掐脖子挖喉咙,想把刚刚吃下的狼肉吐出来,怎奈那些东西好像在她肚子里生了根一样,就是倒不出来,妙九折腾的脸都白了,白眼珠也翻了出来,雪尘大惊,急忙伸手制止
『姑娘你、你这是为何?快停手啊!』
『我不能吃狼肉的!一定要吐出来!呕――呕――』
妙九挣脱了雪尘,又拼命的折腾,大概是她的消化器官太发达了,那吃下去的狼肉到底没能吐出来。最后,妙九奔出了洞口,对着西北方向跪下,不停的祷告磕头,把雪尘弄的莫名其妙
一番祷告完毕,妙九才回到石洞中,一张俏脸崩的紧紧的
『你……你怎么了?』
雪尘奇怪的问道,妙九一肚子不痛快没处撒,正好被雪尘这么一问,全冲着他去了
『都是你!吃的时候为什么告诉我这是狼肉!』
『可,可是……』
雪尘本来想说,是妙九先拿起来就吃的,根本没问过他,但妙九发火向来是蛮横不讲理的,哪里容的他解释
『可是什么可是!!明明就是你不好!你不对!你这个#◎^&%*……』
骂的雪尘直直的瞪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如此不讲理的女子,可是明明就有一个,而且就在眼前,自己好心救了她,又给她吃喝,结果却无缘无故的被骂到狗血淋头。最后,他也只得自认倒霉,暗暗的叨念着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嗯?!你嘀咕什么呢?』
『没有,没有!姑娘听差了,听差了……』
『哼!』
妙九重重的哼了一声,坐到一边生气去了,雪尘哭笑不得,她这副样子,倒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般,也罢也罢,这样的女子,犯不着与她计较。雪尘想开了,也就释然,坐到洞口,又开始摆弄那只长萧,这是一只紫竹萧,大约是年代久远的关系,萧身的颜色有些黯淡,但质地还是颇为上乘的,因此音质清越悠长。
练习吹萧是雪尘每日必做的功课,只是他或许天生与这丝竹之物无缘,练习了几十年却依旧吹奏的乱七八糟,好在他天生好耐性,依旧日复一日的练习下去。
『好了好了!你让不让人家睡觉了!』
沉默了半个时辰之后,妙九终于忍不住又开口嚷嚷起来
『吹的那么难听就别吹了,你这哪是在吹萧啊,明明是在糟蹋我的耳朵嘛!我听了都要做恶梦了!』
『对不起,对不起,打搅姑娘清净了。』
雪尘歉疚的说道,收起萧准备到外面去练习,边走边叹道
『唉,我实在是愚笨的紧,一首曲子练了几十年,还是这样,唉……』
妙九突然叫道
『什么什么?你回来!』
『姑娘何事吩咐?』
『别满口姑娘、在下的,听着别扭!叫我妙九好了!』
妙九不耐烦的说道
『你这首曲子练了几十年?』
『正是』
『哈哈哈哈!』妙九迸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我说你也够了丢人的,一首曲子练几十年还吹不成个,那你还练个屁呀!』
雪尘被笑的满脸通红,往常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吹奏,倒还不觉的什么,现在被妙九听见这么一评价,他突然也觉得非常丢人。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音盲嘛!这样也练吹萧?!哈哈哈……』
妙九尤自笑个不停,雪尘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他忍耐着性子解释到
『这曲子是一位故人留下的,她嘱咐我一定要学会,然后吹奏给她听。』
『萧谱拿给我!』
妙九好容易止了笑,说道,雪尘觉得奇怪,但还是找来了萧谱,给她,妙九略略一翻,便把萧谱搁在腿上
『萧给我!』
『姑娘会吹萧?』
雪尘惊奇的问,想不到这个野蛮的女子竟然也通得音律
『叫你给我就给我!哪来那么多废话!』
妙九瞪着眼嗔道,雪尘赶忙乖乖的把紫竹萧呈上,妙九拿起萧管看了看
『这只萧最少有三百光景年了。』
此语一出,雪尘又是一惊,不待他发问,妙九已径自吹奏了起来。
悠悠然的箫声响起,先是清灵渺茫,好似落雪无声,而后渐渐变做宛转悠扬,若初春的暖风吹佛大地,再住,箫声又由宛转改为激越,好似云海翻腾,又像惊涛拍岸,使人听得心潮涌动。妙九越吹越起劲,渐入佳境,雪尘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同样的萧同样的谱,到了妙九手中,竟好似活了一般宛转灵动。那个人若是在世,听得此曲,也该满足了罢。
一曲终了,妙九放下紫竹萧,啧啧的称赞起作曲之人来
『嗯,虽然跟我师父所作的比起来差很远,但也算是很不错了,也称得上是那个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了」,哈哈!』
雪尘走上前,对着妙九深深施了一礼,吓了妙九一跳
『喂,你干吗啊!』
『请姑娘收在下为徒!』
雪尘诚恳的说道,妙九愣了愣,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明明根本不是块学这个的料,还偏偏要折磨自己,哈哈哈,真逗!』
『请姑娘收在下为徒!』雪尘坚持道,
『行了行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姑娘」「在下」的叫得人起鸡皮疙瘩了!』妙九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
『我再跟你说一遍,你这个人呢,就是传说中的「五音不全」,天生的音盲,像你这样的人,再练一百年也吹不出一首好曲子来!学也没有用!』
『可是妙九姑娘,在下,呃不,我会很刻苦努力的!』
『这个跟刻苦努力没有关系,这叫做天分,你没这种天分,懂了么?』
妙九边说着边翻看乐谱
『噢,原来这个曲子叫「凌霄曲」,难怪这么有气势,唉,可惜师父不在,不然让他听到,准又会说出好些之乎者也的词儿来。』
雪尘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又抬起头来道
『那么,请妙九姑娘帮我一个忙可以么?』
『帮忙?好说好说,只要是跟钱没关系的就没问题』
妙九看着乐谱随口说道,只听雪尘道
『我想请妙九姑娘为我的朋友吹奏一曲,可以么?』
『你的朋友?』妙九抬起头来『你的朋友在哪?要是在很远的地方,我可没空去!我还有大事要办呢!』
『我的朋友就在着雪峰之上。』
『这里还住着其他人?』
妙九瞪大了眼睛,她实在想不出,除了眼前这个家伙还会有别人喜欢住在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
『明日若是天晴,我便带妙九姑娘去我朋友的住处,可以么?』
雪尘小心的问道,生怕这位刁蛮的女子突然反悔,哪知妙九却大手一挥
『行了,行了知道了,明天不下雪就去!反正我也欠你个人情,正好还了你的,咱们两不相欠。』
『那,就先谢谢妙九姑娘了!』雪尘喜不自禁,又连连施礼
『好了,少罗嗦了!』妙九打了个呵欠『我想睡觉了,你再把火堆弄旺点,我怕冷!』
『嗯,是,是!』
雪尘忙不迭的去捧了干柴,加进火堆里,这干柴都是他辛辛苦苦从山下运上来的,平时总是尽量省着用,今天也顾不得许多了,讨好这位姑娘为先。
『我睡啦!』
妙九说着,脱了靴子,躺到雪尘的床上,盖上厚厚的毯子『明天早上不许一早叫我,我要多睡会!』
『嗯,是是!』
『那个,最好替我守着这火,要是半夜里火熄了,把我冻起来,明天就不跟你去了!』
『嗯,嗯,是,是!』
…………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日子,一早,红红的太阳便从慕士塔格的另一边升了上来,金色的阳光一直射进石洞,妙九被照得翻来覆去不舒服,只好醒了过来,见到雪尘坐在奄奄一息的火堆旁直打瞌睡,看来他真的在这守了一夜的火。妙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走过去摇醒了他
『喂,你上床睡一会吧!』
雪尘睁眼醒来,看看天色
『不用了,既然姑娘醒了,那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现在就出发?!还没吃饭呢!』
妙九不满的嚷嚷道
『可是,我这里能吃的只有那些狼肉……』雪尘为难的摊摊手
『算了算了!』妙九一听,赶紧打住『那走吧!』
两人从石洞中走出,妙九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顶峰下一处被风的岩洞,离自己昨天昏倒的地方很近,难怪会被他所救,自己真是天生福相啊!
雪尘带着妙九绕过顶峰,向山北面走去,路上崎岖险陡难走的紧,几乎每走数十步就会遇见一道列开的冰缝。妙九虽是修炼过,平时又东奔西走惯了的,但此刻还是步履维艰,倒是雪尘,走在这样的地方,健步如飞,似履平地。
妙九叫了起来
『喂喂!你走慢一点啦!想累死我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走常了,习惯了,真对不起。』
雪尘停了下来,看看妙九,皱着眉头想了想,
『妙九姑娘,请你闭上眼睛好么?』
『闭眼?为什么?』
『因为……因为……』
雪尘嚅喏了半天也说不出原因来『哎,总之你闭上眼睛,我自然有办法让咱们很快到达!』
妙九看着他,眼珠子转了转
『好吧,我就闭上眼,看你有什么办法!』
说着,闭上了一双美目,忽然觉得身体一下子轻盈了起来,耳畔呼呼生风,似乎坐什么东西上面飞速的疾驰着,妙九眼睛悄悄的睁开一条缝,看见一头豹子正拖着自己飞奔。
这是一头妙九从来没见过的豹子,浅灰色背部,上点缀着如开放的玫瑰花般的深灰色和黑色的斑点,雪白的腹部和四爪,长长的微卷的尾巴像旗帜一般飘扬在身后,奔腾起来的样子仿佛是一片流动的云。
好美丽的豹子,妙九在心底里赞叹了一声,此刻她已经明白,与自己相处的这个男子,是一只灵兽。
『难怪他身上的气味如此有亲切感,原来竟是只灵兽』
因为自己从前的经历(详见拙作第一集《海市蜃楼》),使得她对灵兽的气质比较敏感,尽管以前从未见过这种灵兽,此刻也确认无疑。
豹子驮着妙九飞越过那些巨大的裂缝,陡峭的悬崖,把那些巨大的白色冰塔和冰柱踏在脚下,片刻功夫,他们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冰川面前,
『妙九姑娘,可以睁开眼睛了!』
雪尘化为人形说道,这个天真的家伙,还真的以为妙九不会睁眼偷看,妙九于是装模作样的睁开眼,发出一番感叹,『哇,怎么这么快!』『你怎么做到的』云云,雪尘这个傻子则露出憨厚的笑容
『这是……?』
妙九注视着眼前的冰川,没错,这便是在山下的时候看到的,把慕士塔格峰一劈做两半的那条巨大的冰川,确切的说,这是冰川的发源,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爬上了妙九的嘴边
『妙九姑娘,请为我的朋友吹奏一曲吧?』
雪尘表情肃穆的递上紫竹萧,妙九愕然
『你的朋友?在哪?别告诉我就是这堆大冰块!』
『我的朋友,就在这堆冰川的下面』
雪尘注视着冰川,眼神开始变得迷茫,大约是陷入了回忆中,妙九看了看他,默默的捧萧入口边,妙九天生聪敏过人,不论是背书还是看谱皆是过目不忘,昨夜跟雪尘说话时翻看了几遍谱子,早已烂熟于心。
片刻,悠扬动听的箫声在这皑皑冰峰上响起,慕士塔格阿塔也仿佛被这美妙的箫声打动,一直以来肆虐驰骋的寒风也突然间弱了下来。天地间一切都寂静下来,就只有这箫声在自由自在的飞翔,仿佛是在诉说某一个段美丽的传说。
一滴一滴的泪水,从空中滑落下来,滴在万年不化的寒冰之上,妙九尤自吹奏着,泪流满面而浑然不自觉。这真是一首奇怪的曲子,初次听的时候只是觉得优美动人,然而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吹起它,一股隐藏在其中的忧伤便悄悄的跑了出来。像最温柔的针,无形中刺伤了吹奏它的人的心。
一曲吹完,吹曲的和听曲的都浑然入了梦里,一时间醒不过来,直到一阵巨大的碎裂声响的出现,才把两个人惊醒,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脚下的冰川剧烈的震动起来,妙九几乎要站立不稳摔下去了,雪尘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边,抱住她纵身一跃,跳上了旁边数丈高的断崖。只见刚刚两人站过的地方已经塌陷了一大片,数丈厚的冰层居然碎裂,露出一个一人高的冰溶洞来。
妙九看着雪尘,他也是满脸的惊异愕然,想来这样的情景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下去看看么?』
妙九问道,雪尘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两人小心翼翼的下了断崖,来到溶洞前,上午的阳光刚好射进溶洞中,里面似是有什么东西映着阳光在闪闪发亮,妙九看看雪尘,他还在迟疑间,于是妙九第一个走进了溶洞。
里面是另一番奇妙景象,冰蓝色的洞天雪地,一条条冰棱冰柱映了洞口照进来的阳光,闪出五颜六色的反光,煞是好看,不过吸引妙九的还是溶洞中央,一张长方形的冰床上,静静的卧着一位被坚冰包裹起来的绝色少女。
透过微蓝的冰壁,少女穿着一身白如皎雪薄如羽翼的克什米尔丝裙,乌黑的秀发安静的披在身上,一双妙目安祥的阖着,长长的睫毛上挂了一层蓝色的小冰晶,这使她看起来显得格外圣洁美丽。妙九的目光慢慢往下移动,看见了少女交叉着放在胸前的手中,戴着一只硕大的蓝宝石戒指,那瑰丽的蓝色仿佛有生命般跳动,让人一看便能联想到纵深的海底。
『公主……』
雪尘不知何时进了洞,看着少女喃喃叫到
『公主,是你指引我来寻你的么?……难怪你要我一定学会这首曲子,一定要我在这里为你吹奏,原来,原来你是让我再见到你……』
妙九看看他,再看看卧在冰中的少女,迷惑了
『这,就是你的朋友?』
妙九问道,雪尘点点头,感激的看着妙九
『还要多谢妙九姑娘的曲子,不然我永远也不知道可以这样见到她。』
『慢着慢着,我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雪尘沉吟了一下,
『既然是妙九姑娘的箫声引得我得以见到公主,说明公主与妙九姑娘有缘,那我就把这一段故事说给妙九姑娘听听。她是一位公主……』
五十多年前,中原的汉人皇帝送了一位公主远嫁波斯,路经葱岭的时候,受到了风雪的阻挡,只得在高原上暂住下来,帕米尔的冬季来的太早,大雪封住了道路,他们这一住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为了保证公主的安全,特别是保证公主的冰清玉洁,送嫁的使臣们竟然在凄冷高耸的孤峰上修了一座小小的城堡,把年轻美丽的公主安置在里面。
公主精通音律,为打发孤寂的时光,常常吹奏从中原带来的紫竹萧,寒冷寂静的夜里,绵延悠长的箫声被风吹着,一直传到北边的慕士塔格峰上。雪尘无意间听见了箫声,循声而至,便发现了公主这位美丽的邻居,他时常潜入城堡中听公主吹萧。
『哦,我知道了!你和这公主一定相爱了!对不对?』
妙九听到这里突然打断,自以为是的说道,雪尘摇摇头
『没有,她只当我是一位倾诉衷肠的知己。』
『嘿嘿,原来是这样,不过你呢,一定喜欢上人家了是吧?』
妙九露出撮揶的笑容,雪尘白净的面上居然一红,算是默然承认了,妙九刚要笑话他一顿却听他又说道
『公主喜欢的,是另外的人。』
在喀喇昆仑山脉上,有一座比慕士塔格更雄伟,更险峻的雪峰,名字叫做『乔戈里』,那里住着一位年轻的山神,法力无边却性格暴虐。当公主的人马路过喀喇昆仑的时候,乔戈里的山神无意中窥见了美丽的公主,便喜欢上了她,被山神爱上的人是永远不会逃脱的。当公主行至帕米尔的时候,乔戈里山神便想着要将公主留下,就是这样,帕米尔高原才刮起了数月不息的暴风雪。
公主在城堡里幽禁之后,乔戈里山神便化身成为一个年轻伟岸的男子,夜里出现在公主面前,与她幽会。公主也爱上了这位勇猛的山神,她请求山神将她带走,哪怕是终日生活在冰峰雪岭之上,也好,她不要远嫁波斯,与心爱的人分开。
然而神是不能跟人间女子结合的,虽然乔戈里山神喜欢公主,却拒绝了她的要求,他害怕遭到天谴。很快,半年的冬季过去了,春暖花开,帕米尔的冰雪开始消融,送嫁的队伍也开始整装准备继续上路。
临行前的夜晚,悲伤欲绝的公主彻夜祈祷,请求冰山之父慕士塔格阿塔将她留下,永远的留在帕米尔。她的悲伤打动了冰山之父,不知道那一晚公主得到了什么承诺,在后来帕米尔人的描述中,第二天一早,一身盛装的公主是微笑着走下了孤峰上的城堡。所有看见她的人们都说,她的样子真的像一位怀着幸福出嫁的新娘。
一天后,在队伍起程准备穿越慕士塔格的时候,一场雪崩发生了,所有的人都被留在了雪山上。
雪尘没来得及见到公主最后一面,但是他却在公主住过的城堡中找到了紫竹萧和一封留信。公主要他学会萧谱上的曲子,到慕士塔格最大的冰川顶上为她吹奏,于是他便守着这条冰川,每日练习吹萧,就这样一直过了五十年。
雪尘说完了这个故事,一行热泪从他眼中淌出,虽然公主只当他是个朋友,但此刻能再见到她一面,雪尘也感到了无比的满足。
『你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妙九很煞风景的打断了雪尘的激动
『我看,公主并不是想见你!她是想见山神!』
『什么?』雪尘擦擦泪水,不明白的问道
『公主明明留书给我的!』
『你哪明白的了女人的心思!』
妙九头一次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公主对山神一定是又爱又恨的,恨他离自己而去,却也依然不舍得他,所以她要求永远留在雪山上,永远和山神在一起。她留下的紫竹萧,其实只是希望自己心爱的郎君能够找到自己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
雪尘叹了一口气,原来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不受重视的那一个啊,妙九看他失望的样子,心中不忍,遂安慰到
『其实,也无妨啊,至少你守了公主这么多年,而且又是第一个看见了她,岂不是比那个山神要幸运的多?』
『是啊,至少我可以守着她,为她做这些事情』
雪尘本来就是生性豁达的人,被妙九这样一说,便也就释然了,能为喜欢的人做事,也是一种幸福啊。
一直萦绕心头的愁绪突然在今天全部解开了,雪尘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一身轻松,对妙九道
『咱们回去吧!』
『唔,回去啊……嗯,好吧!』
妙九又回头多看了公主几眼,才恋恋不舍的跟着雪尘离去。
回到冰峰下雪尘的石洞中,妙九随即打点了行装,第三天一早,便跟雪尘辞行。
『妙九姑娘你要到哪里去?可否让在下送你一程?』
雪尘关切的问道,
『不用送不用送,我认得路的,自己走就行了。』
『毕竟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送你也是应该的,姑娘可是要到山那边去?我好歹……好歹也算粗通法术,送姑娘过山还是办得到的。』
雪尘腼腆的说道,
『不用不用,不劳烦你啦!』妙九连连摆手,
『我自己也是粗通法术的啦,翻个山什么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当然,只要不刮那个该死的暴风雪就行,哈哈!那点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的!呵呵!』
口上说着,心里暗道:明明是你这傻子帮了我的大忙才对嘛!
就这样,在妙九的坚持下,雪尘只好挥手送别,看着妙九独自出发上路了。望着红色的背影消失在冰塔雪柱的丛林中,雪尘竟觉得几分莫名的不舍,不知何时,他对这个看起来刁钻泼辣又蛮横不讲理的女子已经产生了好感。
…………
沿着昨日留下的记号,妙九花了不到半日的时间便走到了那条冰川之下,昨天雪尘临走时候在溶洞周围布下了禁制,把洞口隐匿起来。不过这难不住妙九这种专业偷盗者,破禁解封乃是她的专长,一边轻轻拨动冰川下几块看似自然摆放的冰柱,一边轻轻念动咒语,消失的洞口翩然而现。
『嘿嘿,多亏碰上了那个傻子,得来全不费功夫!』
妙九开心的笑着进了冰洞。洞中一切依旧,美丽的公主依旧躺在冰壁之中,
『抱歉哦,再次打搅你了!』
妙九嘿嘿一笑,念动一句咒语,青色的火圈掠过冰壁,冰壁瞬间蒸发的无影无踪,而公主的身体却毫发未损。
『多有得罪,公主殿下,莫怪莫怪!』
妙九一边念念有词,一边轻轻的像公主伸出手去,一触到那冰冷的躯体,妙九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公主不要怪我啊,要怪就怪你那波斯夫婿,把如此倾城的宝贝当聘礼送给你!』
原来,公主手中佩戴的那颗硕大的蓝宝石戒指,乃是波斯国中的一颗至宝,名叫『水精石』,有驭水的神奇能力。干渴的时候含着它,立刻会有甘甜的泉水流入口中,而如果把它埋到干涸的沙漠中,立刻就会有一股清泉从土中冒出,源源不断。更为奇特的是,如果佩带着它进入水中,水会自动避开身体流像两边,与传说中的避水珠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颗石头的价值可谓是倾国倾城,妙九自数年以前便听说了关于它的传闻,传说波斯王子将它做为礼物送给了中原公主,但中原公主在西去入嫁的路上却失踪了。后来,波斯王急于收回宝贝,派出很多珠宝商人四处打探它的下落都未果。
妙九经过数年的明察暗访,终于确定,宝物应该连同送亲的队伍一起被埋在了慕士塔格山上。原本还以为要花上很多功夫才能寻到,却没承想竟然是这般简单。
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从公主手中取下宝贝,便大功告成了,可是经过了五十年的冰冻,公主的躯体依旧变得跟石头一样坚硬,妙九费了老大的力气也无法掰开公主交叉的双手。气得她抹着一头香汗,几乎要骂人了。
『你在干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了说话的声音,惊的妙九几乎要跳起来,猛的回头,只见雪尘站在自己身后,妙九暗叫不好,但面上仍然强自镇定
『啊!……呃、呃,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下山,就跟着你看一看……』
雪尘老实的回答到,妙九走后他越想越不放心,于是便跟了上去,却不想妙九竟一路朝着这里走来
『你在干什么?』雪尘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真是傻,明明一进来便看见妙九拼命的掰着那只戴戒指的手指,可是这么傻的问题妙九却也答不上来
『我在……这个,呃……』
妙九的一双美目乱转,自负绝世聪明的她,此刻面对着雪尘,竟然怎么也编不出合适理由来了。不过还好,老天可怜妙九,不打算过分难为她,接下来的突然发生的事情及时的为她解了围。
洞外突然毫无征兆的狂风大作,巨大暴风夹杂着飞雪猛得灌入洞中,洞口的冰柱都哗啦啦的碎掉下来。妙九的小小娇躯被这狂风一吹,立刻一个骨碌滚到了一旁,额头结结实实的磕在粗壮的冰柱上,疼得她完全忘了刚刚的尴尬,张口就骂了起来
『哎哟!这个该死的风,这是什么鬼地方!#※&^◎××的……』
雪尘却面色聚变,一闪身挡在了妙九和公主的身体前,双目如电,死死的盯着洞口。
几阵狂风刮过,一个一裹在黑色斗篷中的男子凭空出现在洞中,铁塔般的身躯几乎要将洞顶戳破,妙九还没骂够,突然一阵猛烈的危机感使她不由得闭上了嘴巴,接着便看到了突然出现的黑袍男子。
男子走上近前,掀开了斗篷的盖头,露出脸来,妙九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好冷酷的人,苍白的像雪一样的脸,银灰色的长发垂肩,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像两块化不开的寒冰。男子的眼睛缓缓扫过二人,妙九感到一股冰山一样的气势压倒过来。
她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却不知怎地,张口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偷偷瞥一眼雪尘,他面对着男子站着,倒还显得颇为镇定。只见他从容的整整衣衫,朗声到
『雪尘见过乔戈里大神。』
原来这便是那个山神,难怪如此有气势,妙九暗想到
『哼哼,一个妖怪,一只雪豹,你们在我爱妃身边做什么?』
男子冷冷的声音仿佛夹杂着雪花冰雹一样让人听了瑟瑟发抖
爱妃?!明明是自己先抛弃了公主的,真不要脸!
妙九简直想脱口而出,可是山神可怕的气势使她根本没有开口的胆量。还是雪尘比较勇敢,横身挡在山神面前说道
『大神,求你让公主安息吧,不要再打搅她了。』
『滚开。』
乔戈里山神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弹,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妙九又再次像个皮球一样骨碌到了一边。雪尘的身体也不由踉跄了几步,可他依然不退缩,
『大神,公主已经很可怜了,请你让她安息吧!』
山神的面上掠过一层阴霚,冰霜一样的嘴唇动了动
『找死。』
妙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跳起来,抱住了雪尘,将他扯向了一边,口里不住的说道
『大神请原谅他,请不要发怒!』
乔戈里山神看着他们俩,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不想在爱妃面前杀人,你们快滚吧!』
说着,走近了冰床,神情的凝视着仿佛在安睡的公主,妙九连忙连脱带拽的把雪尘弄出洞去,雪尘出了洞依旧恨恨的嘟囔
『他凭什么见公主,凭什么?!啊!』
『好了!』
妙九狠狠戳了他一指头,拉着他就走
『你是傻子呀!又打不过人家,想送命么?』
『送命又怎样?总之他没有资格再见到公主!』
雪尘依旧固执的说道,妙九摇摇头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的,是公主来决定的,公主想见到他,所以才会安排我来打开洞门,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
『注定的?……』雪尘皱了皱眉头
『包括你偷公主的东西在内?』
『啊这个嘛……』
妙九满以为经过刚才的一闹雪尘能忘了这事儿,没想到他的记性还真是好!
『这个这个,权当是我开门的一点报酬吧!嘿嘿』
妙九终于找到了个凑合的理由
『唉,反正现在也捞不着了,你就别再提了嘛!』
雪尘刚想说什么,突然『轰』的一声沉闷的巨响从身后传来,两人感到脚下的大地一震,回过头一看,溶洞的方向腾起一阵巨大的雪雾,
『怎么回事?』
雪尘怔了一下『好像是溶洞塌方了。』
『那山神和公主……』
妙九说了一半,突然笑了起来,雪尘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呵呵,大概是公主把他留下了吧。』
『乔戈里法力无边,不会就这样被留下的』雪尘纠正到
『或许他自愿的呢?』
妙九望着沸沸扬扬的雪雾喃喃道,一阵风刮来,一些细碎的雪粒被吹到两人的身边
『或许是吧。』
雪尘接住几粒飞到他面前的小雪花,仿佛是公主在做最后的告别。
……
『这下我可真的要走了,你把我送到山下吧』
妙九说道,雪尘想了想
『你等等,我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什么?你也要走么?』
『是啊,此地依旧再无可恋之处了。』
『这样啊,那好吧,咱们就一起离开!』
妙九说着,心中不由得涌上一丝欣喜
『这次下山不用我再闭上眼了吧?』妙九戏谑的说道,雪尘腼腆一笑
『其实上次也都被你看到了吧』
妙九得意的笑道
『哼,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了,原来是雪豹灵兽啊!』
『那你呢,你是什么妖怪?』
『我是火鼠妖,修行还很浅呢,以后要多蒙你照顾了!』
『呵呵,你客气了,其实,我在人间的时间也很短,倒是住在山上的日子比较长』
『好说好说,以后咱们可以互相照顾嘛,不过你以后别再叫我姑娘、姑娘的了,叫我阿九好了!』
『嗯,是、是,阿九。』
『其实说起来,在人间混日子,还是我比较在行,你这么好的身手,以后咱们要是搭档办事,那一定是无往不利……』
(外篇:爱,在皑皑冰峰上完)
外篇外篇:爷爷的周年忌
雪下的好大,琪琪看着窗外阴沉的天和纷飞的雪花,开始担心下课后的路会不会很难走,她最不喜欢在这种坏天气里出门了,可非常不幸的是一会放学后她还要出去买好些东西,为爷爷的周年忌做准备。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爷爷去世已经一年了,可是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从小到大都跟他生活在一起的爷爷,就这么突然的从自己生命里消失了。还记得小时候,老缠着爷爷给讲故事,常常说要爷爷活到一百岁,到时候自己赚了钱做件大红袍子给爷爷过生日的时候穿,爷爷就乐得嘴都合不拢。可是笑过之后,爷爷总会摸着琪琪的头轻轻叹口气,告诉琪琪,爷爷不会活一百岁那么久的,因为人总是会死的。
人为什么一定要死呢?不死不行么?
琪琪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死的含义――再也不能吃饭不能说话不能和小朋友一块玩了,那真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人就像这天上的星星,爷爷指着缀满繁星的夜空告诉琪琪,星星有亮的时候,也有暗的时候,它们代表了人的生命,有生就有死。当天上一颗星星亮起来的时候,地上一个孩子就诞生了,这颗星星会守护这个孩子长大成人过完一生,等到星星渐渐黯淡下去,暗到几乎看不见的时候,那个人就要死去了。
我也有自己的星星?在哪里在哪里?琪琪惊喜的问道
有,当然有,你看,爷爷指着南边天上一颗闪亮的星星,那颗就是你的守护星,它有名字的,叫『天同星』,这是颗吉星,它会保佑我的舟儿一生平安快乐的。
爷爷,那你的星星在哪里?
在那里,就在你旁边,看见了么?琪琪顺着爷爷说的方向看去,在『天同』的斜边,有一颗模糊黯淡的星星。
那个叫什么名字?
那颗星星叫『七杀』,是颗将星,意思征战四方的武将。
这颗星星好模糊啊。
是啊,这是因为它的星君不在天上,星星发不出光的缘故。
那什么是星君?
星君就每颗星星的神灵,天上的每颗星星都是由一个神灵变成的,太阳,月亮,也都是由星君主宰的……
『琪琪,琪琪!』同学的叫声把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琪琪这才发现已经下课了,同学们正三三两两的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琪琪,明天是张涵的生日聚会,很多人都去的,咱们待会一起去给他挑礼物去好么?』同桌的莉莉拉着她问道,琪琪微微一笑,不止是莉莉,班里的女生都喜欢既是班长又是小帅哥的张涵,而自己跟张涵因为是邻居所以偶尔放学一起回家,莉莉就老缠着自己,以希望能接触到张涵。
『我不去了,明天是我爷爷的周年忌,你替我跟张涵说声抱歉吧,我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一步了!』说着,琪琪收拾好了书包,把莉莉撇在一旁,飞快的离开了教室。
冬季的天黑的很早,又逢上阴天,刚出校门天色就暗下来了,琪琪背着书包急匆匆的赶路,心里开始计算需要买的东西和需要走的路程。鹅毛样的雪花伴着北风不断打在她身上和脸上,甚至飞进她眼睛里,琪琪虽然喜欢看漫天飞雪,但那仅限于站在屋子里,烤着暖暖的火炉,再捧一杯烫手的香茶,要是再有个什么烤红薯之类的就更好了……不行不行,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呢!琪琪甩甩头,顺便甩掉粘在睫毛上的雪花,现在这样的情形,越想这些东西就会越难受的,还是早一点办完事情回家再说吧。
前面路口有个挂满彩灯的粉红色小屋,此刻想必里面很暖和,大玻璃门上凝着一层水汽,那是花店,昨天在这里订了一束白菊的,琪琪一头扎了进去。里面果然温暖如春,插在水桶里的各色鲜花争奇斗艳,让进来的人几乎忘记了门外是严冬和风雪,琪琪和老板娘是老相识了,一进门就喊到
『梅姐,我要的白菊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今早刚刚空运来的,新鲜着呢!』老板娘梅姐见是琪琪来了,笑眯眯的答道,手里忙着的把一大束白菊用青色玻璃纸包装好,系上丝带
『谢谢梅姐!』琪琪从口袋里掏出钱来递了过去,伸手就要拿花
『哎,别急!这束不是你的!』梅姐笑道,朝旁边努了努嘴『这是那位小姐的!人家等半天了。』
『啊?对不起哦,我太心急了。』琪琪这才发现店里还站着一个人,因为她穿了一身青色的衣服,又站在一堆文竹丛里,刚刚愣是没看见,琪琪不好意思的抱歉,那人微微一笑。
『啊!』看清楚那人琪琪差点惊叫出声来,那是一个年轻女人,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高,穿着青色的大衣兜着风帽,一张脸相貌平平。但是琪琪跟她照面的那一刻,清楚的看到,在这副普通的外表像个幻影一样虚浮在那女人身上,在幻影下,是一个青皮蓝发,头上生着两只尖角的妖怪!
『阿嚏——!』琪琪及时的打了个喷嚏,掩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她知道这些妖怪都极其聪明,自己一旦的表现太过异常暴露了它们的身份,后果可想而知。
『琪琪别急啊,马上就好!』梅姐忙着给包好的白菊喷水,丝毫没有发觉刚刚的异常,
『哦,不急不急,梅姐你慢慢来。』琪琪连忙应到,眼睛也不敢再看那妖怪,
花包装好了,那青衣妖怪接过花束付过钱,匆匆走了。琪琪刚要舒一口起,岂料妖怪临出门时,忽然回头冲琪琪微微一笑,吓的琪琪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它为什么要冲我笑,难道它已经知道我看出它的真面目了?要伤害我?天哪,它该不会躲在外面等到我出门的时候一口吃掉我吧?
『琪琪,想什么呢?花包好了!给你』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琪琪拿着花出了梅姐的花店,天色更加黑了,琪琪一路走一路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那个青衣妖怪的的身影,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毕竟戴了护身符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妖怪认出自己来了。
或许遗传了爷爷的奇异基因,琪琪从小就能看到那些非人类的东西,小时候爷爷偶尔会教琪琪辨认他们的种类,像灰蒙蒙的像雾一样漂浮的东西叫游魂,有形有模样的东西叫怨灵,有实体的多半是妖、精、怪,等等。那时候琪琪并不觉得害怕,因为那些东西虽然经常出现在她视线中,但从来没有打扰过她,甚至于那些低级的游魂见到爷爷和琪琪还忙不迭的躲避,看久了琪琪也就习以为常了。后来琪琪大一点之后才知道,那些东西之所以不敢来骚扰他们,是由于爷爷的关系,爷爷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奇异力量,能让那些非人类的东西害怕,这种情形一直维持到爷爷去世的那天。
琪琪还记得一年前的爷爷去世时候发生的事情,那天以后,琪琪知道了什么叫做恐惧。那天跟今天一样,也是刮着寒风飘着雪花,琪琪因为着凉发烧所以没去学校。清早,蜷缩在床上,望着窗外飘起的雪花,琪琪感到心满意足,再没什么能比严寒的冬天窝在暖和的被窝里更舒服的事情了,虽然刚刚退烧的头还晕晕的。
『乖孙女,起来喝药了!』
爷爷给琪琪端来了汤药,爷爷过世前琪琪从来就没进过医院,更不知道打针是何物,从小到大生病都是喝爷爷熬的汤药治愈的,说来也奇怪,爷爷熬的汤药竟然一点也不苦,琪琪一口气喝一大碗都不带眨眼的。
『喝完了!爷爷我乖吧?』
琪琪把汤药一饮而尽,把碗递给爷爷,顽皮的眨着眼睛
『乖,乖,琪琪是爷爷的乖孙女,呵呵。』爷爷放下碗,在床边坐下,伸手摸摸琪琪的头,『呵呵,乖孙女没事了,退烧了。』
琪琪从被窝里支起身子来,披上小棉袄,看着院子里地上积下的厚厚的白雪,高兴的说
『爷爷,外面的雪下的真漂亮,明天早上我给你堆个大雪人放在门口。』
『好。』
『爷爷,今晚上咱们吃煎年糕吧?』
『好,好,孙女病好了,说什么都好!呵呵』
琪琪看着窗外的大雪,兴奋的说个不停,好一会,琪琪发觉爷爷不应声她了,才奇怪的看向爷爷,她看到爷爷的脸色变得好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院门口
『爷爷、爷爷!』琪琪一连叫了几声,爷爷都置若罔闻,琪琪害怕了,急忙摇晃爷爷,爷爷这才像从梦里醒过来一般回过神来
『爷爷你怎么了?不舒服么?』琪琪伸出手来学着爷爷的样子摸摸爷爷的头,自言自语的说『奇怪,没发烧啊』
『琪琪,』爷爷轻轻佛下琪琪的手,恢复了平日的神色,『爷爷要走了。』
『走?去哪?』琪琪没听明白,奇怪的问爷爷,爷爷不回答,眼睛又转向窗外
『你看大门口,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琪琪向门口看去
『门口?没少什么呀爷爷……啊,坏了!晾衣服的那根柱子没了!爷爷,咱们晾衣服的铁柱子被人偷走了!』琪琪急急的嚷到,现在的世道真差,一根铁柱子也有人偷,这下可好,衣服都没地方晾了。
『呵呵,真是傻孩子』爷爷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那个不是用来晾衣服的铁柱子,那是一杆天兵,也就是天界的兵器,叫「乌金杵」。』
『乌金杵?天兵?』爷爷的话把琪琪弄的更加糊涂了『可是我成天用它来晾衣服啊!对了,爷爷你还没说呢,你要上哪去啊?』
『要去爷爷该去的地方,乌金杵已经先走一步了,他们在等着我呢……』爷爷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看着琪琪,露出不舍的眼神
『他们?他们是谁?』琪琪渐渐感到事态的严重了『爷爷,你走了我怎么办啊?你还回来么?』
『好孩子,乖孩子,以后的路爷爷不能再陪你了,一切要靠你自己走了。』
爷爷说着,放开的琪琪的手,走到五斗橱前,拉开抽屉找了一畔,拿出一个小红布袋,看了看,放在琪琪的手里,琪琪接过小布袋,打开一看,是一根红绳栓着一块深红色的石头,形状不方不圆的,比鹌鹑蛋略小一点,红的晶莹透亮煞是好看。
『这是爷爷从前送给你奶奶的,以后你就戴着它吧,爷爷走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听你爸妈的话,凡事勇敢点,记住了?』
『爷爷……』琪琪攥着石头,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出来了,她紧紧抓着爷爷的胳膊,『爷爷别走,别走行不行?爷爷要活一百岁的,我长大了赚钱要给爷爷做大红袍子穿的……』爷爷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是一个劲的摸着琪琪的头
小院的门『呼啦』一下被风刮开了,院子里的冬青树被风雪吹的东倒西歪,琪琪惊恐的看到一束红光从外面射进来,很多穿着金色银色铠甲的人踏着红光涌进了院子,像电视里看到的古代士兵一样列阵在两旁。琪琪看的清楚,当头的一个金甲的士兵手里捧着的,正是门前晾衣服的那根『乌金杵』,琪琪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骨碌从床上蹦了起来,也顾不上只穿着衬衣衬裤就冲出了屋门,冲着那些人大喊到
『你们都给我走!不许你们带走我爷爷!不许不许就是不许!!!』
那些人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依旧站在院子里,琪琪去推搡当头的那个金甲兵,伸手过去却扑可个空,差点摔倒在雪地里。
『琪琪,别胡闹了。』
琪琪回头,看见爷爷从屋里走了出来,身体是微微透明的,透过开着的门,琪琪看到另一个『爷爷』一动不动的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
『爷爷!……不要走,爷爷……』
爷爷轻轻的走到琪琪身前,伸手擦过琪琪脸蛋上的泪水,琪琪已经丝毫感觉不到了,
『乖孩子,爷爷在天上看着你呢。』
说着,爷爷越过了琪琪,大踏步向门口走去,那些金甲银甲的士兵跟在爷爷身后,一个个消失在门口,最后,那抹红光也消失了,院门又自动关上,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琪琪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爸爸妈妈是几时进门的,她完全不知道,结果那天夜里她又发起烧来,一连烧了七八天,连爷爷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从那以后的一年中,琪琪的生活开始发生了改变,没有了爷爷的庇护,各种非人类的东西开始频频骚扰琪琪,特别是那些鬼魂,不管琪琪走到哪里都能碰见。十五六岁正是女孩子的花季,而琪琪却成天生活在恐怖片一样的阴影里。
推门回家的时候,门背后站着个浑身血淋淋的老婆婆,上厕所时从厕所里爬出来一具断手断脚的人体,半夜里睡眼朦胧中床头立着脖子上勒着绳子的女人……这些都已经是常事了。他们总是想尽办法恐吓琪琪,让琪琪把身体借给他们用。琪琪也知道,这种借法绝对是有借无回的,所以不论那些家伙怎么逼迫吓唬自己也绝不答应,还好戴着爷爷留下的那块石头,那些鬼魂无法硬闯。
琪琪后来差阅了很多神秘学的书籍才知道,自己的这种能力叫做『神通』,能跟天上地下的神鬼等一切非人类的东西接触交流,因此那些没有实体的家伙都想利用自己的身体来接收天地间灵气,以达到修炼速度加快的目的。书籍上说,天生有神通的人如果能刻苦修行将会有很了不得的成就,能成仙也说不定。琪琪不想成仙,她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每天不必再提心吊胆的生活就很好,可是这希望看起来十分渺茫。
如果说那些鬼魂的恐吓琪琪还可以勉强承受,对于那些妖怪,琪琪就彻底受不了了。那些披着正常人类外表的家伙比一般鬼魂更加恐怖,他们大部分都不害怕爷爷留下的石头,但是他们并不像鬼魂那样要借琪琪的身体用,他们更想吃掉琪琪。琪琪天生具有强大灵力的身体对于那些妖怪来说,无异是一道珍贵的十全大补药,吃了琪琪,就等于平添了很多年的修行,可怜的琪琪在妖怪眼中像唐僧肉一样富有吸引力。
有好几次,琪琪都差点丧生在妖怪手中,说来也奇怪,每次眼看差一点就要被吃掉的时候,总有奇迹发生,袭击琪琪的妖物在最后关头不是临阵退缩了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最离谱的是半年前的一次,琪琪下自习课的晚上,一只外形像狗一样的妖怪抓住了琪琪。妖怪把琪琪按倒在地上,散发着血腥味的大嘴眼看就要碰到琪琪的脑袋了,琪琪已经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忽然,妖怪发出凄惨的叫声,琪琪睁开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妖怪被一团绿色的火焰包围着,正在痛苦的挣扎。更加奇怪的是,琪琪离的这么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火焰的温度,而火焰也丝毫没有碰到琪琪身上。最后琪琪眼睁睁看着这个像狗一样的妖怪,在绿色的火焰中渐渐萎缩,最后一点渣儿都没剩下。妖怪消失之后,琪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南边的天空给爷爷磕了一个头,她觉得是爷爷在天上保佑了她。那时候琪琪清楚的看到,爷爷的那颗『七杀星』正灿烂的发出光芒,琪琪想起爷爷说过的话,她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学会勇敢的生活。
不过那天由于受到的惊吓太大了,琪琪又病倒了,爸爸妈妈都很发愁,因为自从爷爷去世后,琪琪就经常生病发烧。妈妈认为是去世的爷爷太过思念这个孙女的关系,经常给爷爷烧香烧纸,求爷爷不要为难这个可怜的孙女,不要把她带走。爸爸则是经常带琪琪去医院做检查,生怕琪琪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琪琪从来不敢把自己生病的真正原因告诉爸妈,因为爷爷并没有把这种奇特的能力遗传给爸爸,他们都是普通人,把实话告诉他们只会害他们更担心,以为自己女儿患了精神分裂症。
半年前那次生病过后不久,妈妈特地走了很远的路,去乡下一个据说许愿很灵验的寺庙里上香,回来的时候给琪琪带来一个护身符。琪琪经不起妈妈的唠叨,只好把那个三角形像是荷包一样的小东西同爷爷的石头一起挂在脖子上。结果居然很有效,以后的半年里,再也没有妖怪和鬼魂来找琪琪的麻烦,虽然琪琪依然能够看见他们,但是那些东西却好像看不到她了一样,琪琪终于从噩梦中走了出来。
『嗯……冥币、元宝、蜡烛、白菊、点心、香、酒……好像没缺什么了。』
琪琪边点数,边掏出纸条来对照,『啊!还缺了爷爷喜欢吃的「周记糖炒栗子」!』
琪琪皱起了眉头,现在已经六点了,周记的小店大概已经关门了,不过她还是决定去看看。走了一站路,才看到小店,谢天谢地,居然还营业!
『老板,麻烦给我来一斤糖炒栗子!』琪琪掏出钱来说道
『对不起呀闺女,栗子卖完了。』胖胖的老板指着空空的盘子给琪琪看
『唉!真笨真笨!早点记起来就好了!』琪琪后悔不已的小声咒骂自己,
『你早来两分钟就好了,最后一份刚刚卖出去』
老板说着,开始收拾东西,琪琪抬起头,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正拎着「周记」的纸袋子向前走。琪琪三步并做两步的追了上去
『小姐,请等一下!』
『干吗?』女子回过头来,路灯朦胧的光影下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孔,天哪,好漂亮的女人!同为女人的琪琪也不禁一惊,眼前的女子,那五官的组合,那眼睛,那气质,电视电影上那些女明星都要自叹佛如
『你有什么事么?』女子被看的不耐烦了,
『啊……对不起!』琪琪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连忙道歉
『请、请问小姐你可以把那个糖炒栗子让给我么?我付双倍的价钱!』结结巴巴的说完,以期盼的目光看着女子,
『不可以。』女子简短的否定了琪琪的请求。然后转身就走
『啊,等一等小姐,』琪琪不死心的追了上去,『求求你了小姐,我真的有急用啊!其实你少吃一天的糖炒栗子也没有关系的是不是?其实这种甜食吃了最容易发胖了,特别是晚上吃……』琪琪追在女人身后喋喋不休的劝说着
『少罗嗦!!』女子发火了,冲琪琪尖声吼『老娘就是爱吃甜食,就是爱晚上吃,怎么样!发不发胖关你个屁事!』
『啊!――』琪琪差点晕倒,绝色女子发火时双眼突然变得火红发亮,鲜红的小嘴一张,里面是尖尖的牙齿,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在脑袋两侧若隐若现,
『啊妖……』琪琪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才算控制住没喊出『妖怪』二字来,美女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扭着小蛮腰,头也不回的走了。琪琪连忙掉头拼命的向家里跑去,大冷的天,她感觉背后已经冒汗了。
第二天一早,冒着凛冽刺骨的寒风,琪琪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了公墓,公墓是不许烧纸的,因此带去的冥币也就只能压在坟头上做做样子,茶水点心鲜花什么的倒是摆满了祭台。爸爸妈妈絮絮叨叨的对着爷爷墓碑上的相片,讲述一年来家里的大小事情,请爷爷在下面不用担心云云。轮到琪琪了,不知怎地,原本好些话想跟爷爷说的,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是默默的站在爷爷的墓碑前。
『这丫头跟她爷爷的感情深,让他们祖孙俩单独待一会吧』
妈妈说着,把爸爸拉走了,临了不忘嘱咐一句『琪琪,爸爸妈妈在山下出口等你,山上风大,早点下来啊!』
『爷爷,我知道你不在地下,你在天上看着我,对不对?』
琪琪在祭台旁的石头台阶上坐下来,终于能单独跟爷爷说说话了,一句还都没说,眼泪已经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爷爷,我很想你……你为什么把琪琪抛下了,没有爷爷,那些东西都来欺负我,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别哭了,漂亮脸蛋都被风皴坏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琪琪身后响起,琪琪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身后站的赫然是昨晚看到的青衣妖怪,还有红衣妖怪。而且她们身后还站着好几个男女,虽然外表看去都是人类,但琪琪知道他们一个都不是。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琪琪惊惶的叫起来,这些家伙如果一起上,自己就算大切八块也不一定分的过来吧。青衣的妖怪一步步向琪琪靠近,就在琪琪准备闭上眼睛受死的时候,妖怪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
『擦擦眼泪吧,让你爹妈看见了他们会更难过的。』
『你们、你们?不吃我么?』琪琪惊奇的问到,
『呵呵,我从来没吃过人类』
青衣妖怪笑着摇摇头,把一束白菊放在爷爷的墓碑旁
『呸,你很好吃么?身无二两肉的黄毛小丫头,倒贴钱老娘我都不吃!』红衣的漂亮妖怪把一袋糖炒栗子放到祭台上『哈,想不到你这个老头子英勇一生,生个孙女居然是胆小鬼!还得劳烦老娘去保护!』
『保护?你们?』琪琪彻底糊涂了,从来只有妖怪打自己的主意,怎么会有妖怪来保护自己呢?
『哼,没良心的东西,没有我们的保护,你活得到现在嘛!也不知道这老头子是怎么想的,屁大点的本事都没教给你!这么没用,可惜了半神的名头……』
『老鼠少说两句吧!』青衣妖怪不悦道
『不说就不说!』红衣妖怪哼了一声,站到一旁,接着后面的几个妖怪接连走上来,把自己带来的祭品放到祭台跟墓碑旁,爷爷的面前很快就被各种各样的祭品堆满了。
『你们是?……』琪琪忍不住想问,但又不敢
『这些都是你爷爷在人间的朋友和受过你爷爷恩惠的人,』青衣妖怪向琪琪解释道
『你放心吧,以后不会有谁敢为难你的。』后面的妖怪们也跟着说道
『放心吧,有谁敢伤害星君大人的孙女,我们一定不饶它的!』
琪琪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是因为有这么多妖怪在暗中保护着自己,看着他们,她又想起了爷爷,呵呵,原来爷爷真的在天上看着自己。一时间鼻子又酸涩了起来
『以后不要总是哭了,凡事要学会勇敢面对。』青衣妖怪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
『嗯,知道了!我一定会的。』琪琪点点头,『那么,我先走了!谢谢你们!』她冲妖怪们鞠了一躬,飞快的向山下跑去。
琪琪边走边擦擦眼睛,把刚刚的泪痕抹干净,她看到了爸爸妈妈正在山下等着自己。
原来,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自己,生活,其实很幸福啊!
(完)
外篇嗥之外篇我是远方漂流的人
两千两百年前,我是一只猛虎,在泰山上做百兽之王。
泰山是东海边一座大山,不算高,但很有名,做山中之王的日子里,我见过数次人类登上泰山,他们在这里举行仪式,祭拜祖宗神灵,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明白的。当时的我只不过被那些人群和喧闹的锣鼓声吓坏了而已。
两千两百年前是个妖怪横行的时代,大概是因为人类的世界总是在打仗,一打仗就会有很多人死去,有了很多死人,也就有了妖怪的食物。大多数妖怪都是吃人的,我那时还不是妖怪,但是我也能吃人,如果有人在山上落单,嘿嘿,那就是我的牙祭了!
妖怪这个词最初是南来北往的大雁告诉我的,因为泰山上是没有妖怪的,我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后来,听了从南方飞来的大雁的话,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是妖怪。大雁说,妖怪们就算没有像我一样尖尖的爪子和锋利的牙齿,也可以吃人,不但能吃人,还可以呼风唤雨,有些妖怪还可以变成人的样子,大雁说的那些有点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但我还是很喜欢听,而且非常羡慕妖怪的本事。
不久以后,我就真的见到了妖怪。
那时一个春天晴朗的黄昏,我刚过三只野兔子,饱饱的,挺着撑圆的肚皮,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其实,就算我不巡视,也根本没有任何动物赶来侵犯,泰山周围方圆百里并没有第二只老虎。我来到一处山涧,正准备跳过去,突然,我看到了她――一个青皮蓝发的妖怪正在涧边洗脚,她穿着人类的衣服,除了皮肤和头发的颜色外,样子和人类真的很相象,但是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类都要丑的多。我是如此的聪明,尽管从来没有见过妖怪,但是却依照猜测和想像认定了她。不得了,一个妖怪出现在我的领地里!这是否意味着我做为山中大王的日子要结束了呢?想起了大雁说过的话,我开始担心了。
我打算先躲在暗处观察这妖怪一番,小心翼翼的靠近她,却不想她已经发现了我,她回过头,对着我藏匿的草丛咧嘴一笑,天哪,她居然长着一对和我一样的虎牙,连嘴都合不拢,真是难看死了。
为了维护我山中之王的地位,我冲她大吼一声,以示威严,谁知她也张开嘴冲我大吼一声,十足的虎啸。她居然懂得我的语言?!大雁果然说的没错,妖怪比我厉害多了。我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如果退缩了,那就从此丢掉了自己的领地,这是我的尊严所不能容忍的,但如果硬着头皮跟她打,我想未必是她的对手。
正想着,她却冲我发出了挑衅的信号,我愤怒了,虎可杀不可辱,我宁可不敌战死,却不能随便不战而退。于是我怒吼一声,向她扑去……
在我第十次还是第十一次被打败的时候,我彻底放弃了(抱歉,我的数字概念比较差,到现在也是这样的)。青皮妖怪用脚踩在我身上,趾高气昂的大笑,堂堂一只老虎,山中的猛兽,泰山之王,被别人这样羞辱,我感觉耻辱到了家!但耻辱也没有办法,谁叫我受制于人呢?过去与我对持的结果通常是对方输,而输的一方往往会付出生命(比如那些鹿那些野兔子还有山羊),但这一次是我输,我还从来没输过呢,难道我也会死么?我望着她硕大的虎牙,祈求她不要吃我,我想说我的肉可能一点也不好吃!
但这个妖怪却做出了奇怪的事情,作为胜利者,她不但没吃我,也没有杀死我,而是让我做她的『徒弟』,什么叫『徒弟』?我不懂,但是她扯着我的尾巴让我喊『师父』,后来才知道,这个词是用来称呼她的。她用人类的语言跟我说话,我听不太懂,只能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来表达我的不满,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一脸得意的拍着我的头夸我『乖乖』,我忽然有了一种跌落陷阱的感觉。
后来的事情发展的更为离奇,尽管她最后放了我,但是作为一只战败的老虎,我自觉的退出了自己的领地,反正泰山大的很,另辟新径就是了。可是没过几天,她却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又要跟我打架么?我已经输了啊,不打不打,坚决不打!但是这次她却用我的语言告诉我,她要教给我象她那样打架的方法!学会了她那样的打架方法,我不就能打败她了么?!太好了,我学我学!我开心的摇头晃脑,天,她又要扯着尾巴让我喊『师父』了!那就再叫唤吧『嗷呜~~』
从那以后,她就常常出现在我身边,教给我打架的方法,还教给我说人类的语言,一只老虎怎么可能会说人话?过了很久很久,我费了很多努力,总算勉强能听懂而已。但是她教给我的打架方法却十分受用,我按照她说的,每天晚上对着月亮呼气吸气,心中相象着将月光里的『好东西』都吸到肚子里,渐渐的我的身体越来越有力量,脑袋也越来越好使,捕食的收获比从前多了一倍,最神奇的是,慢慢的我真的看见月光里的『好东西』了!而且不仅是月光,太阳的光芒里也有,于是我每天花更多的时间来吸这些好东西。泰山上的古树太多,太高,总是遮挡这些『好东西』,使它们无法全部落到我身上,因此我尽量向高出爬,到最后,我居然能轻易登上山顶最陡峭的悬崖,至于爬树,哼!谁说老虎不会爬树的?!
时间飞快的过去,我的身体发生了神奇的变化,虽然从外表看起来还是一只老虎的模样,但我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老虎了。我的妖怪『师父』,后来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葻』,而且她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嗥』,真难听啊!葻也说,我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老虎了,我快要变成一只妖怪了,我成了妖怪?!心里不禁有点沾沾自喜,不过很快又被葻泼了一头冷水:我只是最低等最差劲的那种妖怪。
『好好修炼吧,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的』葻拍着我的头这样说,总有一天是哪天啊?还要等多久呢?
我一直是用寒暑季节的变换来计算时间,但是我活的时间越来越长,经历的春天多的我已经数不清了,后来有一天葻告诉我,我已经活过了一百岁,天哪,这是多么长的一个数字啊,我问葻那你活了多少岁,『我活了三百岁』葻说道,天哪,比我多三倍!我暗自惊叹,葻却又说道
『我的师父活的更长,他已经一千三百岁了』
葻也有师父?我很好奇,在我看来葻已经是天下最厉害的了,那她的师父岂不是更要厉害?我把心中的疑惑说给葻听,她大笑,于是带我去见她的师父。
在泰山住了一百年,我从来也不知道泰山上还有这么一个洞穴,而且洞穴里还住着这么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葻向他行礼,还按着我的头让我趴在地上,原来这个老头就是葻的师父。葻的师父比葻和气多了,对我一点也不凶,还称赞我好学,有天资,将来有出息,葻从来都没对我说过这些话,我听得开心极了。
『他很厉害么?我怎么以前从来也没见到过他?他从来不出门的么』
从白胡子师父的洞穴里出来,我问葻
『那叫深居简出!是有大智慧大法力能成仙的人才会这样的!』葻说的很深澳,我实在不明白
『那什么叫「深居简出」?』我又追问
『哎呀你怎么什么都要问为什么!』葻不耐烦的说
『因为你是我师父啊!』我回答到,然后又继续追问
『那白胡子师父是仙人么?』
『还不是,不过也很快了』
『那他是什么?』
『是「精」,狐精』
『那精是……』
『好了,不许再问了!再问就揍你!』
『哦。』
葻尽管有时候对我很凶,可大部分时候都对我很好,除了打架以外,她还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跟她在一起,除了挨揍以外剩下的事情都很开心。不学东西的时候我们就进行各种比赛,比方说:吃野兔比赛,爬树比赛,跳山涧比赛等等,虽然大部分比赛的结果都是我输,但我依然很开心。
在一个明亮的月夜,我的体内生成了一颗珠子,源源不断的热流自那里产生,这是我在吸取日月精华――就是日光和月光中那个『好东西』的时候看见的,从那夜起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身体,而不用再靠感觉。
我飞奔着把这种情况告诉葻,葻告诉我,这说明我的修为又升高了一层,我开心极了,那晚破天荒头一次没有修炼,而是听葻第一次认真给我讲起了世间生灵的各种等级。记得那夜的月光非常明亮,照得到处雪白一片,很多年后我才学会用『月华如水』这样的形容词来描述那晚的月亮。
但那晚葻的样子我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她和我一起坐在高高的松树上,月光撒在她的身上,照的她蓝色的长发发出幽蓝的光芒,她的眼神也亮亮的,象天上的月亮。
看着她我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要变得很强很强,要有一天能够超过她,那样我就可以大方的留在她身边,永远保护她。从那晚起,为了心中的这个秘密,我开始更努力的修炼,尽管自己也知道这个目标想要达到是非常难的,但是我生性乐观,相信只要努力一切都会有可能。
葻的狐精师父要在泰山成仙,所以葻说我们会在泰山待很久,有时候葻也跟我说起和白胡子师父的游历经历,比我从大雁那里听来的故事还要有意思,我对泰山以外的世界也有了一丝好奇的,但我觉得只要葻不离开这里,我也就不离开,哪怕是一辈子。
不久以后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个一脸神仙气的狐精师父死了,不是像葻说的那样坐化成仙,而是被人害死了。事情的整个经过是葻后来告诉我的,我只看见清晨的时候,山头燃起的桔红色美丽的狐火。那天葻说她要离开泰山,她又问我是否愿意陪她游历人间,我自然是一百个愿意,说句很没有良心的话,是狐精师父的死,才使我成为了葻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那以后我们就变得密不可分。
离开了泰山以后,葻伤心了好一阵子,我没有什么办法能安慰她,只好不停的装傻扮疯,逗她开心,不过似乎效果不是很好。不想看她伤心的样子,想保护她的愿望一天比一天更强烈。
不久,我们又遇到了葻的第二任师父,是一个名字叫『伯阳』的老头子,葻说他是个鬼仙,那就是比狐精师父更有修行的人啊,葻重新有了生活的目标,我也安心的继续我的修行。
这个鬼仙师父真的很厉害,他教给葻很多高深的法术,葻在鬼仙师父的门下一呆就是三百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的修行突飞猛进的增长,证实了我很早以前就有的判断,葻真的天性聪明,而我,依旧还是一只道行低微的虎妖,依旧还是很努力修炼。
三百年后,葻告别了喜欢四处游玩的鬼仙师父,踏上了独自游历的旅程,我自然也是追随她一起。那时的我已经六百岁了,却还未褪去虎皮修成人形,自然还是处处受她的照顾,受她的保护。
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的冒险,我亲眼见证了葻渐渐的强大,渐渐的沉稳成熟,也越来越感觉到了我和她之间的差距。我开始渐渐变得沮丧,也许自己当初的想法太天真,太乐观了,也许以自己的资质,一辈子也不可能赶上葻。
然而就在这时,『血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反复的思考当时的事情,我得承认一个问题,如果没有『血妖』的事情发生,我可能真的永远没有机会变得和葻一样强大,一辈子也实现不了我的理想。
血妖,一个空前强大的妖怪,拥有恐怖的怪力和残忍的性格,他并不像其他大妖怪那样喜欢统治世界,他的嗜血和滥杀无辜已经达到了疯狂的程度,据我和葻的猜测他是想把这三界的生灵杀个一干二净就剩下他自己。因此,为了保护共同的生存利益,一向各自为政的妖怪们结成了联盟,联手一起消灭血妖。
葻和我也参加了那场残酷的战争,大家都付出了血的代价,血妖后来终于被消灭了,然而代价却是无数的妖怪性命,还有我后半生所有的快乐。
血妖死的时候,发生了强大的爆炸,空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漩涡,我和葻当时正在空中,就这样被卷入了进去,现在想起来,我还有些糊里糊涂的,当黑洞里强大的气流吸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天旋地转,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去了那个恐怖的黑炎地狱。
黑炎地狱成就了我们,却也毁了我们。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完全被这个充满血腥的地方吓住了,能在黑炎地狱生存的妖怪,都具有非一般的凶残的本能,哪怕是一只低级的没什么智慧的『血蝙蝠』,都是我难于对付的。但是,与我的懦弱正好相反,葻却表现出了压倒性的沉着冷静,靠机智和勇气保护着她自己和我。
还清楚的记得刚刚坠落的时候,我们落在一片沙狼出没的丘陵中,黑炎地狱从不会给落难者提供食物和水,妖怪想要生存只能吃同类的肉,因此我们一出现,就变成了沙狼们猎食的目标。
沙狼是一种群居在洞穴中的嗜血妖怪,有着像灰狼一样的外表,性格残忍而狡猾,盘踞在那片丘陵的沙狼有数十条之多。它们非常聪明,很短的时间里便判断出了自己与我们的实力差距,并没有采取一窝蜂的围攻,而是分成几批,一刻也不停的骚扰我和葻。我和葻没有任何掩护,完全的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下,黑炎地狱是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的,但是我们会疲劳,会需要休息,于是我和葻也轮流休息,轮流御敌。但是沙狼只是骚扰我们,并不进行真正的攻击,我知道,它们在等待我们的疲劳,等到我们再也挥不动手臂,它们就会群起攻之,将我们撕成碎片。
面对这样的对手,我毫无办法,只是拼命抵御,但是葻却主动对它们发起了进攻,她的战术比沙狼更狡猾:
当小股沙狼来袭时,她看准一个目标迅速出手将其杀死,然后剩下的沙狼必定一哄而散,葻也不加追击,而是退开一块距离,假装休息。沙狼的尸体曝露在沙丘上,自然也会勾引起同类的胃口,这种凶残的动物是毫不介意吞食同伴尸体的,葻就在不远处等候,等到有沙狼忍不住想去拖走同伴尸体的时候,葻便会一跃而起将它杀死,然后依旧将尸体丢弃在同伴尸体的旁边……
就是这样,沙狼群最终输给了自己的贪婪和食欲,输给了葻。
当最后一条沙狼也被葻消灭的时候,我真正意识到了自己跟葻的差距,也是从那一战起,我和葻之间产生了距离。
那以后的我,开始尝试着偶尔离开葻的身边,靠自己的实力生存,尽管艰难无比,但是我还是不放弃,我希望以努力证明自己的实力,至少能证明自己不是别人的累赘。
然而我错了,几次遇敌,险些丧命,都是葻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赶到救了我。
『嗥,你还是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葻是这样说我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但是也足够让我难受的。我开始回想过去,回想那些跟葻一起冒险游历的日子,慢慢的我才发现,葻总是把最不危险最简单的事情留给我去做,战斗的时候总是把最安全的位置留给我,原来,我早已经习惯了葻的安排,习惯了葻的保护,习惯了自己的懦弱。我为了修炼付出的那些努力,都变得毫无价值了,一个不懂得战斗,不会保护自己的妖怪,修炼的再努力又有何用。
我们在黑炎地狱到处游走,寻找离开的方法,每到一个新地方,我负责挖洞藏身,葻则单枪匹马去查看地形和狩猎。
『嗥,今天我杀死了一只「窫窳」!这可是我目前杀死的最厉害的妖怪了!你看,这是它的内丹!一会我烧它的肉给你吃!』
葻拿出一只鸽子蛋大小的青色珠子在我面前晃晃,我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葻则兴高采烈的描述她是如何与强大的妖怪窫窳搏斗的经过。我默默的听着,手里不停下的修缮我们的洞穴,只有把洞穴修缮的更加坚固和隐蔽,才能抵御那些嗜血妖怪的侵袭。
『嗥,你怎么不说话啊?』
葻说了半天,见我没回应,奇怪的问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葻是那么乐观,那么自信,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中,都能迅速的适应,我能说什么呢,恭喜她还是羡慕她?又或者,嫉妒她?我都做不到。
『你怎么了,嗥?』
葻走过来关心的问我,伸出手来摸我的头,一阵浓重的血腥味道传来,我头一偏,避开了,同样食肉的我几时起也开始不适应血腥味道了?
葻愣了一下,没有再说话,转身出洞收拾窫窳尸体去了,留下我一个人默默的发呆。
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但时间还是慢慢过去,我们的身体不再继续生长,但修行和功力却不断增加,葻变得越来越强大,死在她手中的敌人的等级也越来越高……
在地狱火窟,燃烧的熊熊烈火的地方,葻杀死了一条眼看要蜕变成『炎龙』的『赤蛟』,剥了它的蛟皮我们俩做了斗篷和靴子,穿着它安然度过了火窟。
在黑水沼泽,那个充满了毒水和数不清的毒虫的一眼望不到边的泥潭,葻杀死了盘踞在那里的九头『相柳大蛇』,这是自上古便存在的妖怪,实力与神兽相差无几,然而却最终死在了葻的手上。相柳一死,黑水沼泽顿时干枯,我们平安度过。
在荆棘荒原,黑炎地狱唯一生长有一点植物的平原,葻追杀了人面虎形奔跑如飞的大妖怪『梼杌』,我们得以安全的采集『棘枣』――黑炎地狱唯一的植物果实,虽然硬如牛皮而且又酸又苦,但是能充饥。
渐渐的,葻变了,变得和那些妖怪一样残忍嗜杀,有时候,她常常不因为捕食或者自卫而猎杀妖怪,她身上越来越多的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道,我所熟悉的那个有一点蛮横,但是善良聪明的葻,一点点的消失了。
后来,我们来到了孤兀挺立在一片黑色岩石滩上的『炎魔火山』,从那些被葻捕获的妖怪口中了解到,这里是黑炎地狱最高的地方,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登上了火山顶,我差一点摔下去被那些如刀尖般锋利的岩石扎死。这里的确很高,站在火山口上,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但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出去的路。
『我要在这里成魔。』葻突然这样说
虽然我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但从葻的嘴里说出,还是让我一震,我想我真的要失去她了。
我平生第一次,不顾一切的跟她吵了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不由自主。葻发怒了,因为我提起了她的狐精师父,发怒的葻也说了很多伤害我的话,不过我没什么可反驳的,在我一再故意激怒她之下,最后葻终于出手打伤了我。
如果真的不能达到心中的目标,我倒挺希望被她杀死,毕竟死在她手上要比死在那些妖怪手上好的多。但葻只是打了我一掌,却没有伤及我的性命,我离开了她。
葻去完成自己成魔的目标了,而我流着血,躺在黑石滩上,等待寻血的妖怪魔物来吃了我。谁知,这一等就是很久,直等得我饥肠辘辘头昏眼花,才从远方飞来了一只血蝙蝠。它在空中盘桓了很久,看我一动不动,大概以为我死了或是昏迷了,这才落在我身上大胆的吸起血来。我看着它吃的这么开心,自己的食欲也上来了,于是趁它不备,一把抓住了它,想也不想就咬掉了脑袋,大啃大嚼起来。
当温热的血肉流进胃里,我感觉舒服了很多,但一只血蝙蝠太小,勾起了我的食欲,却无法满足。于是我学了守株待兔的故事,继续躺着装死,以自己的血肉吸引对手的前来,至于会遇上什么样的妖怪,此时的我竟然半点也不在乎了。
说来也有趣,越是凶残的妖物,吃起食物来就越贪婪,不久后来了第二个想拣便宜的妖怪,是一只『马蝮』,样子像长着人脸的老虎,在人间的话也算厉害的妖怪了,他也如先前的血蝙蝠一样,在周围徘徊了很久,确定没有危险了才来到我身边开始舔噬我身上的血。他的舌头上有倒刺,刮在我裸露的伤口上非常疼,但我没有动一下,贪婪的他怎么会想到地上的『食物』会突然跳起来攻击他呢,结果,这只马蝮被我出其不意的一口咬断了喉咙,喷血而死,说起来他的肉味道还特别鲜美。
我以这种特殊的方法开始捕食,终于取得了独立生存的资格,当然,代价便是胸口永远不能磨灭的伤疤,随着我吞噬的妖怪越来越多,我的力量迅速的强大起来。我也明白了葻在这里迅速变强的原因――那些妖怪的内丹,吞食了它们,便吸收了妖怪的力量和修行,越厉害的妖怪,内丹的能量就越大。渐渐我也开始不为自卫和捕食而猎杀妖怪,取其内丹,助自己修炼。当然,偶尔也出过危险,记得有次杀死了一只『天蜈』,他的内丹居然有剧毒,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蜈蚣是毒虫的一种,百年修炼成怪,能遁地,千年修炼成精,能飞天,我杀死的就是一只飞天蜈蚣,他的内丹赤红发亮,吞下去之后,体内如同燃起了熊熊烈火,烧的我肝肠寸断,痛彻心扉。我足足运行了八千多遍『小周天』,才将天蜈的赤毒内丹与自己的身体融合。那以后很久一段时间,我都尽量不去碰毒虫类妖怪。
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黑炎地狱的妖魔们在结构关系上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出现了几个非常强大的魔头,一些不甘于每日为食物疲于奔命的妖怪选择了投靠。于是,妖怪跟妖怪之间的战斗逐渐发展为魔头与魔头之间的战争。为了夺得稀有珍贵的水源,更适合居住的土地,甚至是至高的统治权力,魔头们之间厮杀不断,黑炎地狱依然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我时常在想,不知道那些魔头里面有没有葻的身影。
很久很久以后,我终于又见到了葻。
那时的她,被四方的妖魔尊称为『魔尊』,统领着很大很大的疆域,她的魔物军队从大地上走过,就像黑云遮天一样。她比我相象中更加强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意的召唤各种强大的灵兽和妖怪供自己差遣。这就是她心中的理想么?
我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魔军队伍,幻成各种妖怪的样子,混迹其中,亲眼目睹了她是如何指挥着千万魔军剿灭其他敌人,看到了她巡视战后血腥的战场时的得意表情,踏足在敌人堆积如山的头颅上时的满足笑容。
我甚至发现她早已掌握了打开通往外界通道的本领,她居然不愿意离开黑炎地狱,她满足于自己得到的一切。
于是我决定自己离开黑炎地狱,我如影随形的跟踪着她,学习能打开通道的方法。其实我的伪装并不高明,若不是她总抬着那颗高高在上的头,也许早就发现倪端了,然而,直到我学会了打开通道的咒文,离开她身边为止,她始终都未曾察觉。
费了一番周折,我终于回到了人间。
没有预料中的欣喜,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看着多少次梦回中才能见到的熟悉亲切的景物,脑中只有一个感觉:时过境迁,物事人非。
在黑炎地狱呆了那么久,人间的时光却没发生多少变化,仿佛我只是短暂的离开了一会而已,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是我的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个会开心会笑的嗥再也找不到了。以前的朋友们都依旧,他们大约以为我和葻已经遇难了吧,我没有再去联络他们,就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死了,这样更好些。
我一个人孤独的到处游荡,去一些以前和葻去过的地方。经过了黑炎地狱的磨炼,我的修为已经大异于从前,世间的寻常妖物根本不是我的敌手。但我已经无心继续修炼,我无意成正果,既然当初的目标已逝,再做什么也是毫无意义。
也许上天不让我就此安宁,也许上天要再给我一个完成心愿的机会。几年后,葻也回到了人间,并且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是在渭水,葻初次拜师的地方,我从前只是听葻提起过,她在那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童年时光,我想那里应该是个美丽的地方,于是想去看看。
渭水真的是一条很大很宽的河流,但是它缺不像葻描述的那样美丽,我到达的时候,正逢渭水泛滥,滚滚的洪流夹杂着泥沙,冲破了河岸,向人类居住的村庄涌去,成千上万的房屋农田被淹没,人类和动物的尸体漂流在浑浊的洪水中。
我只是个妖怪,没有担负拯救世人的责任,更何况这种大洪水多半是河龙王发怒的结果,贸然阻止是会触怒龙王的,我自然没有插手其中。但就在我冷眼旁观的时候,却发现有妖怪在做法治水,那个妖怪便是葻。
其实,我根本没有想过能再次看到她,当她出现在渭水河畔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我们竟然选择了同一个地方。看见我的她,显得非常欣喜,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任何事也没有发生过,而我们只是久别重逢。
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葻似乎是失去了在黑炎地狱的大部分记忆,她又变回从前的青鬼葻,而不是魔。
我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葻失去的记忆,我也不再提起,隐藏了自己的过去,和从前一样与她生活在一起。可是我渐渐发现,葻似乎得了很严重的病,她常常服食一种有毒的草药,服过药后,毒发攻心的葻显得异常痛苦。我偷偷去查了草药的出处,赫然发现那是魔域中生长的『芒草』,剧毒,但是具有保存尸体的作用,惊异间,我忽然想起以前从葻那里听来的话:大凡世间生灵,修炼圆满,成仙或者成魔时,自己的肉身驱壳都会毁去……
我一下子明白了,葻其实并非失忆,她只是在刻意逃避自己而已,而她现在的身体,大概就是所谓『借尸还魂术』的结果吧。葻无异于在饮鸩止渴,我不能看着她这样,但是我也清楚自己的能力,虽然现在的我也许已经超过了现在的她,但还远远不够能力帮助她,我需要更大的力量,需要变得更强。
一番权衡之下,我做了一个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决定,回去黑炎地狱。
只有在那里,我才有可能迅速变得强大,也只有在那里,我才可以不受时间束缚的修炼,神仙和魔的力量都是强大的,在这个世上,他们似乎是无所不能的,既然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让我可以成仙,那我就选择成魔。
就像第一次离开葻一样,我还是选择了与她吵架,呵呵,似乎这成了我从她身边走开的唯一方式。我告诉她,我有了更大的理想要去实现,不会再留在她身边碌碌无为了,她苦苦的相劝,挽留,一如当年的我,苍天就是这样喜欢做弄人。
『你这种德行,注定了一辈子只是个妖怪!』
我忍着心痛,嘲笑她,拂手而去。
第二次到黑炎的经历已经不值得我再回忆,我只是有了和葻感同身受的体验,原来成魔的代价是如此之高。成魔意味着你失去的不是自己的一部分,而且全部。
从黑炎回到人间,已经是很简单的事情了,人间依旧,葻也依旧,但是我变了,变得已经不愿意再生活在阳光下,更不愿意出现在葻的面前。
我还是悄悄跟随着她,如今我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不能令她察觉,偶尔我也周游世界各地,或者回到黑炎地狱,更多的时候是隐没了气息,在黑暗里默默的看着她。
她还是那么喜欢帮助别人,但在我看来,那也许是为了赎罪,于是我便时常将需要受到帮助的人引到她的身边,让她完成她的心愿。
葻一直是个聪明的妖怪,我想她虽然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但也应该猜测到了我的存在,于是我为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远方漂流的人』,也许这层伪装并不能骗到她,但至少可以让我自己感到安慰。
不管怎样,我终于实现了最初的理想――永远在她身旁保护她,我想这便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结局。
外篇离魂夺魄之外篇傻丫头和傻小子的故事
我们是两把剑,『离魂』和『夺魄』,也有人给我们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太古神兵』,不过,给我们起这个名字的那个人,其实自己从来也不敢碰我们一下(妙九:阿嚏!阿嚏!哪个该死的在骂我呢?!)。
其实,在天地初开的时候我们不是剑,我们是一对夫妻:雷兽『彦』和水神『瑶』。我们有着很浪漫的爱情和很悲惨的经历,这些后来都被一个小丫头写成了故事,那个丫头叫『葻』,哦,忘记说了,她不是人类,她是个妖怪。
说起来,我们对于这丫头也是有一点亏欠的――我们因为种种不可抗拒的原因,害死了她的师父,虽然那并非完全是我们的错误,但害这丫头难过实在是我们所不愿意的。
我们曾经一度被分开,各自经历过不同的主人,也曾沾染过不同人类的鲜血。不过所幸,那段时间并不长,丫头的师父死后,她遵循师父遗愿找到了我们,使我们两个得以团聚。所以,也可以说我们欠了这丫头的情。
我们俩的后半生就和这丫头朝夕相处在一起,虽说不是看着她出生,但总算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的开心和不开心,她经历的每一件事情,我们都知道。
这丫头有个伙伴,叫『嗥』,是个虎妖。他们俩的关系么,说是师徒,其实,更有点像人类的青梅竹马,我们都看得出那个小子喜欢她。只是那个傻丫头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们俩是经历过大悲大喜的人了,很愿意看到天底下所有的有情人都能成眷属,我们可是一直在祝福他们俩的,只是他们俩自己不争气而已。嗥那个傻小子总也不向葻表露心迹,非要什么等到自己有了足够的力量来保护葻,真是傻话,就凭他那点微末道行,那得等到哪年月啊?!我们俩都替他着急。
葻那丫头也是,明明把人家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自己却浑然不觉。我们早都看出来了,每次打仗也好,冒险也好,她总是照顾着道行不如她的嗥,有几次面临危险,这丫头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嗥那小子周全。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喜欢人家的表现嘛!
本来么,感情的东西也可以慢慢来,反正这俩小妖怪有的是时间,过个百八千年的他俩总会开窍的。我们两口子虽说当初是一见钟情的那一种,可也是经过了几百年的分合才确定了彼此的感情的呀。
可惜,这老天爷他就是不长眼,多好的一对孩子,硬要生出个事端来给拆开。要不是那时闹了『血妖』那么档子事儿,丫头和小子没准现在都抱上娃娃了!唉,想起生孩子这档子事儿,我们就心酸,这辈子是甭想了,哎呀,跑题了…
其实,要说那个『血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不就是比一般妖怪多修行了几千年么?!在我们俩看来,还是小毛妖怪一个!不过性格倒是忒狠了点。我们俩当初也是做过妖怪的,妖怪世界的规则,还不就是成王败寇那么回事儿嘛,谁厉害谁就当老大呗。可那血妖,居然想把所有的妖怪都赶尽杀绝,这也就难怪被所有的妖怪们群起攻之了。
结果倒好,血妖是被消灭了,妖怪也死了一大批,别人死了我们不管,可怜我们的丫头和小子也消失不见了。
唉,其实也怪葻这丫头太傻,太死心眼,放着我们俩这么厉害的武器不用,非以自己那点道行硬拼干嘛!若是我们俩出手,十个血妖也一并都收拾干净了!葻这丫头,非说什么我们俩的力量太过强大,怕使用了以后会产生不良后果,又怕有心术不正的,见识了我们的厉害,心生歹念拿我们去害人。唉,这丫头啊,一生只知道替别人考虑,到头来却偏偏误了自己的幸福。
他俩刚消失那阵子,真的吓死我们了,任凭我们如何感应,也找不到他们俩的气息,真是应了那句『活不见妖,死不见尸』。也难怪,就连像我们这么有见识的人,竟也不知道在这三界之外还有个叫『黑炎地狱』的鬼地方。当然,就算那时候知道了,就凭我们俩如今的样子也未必找的到。
丫头和小子消失之后,我们俩被他们的同伴收了去,那些家伙也认定他们俩死了。可谁知,没过多久,嗥那小子的气息居然被我们给感应到了,那葻呢?这丫头上哪去了?我们心急的要命,但是嗥这小子却很奇怪,他明明知道我们在哪里,却不前来相寻,明明看到了同伴,却也不现身,我们在这里干着急,没有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又过了好几年,葻终于也出现了。我们俩心底里那个高兴,就甭提了,没过多久,这丫头就上门来找我们了。但是,我们却发现这丫头变了,怎么说呢?说她像一具行尸走肉那是有点夸张了,但她的确不是一个完整的妖怪了,在她身边,我们能感觉到她缺了某些东西,就连她身体的感觉也是怪怪的。
没过多久,我们发现她在吃一种有剧毒的『芒草』,原来她给自己实施了『借尸还魂术』,可又不知怎地,法术不成功,得依靠『芒草』才能保存躯体不腐。这可不得了,这『芒草』早晚会要了她的命的。我们着急,却还是帮不上她,看来只有等嗥那小子出现来救她了。
不久以后,他们在渭水边遇见了,这两个傻瓜竟然同时选择了同一个地方怀念他们的过去!哈!
嗥那小子傻归傻,但总还是在乎葻的,他很快就发现了葻的问题,也许他比我们更清楚其中的情况。奇怪的是,嗥竟然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与葻大吵了一架,然后离开了。
更让我们惊讶的是,他要回去那个什么『黑炎地狱』?!
他走了以后,葻是那么想念他,这个傻丫头恐怕此时才明白了自己对嗥的感情之深。我们常常听见她自言自语的话,每每这时,我们就忍不住大骂嗥那个小子没有良心,居然抛下这么爱他的人,去完成什么狗屁理想!
那以后,葻在表面上似乎还是以前那个快乐的丫头,但是我们都能感觉到她的悲伤和痛苦,她变了,不,应该说从上次失踪回来以后,这丫头就变了,不光是身体的问题,就连心性也变了。我们猜测,她也许是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吧,不知道这和嗥那小子有什么关系。
我们俩也曾经是有些法力的神灵,但如今,我们只是两把剑,虽说有着强大的破坏力量,但那也得通过特定的持剑人才能发挥的出了。现在的我们,虽然感知的到葻的悲伤,可就连解读一下那丫头的内心世界的本事都没有,唉,真是没用。
又过了些日子,嗥的气息重新出现在我们的感应中,但是这小子变了,他的气息不再属于妖怪,他成了魔!
我们俩怎么也不能明白,这小子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魔的,只晓得天界有吃了能成仙的丹药,莫非在哪里也有能让人吃了以后化身成魔的魔药么?如果有的话,这小子又是如何这么快就得到的呢?
成了魔的嗥,依旧跟在葻的身边,只是隐去了气息,躲在暗处,默默的看着葻。我们更加无法去感知他的想法,就连感觉他的气息也很勉强。但是,据我们观测的结果,这小子似乎并没有变心,他在默默的照顾着葻,保护她,不让外人伤害她。甚至与还经常介绍一些需要帮助的人给葻,让葻时常有事可做,不至于闲着无聊。但就是不在葻面前现身,我们更加迷惑了,这对孩子到底要干什么?
近些年,葻这丫头的身体越来越差,我们知道,这是由于服食『芒草』过度,终于引起了毒发,要是再这样下去,葻的这条小命就要没有了,似乎嗥也很清楚这点。他会时常弄来一些奇怪的什么草药,放在食物里偷偷让葻服下,我们猜他想给葻解毒,可惜『芒草』的毒性非比寻常,再加上在葻体内的日积月累,嗥的那些解毒药并没有起多大作用。
葻这丫头也奇怪,其实凭她的能力,虽说不能解毒,但想办法缓解一下毒发还是可以做到的,可她明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却无动于衷。难道,她想寻死?可这是为什么呢?
对于葻和嗥这对孩子,我们俩心中存了太多的疑问,真是又可怜,又可叹,最可恨的是,我们居然什么忙也帮不上。
直到有一天,葻拖着快要支持不住的身子,带着我们俩回到了昆仑,而嗥也尾随其后,一同登上了昆仑仙境,一切的疑问才终于有了答案。
可是,这答案确是我们所没有预料到的,在昆仑之巅上,这两个孩子竟然要拼个你死我活?!而我们,却呆呆躺在昆仑山下的土地里,什么也做不了。
…………
昆仑山下,泥土中,两把剑激烈的鸣动着
『彦,咱们难道就不能帮帮他们么?!』
『你以为我不想么?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你当咱们还是雷神和水神么?!咱们现在只是两把剑而已!』
『彦……我不想看着他们俩这样……』
『别,小瑶,你别伤心,其实我也不想看他们这样,唉……』
『那快想办法呀,彦,你从来都是最有办法的人啊!』
『嗯……容我想想……』
『快呀,快呀!我听见小葻在召唤四大神兽之一的「苍龙」化身了!她、她要杀了嗥和她自己!』
『我知道,我也听见了,小瑶你别急,我想到了一个可以一试的办法』
『什么?快点说啊!』
『你知道原神出窍的吧……』
是啊,虽然说我们的原神都被该死的天帝封在了剑中,但是我们若是使出最大力量凝聚元神,说不定可以冲破剑身的禁锢呢,成功的希望虽然不知道有多渺茫,但总是值得一试的。
反正,就当是还小丫头一个人情吧!
…………
那一刻,昆仑之巅上,小葻正完成了平生最强大的召唤,「苍龙」的化身被从黑洞中呼出,而精疲力竭的小葻的生命若风中之烛,即将熄灭。
与此同时,昆仑山下,电闪雷鸣,四条大河发出了怒吼,逆流而上……
感情,有的时候也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外篇外篇:星错
昔者上古之初,天人一体,只有春秋,无有冬夏,兽身鸟形皆是人。
蚩尤作乱,延及平民,罔不寇贼。上帝监民,罔有馨香德,刑发闻惟腥。于是绝地天通,神人不复相杂。
传说中,世间万物分三界六道,地有百尺,天有十二重,十二天之上是大神和万物之母居住的地方。天地虽绝,但天人仍可到达地上,只是不同世界有不同世界的规矩,万物生灵,神仙,凡人,妖魔,鬼怪,皆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各做各事,互不侵犯。
一朔月?望日
我站在万丈凌霄之上,看脚边云雾翻滚吞吐,看头上繁辰斗转星移,忽然感觉一切都那么暗藏生机,仿佛万物都在向我昭示着一个讯息――我很快就可以离开脚下这片土地,成为那些闪亮星耀中的一员。
这里是列宿天下星宿海畔,是漫天繁星的故乡,四斗二十八宿都漂浮在我们头顶,我便生长于此。
我不是什么位列仙班的星君,只是一颗不起眼的小小星子,和南斗宫中其他星子一样,三百年前自星宿海中浮出,一直生存到至今,默默无名,至少现在,只是如此而已。
星子是星宿海中灵气的结晶,是星神的雏形,没有绝世耀眼的光华,没有仙籍神位,甚至没有阴阳雌雄之分。在没有成为真正星君之前,所有的星子都居住在星宿海周边的四座斗宫中。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日月交错的时刻来临,我也开始每日必做的修炼。摒除一干杂念,我静静伫立于山颠,真气充盈于体,长发白衣无风自舞,在心底里默默召唤我的神兵『朔月』。
片刻光景,清越的鸣响伴着一阵寒气向我袭来,一把闪着银光的长剑轻盈的浮现在我面前,修长的剑刃影射出我苍白的面容,银白吞口上一颗水精石激射出冷冷白光,我伸手抚过光滑如水的剑身,剑在我手下发出柔和的轰鸣。
被预言为是南斗辅星一族中实力最强的我,自从星宿海中浮出之日起,便继承了族中最威力强的两把神剑之一--朔月。
朔月,月之极阴,朔月剑,剑如其名,威力强大却也阴寒刺骨,只有具有同样阴性体质的我才可以驾驭自如。
银盘似的月轮慢慢升向中天,散发出无比圣洁的光华,它离我那样近,我深深呼吸,吞吐月光中的精华,朔月开始在我身旁旋转翻飞,
『朔月,去!』
我喝道,朔月如离弦之剑,化作银光飞天遁地,转瞬间急速驰骋,直搅得云海生横波星空也纷乱。
月至中天,光阴大盛,我加快了吐纳,朔月也越舞越快,依照我的心念而动,耍出一团团繁复的剑花。心剑合一的感觉任何时候都无比舒畅,我勿需用眼看,勿需用耳听,朔月便是我元神的分身,我依附于它,信任它,一如它信任我。
我浑然舞着,修炼中忘却了时间流逝,星神大会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了,我相信朔月一定能带着我在众多星子中胜出,我的宿愿一定能够得以实现……
『小钺!』
一个声音呼唤着我,我凝神收势,转身望去,一个黄衣身影自峰下慢慢爬上来,朔月忽的隐到我身后,我冲他微微点头
这便是魁,与我同一时刻在星宿海出生的星子,同我一起继承了那两把族中最强大的神兵,魁只在太阳之下修炼,他的出现,便代表着一夜将尽,日月即将转换。转眼,魁已经上得峰顶,
『这么快,天就要亮了么』
『是的,你又练的痴了』
魁笑着点头,即使是现在这样星月黯淡的黎明时分里,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他的周身依然泛出淡淡金色的光华,映照出他无比灿烂的笑脸。他是众星子中的异类――一个很喜欢笑的家伙。
『又要我陪你过招么?』
他问,我依旧点点头,整个南斗辅星中能与朔月匹敌的神兵,只有他的『望日』。
『那么开始罢』
他说着,轻轻一跃,飘然落在离我不远处的另一块巨石之上,拉开了架势。一线金光自天边飞来,在他身前三尺处凝住,赫然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与朔月一般无二的模样,不同之处只是吞口处嵌了一颗红光闪亮的火精石,隐隐有火热的感觉自剑身上传来,这便是望日剑。
望日,日之极阳,能让冷敖的朔月剑隐身而退的,只有望日。
日月更替的黎明时刻,所有的星辰都黯淡了光辉,苍穹一片昏昏然,朔月和望日化作黄白两道光,在天空中战成一团,相拼时产生的光芒竟然也盖过了所有星辰,映得凌霄峰上我和魁的身影忽明忽暗的。
我的剑法没有刁钻古怪的招式,也没有特别花哨的地方,唯一的长处便只有速度,我不断倾注法力于朔月,朔月的攻势越来越快,望日渐渐有不敌之势。但我还不满足,要想在星神大会中从无数星子中胜出夺冠,我还要再快,更快些……
眼角瞟一眼魁,他面色渐渐转红,身上的光芒也越来越盛,双眼紧紧盯着打斗的双剑,脸上隐隐露出辛苦的表情。我无声的叹一口气,这些年来,他每日陪我过招,均是拼近全力,却无一次胜得过我,这样下去,他的前途真的是堪忧了。
黎明的黑暗渐渐过去,东方天空开始发白,太阳要升起来了,我也准备结束今天的修炼了,突然发力,以全部灵力灌注于朔月之上,朔月剑突然间增长了数倍,只听『铛!』
一声巨响,望日剑被重重弹开,划着金色的弧光飞坠而下,好像一颗急陨的流星。
『小钺闪开!』
话音未落,魁已经飞身扑向了我,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力气,这么快身法,我被他一扑,猝不提防,登时摔下了巨石,两个人齐齐的滚到地上。随即,巨石传来一声迸裂的巨响,望日的冲撞,竟然把十数丈高的巨石击得粉碎,不愧是与朔月齐名的星宿神兵。我心里大为惊叹,但面上却依旧淡然,和其他星子一样,三百年的清修,早已使我的感觉变得麻木,很难有任何激烈的表情。
魁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浮土,顺手拉起我来,不满的埋怨到
『我说过很多次的,你不要把全身的灵力都倾注到神兵上,多少要留一些护体的。你看,像这样多危险。』
我漠然抖抖身上的尘土,冷冷道
『若不使出全力,如何能够获胜?若不能获胜,护体有何意义?』
一句话噎得魁哑了声音,看看一脸冰冷的我,最终只得耸耸肩露出傻傻的笑容,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从来不和我争论。或许他知道,我们两个的思想完全不同,谁也不明白谁。
『我下山去了,你慢慢练罢』
我说着,转身离去,背后传来魁的声音
『放心吧小钺,星神大会你一定会获胜的,我对你有信心!』
我回过头去,看见晨曦中魁一脸灿烂温暖的笑容,近乎于讨好的表情
『那是自然,我是最强的。』我转回身,边走边回答到。
我一定是最强的
『月轮的光华虽然冷清,但也盖的过所有的星辰。』
这是三百年前我出生之时,执掌南斗辅星一族的长老说的话,我拥有月轮的力量,必将成为苍穹中一颗璀璨的明星。
下得凌霄峰,一线金黄色自星宿海东边的水平线上出现,苍穹被照亮起来,天地间一切都给染上了一层金色,有种暖暖的感觉。魁总是说日出很美丽,可我却不觉得,三百年来每天都是这一幕,有什么特别的么?回头举目向山上望去,那个黄色的身影依稀隐没在云雾间。
想起他那张傻兮兮的笑脸我就觉得不解,列宿天上的每一个星子都是天地间的孤儿,从出生起便按照注定的模式生活,为了三百年后的那一刻而每日拼命修炼,如果不能从同类中胜出,那么活着将毫无意义。每个人都是冷漠麻木的,因为我们实在感觉不到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是值得高兴的。
只有魁,这个另类的星子,一张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好像每时每刻都开心无比,时常荒废修炼,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常常是我结束修炼后,看到他在沙滩上拣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石子,或者是去山上采摘新鲜的花蕾酿蜜,常常兴高采烈的敲我的门,向我展示那些没用的东西。还有时候,几天不见他出门,我跑去看,却发现他躲在房间里捧着些稀奇古怪的书籍看得如痴如醉走火入魔。更有时候他干脆是什么也不做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云彩发呆,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将来的命运如何。
我一点也不明白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同一时刻出生的星子,拥有同样的天赋,同样威力的神兵,我们一同修炼了三百年,他却连跟我打平手都做不到,若不是靠着一点天赋和望日剑的力量,他可能连跟我过招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那么开心?我真的不明白。
二刃?流光
星宿海并不是一望无际的海,只是一个硕大无比的湖,湖水平如镜面,湖中小岛如星罗棋布,在深不可测的湖底,蕴育着无数繁星。湖水每隔一千年,便会有一次涨落,潮水落下后,一些初生的星子便会浮现出来。而天上每一颗星辰,无论大小,待到寿尽之后,便会陨落坠于湖中,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凌霄峰下,星宿海畔,有一座建筑在山崖间的巍峨宫殿,那就是南斗宫,我的家。因为受了月轮的影响,白天我的法力只能发挥出三成,因此白天的时间我通常用来休息,所以魁说的十分美丽的星宿海日景,在三百年里我很少见。不过这些天有些例外,我缩短了休息的时间,只为了看一个人。
站在窗口前,向星宿海边眺望,就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面对着湖水在修炼,无数道幽蓝的光芒宛如昙花般在他身边绽放。蓝光触到湖面,纵深的湖水便破开一个个漩涡,泛起白白的浪花。
这样远的距离,我听不到那里的声响,但我知道,能让平如镜的星宿海泛起波涛的,定然是相当了不起的力量,决不亚于望日击碎凌霄巨石。
南斗宫几时出现了这样一个星子?为何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
我是一贯不关心旁事的,但这次为这个家伙,我特意去问了魁,他告诉我那个星子叫刃,是长老收留的一颗孤星。没有人知道他是几时从星宿海中浮出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属于哪一片天空,只是某一天,幼小的他被发现在南斗宫的殿门前,长老便留下了他。那道幽蓝的光便是他与生俱来的兵器,据说在抱起他的那一刻,长老竟然被那蓝光划破了手腕。
于是这颗孤星便有了一个名字――刃。
每一颗星子在年幼的时候,都会在修炼场里,由长老来教授法术技能,我从来没在修炼场见过刃,可见长老没有传授过他技艺,可他却有如此的能力,这不由让我觉得莫名心悸。
连续几天的观察后,我突然想去见一见他。
我第一次在白日里出了南斗宫,下得山崖,来到湖边,未及走近他,一股凛冽的罡风便扑面而来,风中似乎挟卷着无数利刃,吹得我脸上生痛。
再走近一些,突然『嗤!』一声,白色的袍袖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风中竟然真的带着利刃,刹那间,感应到了我的危机,银色的朔月不经召唤便径自出现在我面前,风轮一样的旋转,替我挡下带着利刃的罡风。
察觉到了背后有人,刃猛的转过身来,望着我,我暗暗吃了一惊。星子虽不是天神,但总归是应九天灵气而蕴生的精灵,至少身形相貌上是接近神仙的,都具有非一般的飘逸俊美气质。而眼前的刃,却身材瘦削,细长的双目射出如野兽般的光芒,最可怖的是两道深深的疤痕交错成十字状横于面颊上,这样的星子,我三百年来从未见过。
就在我迟疑的一刹那,无数道蓝光向我袭来,我猝不及防,幸好有朔月为我挡下了大半,但仍有几道利刃划破了我的袍服,隐隐的疼痛自身体上传来,似乎袍服下的肌肤流出了血。一见面便攻击对方的星子,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顿时气愤无比,若此时是夜晚,我定要与他厮杀搏斗一番的,可惜现在拼了全力也只能勉强防住蓝光的攻击而已。
他大约看出了我不是要与他打斗,遂伸手收势,蓝光凝结在他掌心,此时我方才看清,那化作千层昙花一样光芒的,居然是一柄小小窄窄的匕首,薄薄的刃上闪着幽幽蓝光,想来那无数道光芒都是它的分身了。只见小小的匕首慢慢收入他掌心的肌肤中,竟然像猫儿的脚爪般伸缩自如。
我原本的气愤在看见了这样精巧的武器之后忽然消散殆尽了,想说什么话自己都忘了,不假思索脱口问道
『你的兵器叫什么?』
刃收好了匕首,用毫不客气的目光打量着我,
『流光』
他回答道,声音沙哑难听,如碎冰沙沙
『是很特别的兵器啊,就是它割伤了长老的手腕么?』
我听到了自己语气中居然有羡慕,三百年来,我第一次对一个星子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它不是我的兵器,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刃冷漠的说道,没有,或者是不屑于回答我其余的问题
『你走吧,我还要继续练功,留在这里会伤到你的。』
虽然他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但我听出了语气中对嘲讽和蔑视的意思,我的自尊再一次被伤害
『星神大会,咱们战场上见。』
咬了咬牙,丢下这一句话,我转身疾走,身后的刃没有用语言回应,但我却清晰感觉到一股煞气忽的腾起。
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坐,运起一点点真气,两臂上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我却怎么也无法入静,脑中总是不由的想起那幽蓝的匕首,流光会比我的朔月更快么?一直以来坚如磐石的心,渐渐乱了。
三万丈星楼
九重天之下,是被称作凡间的广阔无边的大地,那里生活的是凡人,居说,当那些凡人遥望天空的时候,便对天上的繁星产生出种种幻想。
位列天籍的神仙中有一些来自凡间,他们偶尔也带给我们一点凡人的故事,其中的大半听起来都非常可笑。那些凡人居然相信,如果有能盖起一座非常非常高的楼,就可以摘到天上的星星,真是不可想象,他们居然想摘天上的星星!只可惜他们是没有神力的凡人,这样的想法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其实,能摘到星辰的楼,倒是真的有一座,当然它不在凡间,这座楼就在列宿天与斗枢天之间,名字叫做『望星阁』,星子们都称它做星楼。
在星宿海的中央,有一座悬浮在云雾里的山,终年云雾缭绕,缥缈而不可及,因此叫做缥缈山,在山上,立着一座直耸入云霄的万丈高楼,那便是望星阁。它连接着众星子们生活的列宿天和四斗大神们生活的斗枢天,聚星楼的大门每三百年开启一次,那一次便是星神大会召开的日子。
星神大会是每一个星子们盼望却也害怕的时刻,因为大会的主要内容,便是一场盛大的斗法比赛。南北斗四宫中所有年满三百岁的星子都可以参加,凭着自己的法术和技能战胜同伴,最后的四名胜出者便可升入斗枢天,成为位列仙班的星君。
从盘古开天地,三界六道十二天众生各安其位之日起,星神的选拔便开始了,无数次的星神大会中诞生出了数不胜数的伟大星神。然而却不是所有星子都能获此殊荣,大部分星子从出生起一直到陨逝,穷其一生都无法离开这片星宿海。
今天便是星神大会召开的日子,我们这一群刚满三百岁的星子,在南斗宫长老的带领下,渡过了星宿海,第一次踏上了传说中神秘的缥缈山。
与其说它是山,倒不如说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悬在如明镜一般的湖水之上,在这巨石之上,是一座用无暇白玉砌成的高楼,硕大的门楣上书着三个铆金大字,『望星阁』。
一群群初出茅庐的星子在各自长老的带领下,聚集于此,等待着星楼大门的开启,我一一看去,所有人的脸上依旧维持着淡漠苍白,但眼中仍忍不住露出恐慌和好奇的神色,每个人都在尽力的伪装自己。
『好高啊,真的看不见顶呢!』
身边的魁突然出声,带着深深的仰慕惊叹到,
『真了不起呵,站在它脚下,立刻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周围的星子们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他们瞧不起心无城府的星子,尽管他们自己心中也许正和魁想的是一样,魁见大家都来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又露出了习惯性傻傻的笑容。我不悦,回瞪那些星子,冷电似的目光逼得他们一个个都别过头去,之后转而回过头来教训魁
『说话小声点,没有人把你当哑巴的。』
『哦。』
魁点了点头,可是没安静多一会儿,又扯扯我的衣角,我转头,见他紧咬着嘴唇
『小钺,一会就能看到四相大神了,我好紧张啊。』
『有什么可紧张的,你看见大神,大神未必看得见你。』
我不屑道,魁抹抹额头,一脸的希翼与兴奋
『可是,可是比试的时候,大神们都盯着看呢!想想就觉得心跳的厉害。』
看着他兴奋的脸都红了,我忍不住泼一盆冷水上去
『哼,与其紧张大神,不如紧张你自己吧!呆一会我可不想看到你血溅当场。』
『嗯、嗯,我会小心的』魁点点头,
『嘿嘿,我知道你关心我的,放心吧,我即便没有胜出的本事,自保还是可以的。』
我默不作声,我关心他么?当然不是,只是不希望和我一同到斗枢天去做星君的是那些没有交情的家伙而已。
『你总是这么镇静,说实在的小钺,我很羡慕你,你是南斗宫最厉害的星子,我知道这次你一定能胜出的。』
魁看着我很认真的说,
『我要的不仅仅是胜出,我要的是夺冠,四斗宫之冠。』
我抬起头,望着冲入苍穹的星楼,那楼的顶端要比凌霄峰高上一万倍,站在那里俯视脚下一定是很威风的事情吧
『夺冠?那,那,……』
魁吃了一惊,结巴了两下才说道
『那也一定是可以的,嗯,不管怎样,你一定行的。』
三百年来,魁总是这么说,他相信我或许是因为他无知,我不在乎别人的观点,我只在乎自己的感觉,只是,这一次,我能相信我自己么?前面传来一阵隆隆的声音,星楼的大门开启了,一切的思绪都被打断。
一身玄衣的星使者缓缓从门内走出,清朗如电的目光缓缓扫视过众人,星使者是侍奉四相大神的仆人,也住在斗枢天里,地位比列宿天四斗星宫的长老还要高一些。年轻的星子们在使者审视的目光下不禁微微颤抖,只听使者高声说道
『各位星子们,四相圣神以及众星神已经在瞻星台等候大家了,』
瞻星台是望星阁的最顶层,也是举行大典的会场,星子们跟随着使者的脚步,默默的进入大厅。白玉无暇的地上,卧着一朵朵巨大的青色莲花,金色的莲蓬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踏上去,莲花会带你们上去』使者命令道
星子们顺从的按照吩咐三五成群的走入莲花中,莲花稳稳的升起,越飞越高。我轻轻从巨大的青色莲瓣中探出头去,看到脚下宽敞广阔的大厅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忽然有一种想跳下去的念头冒了出来。
居然想到跳下去?
我被自己的念头弄的迷惑了,为什么会这样想?要知道,即使我现在跳下去也不会死,纵使不使出驭空法术,朔月也一定会接住我。但还是忍不住这样想象,如果从很高很高的地方跳下去,会怎样?
……
原以为瞻星台应该是一个很大的高台,到了方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像祭坛一样的广场,东南西北四个角上各立有一座华丽精致的亭阁,里面坐着威仪万丈的四位大神――南极斗的赤帝朱雀、北极斗的玄帝真武、东极斗的苍帝青龙、西极斗白帝白虎,以及四斗的各位星君们。
星子们只能围坐在亭阁脚下,不过倒也能够一睹自己本宫大神和星君的仙容风采,大部分人还是欣欣然满足的。
趁南斗宫诸位星子们忙于盯着朱雀帝的风姿发呆时,我给自己和魁找了个不错的位置,不需费力仰视便可看到亭阁的众神。赤帝朱雀,一袭火红色的羽翼披风,一身赤金的战甲,是一位丰神俊秀的天神。
虽然说四斗大神的年龄几乎是与天地齐寿的,但是朱雀看起来却显得十分年轻,完全不像玄武青龙那样一脸的沧桑。而坐在他身侧的七位星君,无论男女,看起来也都各个飘逸潇洒,有着与星子截然不同的高贵气质,原来做神仙就是这样子的。我看着他们,不知不觉的微微扬起了嘴角
魁忽然拍了我一把
『天哪,小钺,你居然笑了呀!』
我回过头,他惊讶的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你已经两百年没有笑过了啊!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笑么?你花眼了吧』
我说着恢复了一贯的漠然表情
『还是看场上吧,大会要开始了。』
四跳台
夜晚来临,硕大无比的月轮升起,皎洁柔白的光洒在瞻星台上,无数盏天明灯高高悬起,把比武场照的亮如白昼。这是属于我的夜晚,属于我的舞台,天时、地利无不顺应于我,然而……
头,在剧烈的痛,不是,是全身都在剧烈的痛,流光在我身上制造了无数细长的伤口,血汨汨的流出来。由于疼痛,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了!我拼命咬住牙,好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费力的抬起头来,看南斗宫的方阵,朱雀大神稳稳的端坐在亭阁中,漠视着场上的一切。魁冲出了方阵,向着场中挥手,奋力的喊着什么,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鼎沸的嘈杂声中,那些卑贱的星子,他们在喊什么?在嘲笑我么?!可恶,他们在嘲笑我输了么?!
是的没错,我输了,我和魁一路领先,赢过了四宫所有的星子,然后,我赢过了魁,再然后,我遇上了刃,输在了刃的手上。
我的猜测果然得到了证实,流光真的比朔月更快,更狠,更准确。但这些都没有什么,最可怕的,是流光的主人,那颗冷酷的孤星,刃。
刃比他的兵器更可怕,我实在怀疑,他的一身本事似乎根本不属于这片列宿天,不属于一个普通星子,我引以为豪的速度,在刃的面前像渺小的虫豸一样不值一提。我跟他实在差太多,拼了自己遍体鳞伤,也无法伤害到他半分,第一次的输,居然便输的如此彻底干脆。
『小钺!小钺不要再打了!』
魁冲到了场上,声嘶力竭的向我喊
『停手啊小钺!!不要再打了,你会死的!』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两个玄衣使者迅速的跑了过来,把他拖了下去,
『比试继续!』
主持大会的长老高声的传达大神们的指示
是的,比试没有结束,因为我还没有倒下,我把几乎要涌到喉咙的血硬生生吞回去,挺直腰杆站起来,死死盯着对面的刃。
他依旧面无表情,把玩着手中的『流光』,从他的眼神中我完全看不到任何一种感情,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却像熊熊燃烧的烈火,而且是不带一丝热度的烈火,寒芒像一根根银针,刺入我的伤口中,增加了我的疼痛。
原来,完全琢磨不透的对手才最可怕。
硕大的满月挂在我的头顶,我做了几次深深的吐纳,满月的精华将失去的灵气补充了一些回来,伤痛也微微减轻了些。
将所有的灵力灌入到朔月身上,朔月登时缩小为一个白亮的光点,溶入进我的身体里,与朔月合体的我,速度将会达到了极限。我以身为剑,突然发难,全身闪着银光激射而出,急速的冲向刃。
与自己的兵器合体,是一个星子能够做到的极限,这一招需要强大的灵力,本应该在身体状况最佳的时候进行,勉强催动虚弱的身体与朔月合而为一是十分冒险的事情。但我别无它法,这已经是我的最后一击,我飞快的冲向刃,耳中依稀的听到台下发出的惊呼之声。
就在我马上要碰到刃的身体的时候,刃又一次奇迹般消失在我的眼前,不对!这次我终于看了清楚,他不是消失,只是比我更快速的闪开了而已。半空中我硬生生收住了势,折向他闪去的方向,迅速的改变方向又使得身体增添了撕裂一般的疼,我不甘心,我不要输的这么彻底,就算他有比我更快的伸手,就算死,至少我要刺中他一次!
『扑!』
轻微的声响,是兵刃入体的声音,我的身形凝固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刃,他捂住了右手,血顺着指缝滴了下来。
『我终于刺到了你!』
我得意的扬起嘴角冲他笑到,刃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嘴唇动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目光继而下落,直直的盯着我的胸口,我低下头,看到了几乎没入胸口的『流光』。
我估算对了刃闪身的位置,一击而中刺到了他的手腕,在最后一刻,刃把手中的流光抛向了我。
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看着刃,近的连他的鼻息都可以感觉到,还有他瞳孔中映出的我的样子。突然发现,他其实没有那么丑。刃生的一副男相,双眼细长深邃,鼻根英挺,一对剑眉飞插入鬓,如果除去脸上那两道长长的伤疤,倒也算的上是个英俊的少年呢。一种说不清是悲愤还是哀伤的情绪从被捅开的心口中莫名涌生。
『大神有令,比试结束,星子刃摘得桂冠!』
长老的声音响起,我转过身,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向场边,魁挣脱了使者的阻拦,掠出方阵,远远的向我飞来,
『小钺,你不要动!你在流血啊!』
我没有停下脚步,仍然继续向前,向望星台的边缘走去,血一路沥沥的滴着
『小钺你要干吗?!快停下!』
魁大约猜到了我的意图,发疯一样的叫着冲过来
我一只脚踏上了望星台的边缘,魁一把抓住了我
『你疯了!你要干吗?!』
『我输了。』
我看着他,平静的说
『只输了一场而已,你还是第二名啊!』
魁激动的面孔通红,从前每看到有人激动的表情,总是觉得不可理解,而这一刻我也尝到了激动的感觉,,可惜是死前充满了绝望的激动,
『第二?!我不要做第二!』
我仰头向星空长嗥,声音浸透悲凉和凄厉,
我不是魁,不是那些庸庸碌碌的星子,第二名对我来说算是什么?毫无意义的名称而已!我已经被彻底打败了,曾经引以为毫的自信,曾经为之苦修三百年的目标,统统在这短短的一刻功夫被击垮了,如果有谁尝试过信念被击垮的感觉,他就会明白现在的我,除了一死,还能做什么?
说完,突然一发力,流光从胸前的伤口中迸飞出来,魁本能的一闪身躲过,我趁机斜身一步踏出,像一只断翅的蝴蝶,飘下了望星台。
云雾飞快的掠过眼前,瞻星台离我越来越远,身躯轻到仿佛不存在了一般,终于知道了,急速下坠的感觉是如此奇妙。这次一切都结束了,灵力用尽之后,朔月再不会出现,我会一直这样坠落下去,直至消失。
又一个黄色的小亮点飘出了望星台,那,那好像是魁!他居然催动望日劈开云雾,急速的坠将下来,这傻瓜疯了么?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不再想,任凭意识渐渐失去,默默的等待毁灭一刻的到来。
五凡间
从望星台上跳下,大概我是旷古绝今的第一人,第二人自然是魁,因此也就没有任何前人来告诉我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原以为我和魁会摔的粉身碎骨,可是却没有。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畔湖边的草地上,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我坐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子,茫然了好一会,才记起发生的事情。伤口的疼痛都无影无踪了,通体舒泰的就像是刚刚睡完一个午觉。
魁躺在不远处,我走过去,叫醒他,他睁开眼后却直直瞪着我的脸,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你是小钺?』
我点点头,我自然是钺了,奇怪的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摔下来的时候破了相?还是投成了猪胎?魁依旧一脸莫名的惊诧,他指指湖水,我走过去,湖水中映出了一张半是陌生半是熟悉的脸孔,那是一张女子的脸。
淡扫的细眉微微的蹙起,湖水幽蓝似的双眼荡漾层层波光之色,两瓣朱唇似启似阖,道不尽千万种愁绪情结。
这是我么?居然变做了女人,那魁?我扭头望向他,魁也蹲到了湖边,紧张的端详着自己,他变成了男人,本就生得一副男相的他,变化之后更是显得俊伟爽朗。
『还好,我变做的是男子』
魁嘘了一口气,看着我,微笑
接下来的问题是,这是哪里?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景一物都与列宿天不同,苍翠的青山没有万丈凌霄那样的气势,碧蓝的小湖也没有星宿海来得广阔,黄土飞扬的大道上很多人来来往往,衣着服侍和相貌极为粗陋,全无半点仙逸气质。
魁迟疑了一会,忽然说道
『这大概是就是凡间吧!』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的法力消失了,我们大概变成了凡人。』
凡间?凡人?从瞻星台上跳下的我们,居然变成了这样,我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你为何那么傻,为什么要陪我一起跳下来?』
我看着魁,替他感到惋惜
『没什么呀,别忘了我们是一起出生的星子,做什么事情也应该在一起的,你到哪我便陪着你到哪就是。』
魁露出一贯的傻傻的笑容,我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更何况,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我本能的感到害怕,多一个人一同面对总是好些。于是我点点头,我们在人间的生活便就此开始了。
后来,我发现,原来在凡人的脸上经常可以见到魁的那种傻傻笑容,但是凡人们不称之为傻,他们形容这样子叫做『憨厚』,是凡人美德的一种。
原以为凡间的一切一定是非常粗陋不堪的,却没有想到,我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在凡间,我抛开了过去三百年间所接受的一切,不再修炼,不再想着做神仙,与魁一起在凡间四处游荡,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虽然失去了法力,但我们仍然拥有异于凡人的智慧和五蕴六识,这些天赋使我们得以非常轻松的应付凡间生活的各种问题。
十二天之下的凡间,有很大很广阔的土地,每一片不同的地域,都有不同的风景,跟单调的列宿天比起来,实在是丰富多彩。
我们四处游历,去很多地方看风景。我们去过了真正的大海,那里茫茫的一片是看不到边的碧蓝色的水,凡人管那里叫做天涯,是大地的尽头;我们去过了干的没有一滴水的沙漠,那里几乎没有生灵的足迹,却有凡人雕刻的巨大无比的菩萨石像;我们去过苍莽无垠的草原,看像白云一样飘动的一群群羊儿,骑骠马,引雕弓逐苍狼;我们还去过凡间最繁华热闹的都市,那里有形形色色做买卖的商人,更有千奇百怪的商品……
在凡间,我们经历了无数胜景,每一样都是我在三百年里从未见过的,原来凡间是这样的有趣,我渐渐喜欢上了这里。
一晃很多年,时间就在这样的漂泊游荡中过去了,我习惯了这种生活,比起天界的一切,凡间的生活完全是一种堕落且安逸的享受,我贪恋这种享受,几乎要把什么都忘了。我的脾性也在逐渐变化,遇到开心的事情会笑,遇到烦人的事情会恼会火,甚至学会了还跟魁斗嘴争吵,我越来越像一个凡人。
这在过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这样的变化来得太大,太不可想象,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魁看着我这个样子似乎很开心。
六茶女
凡人们虽然没有神仙那样的智慧,但是他们拥却有各种各样的感情,有一种感情专门生长在男女之间,那是一种个叫爱的东西。我学会了凡人的诸多感情,但是对于爱,我却是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
在南方的海边,有一片被连绵群山环绕的繁茂绿洲,那里长年温热,凡人称之为『岭南』,五月,岭南山青水绿,繁花似锦,十里飘香,算的上是一处人间天堂了。我和魁自北方一路游玩至此,好山好水贪看不足,直至暮色西沉才记起要找个住处。哪知荒郊野外,前无村后无栈,正待发愁,却恰好行至一处小小茶园,别无办法,为了不露宿荒野,只好去叨扰茶园主人了。
还好我们幸运,茶园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如我们见过的大部分凡人一样,勤劳简朴,面上带着温良的微笑。大约是见我和魁衣着整洁,谈吐儒雅,便收了我们留宿,又好饭好菜的款待一番。主人公自说是个秀才,因考取功名屡试不第,一气之下作罢,在荒山野岭之中开起了茶园,夫妻俩辛勤劳作,一来二去日子倒也过得红红火火。
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用过晚饭,主家妇忙着炒制春茶,我和魁便在看园凉棚中闲坐。空气中飘荡着淡淡茶香,举头仰望清朗星空,暇逸之情顿生,立时觉得这田园生活是天下最美好悠闲的日子。
这时,主人公端上一壶香茶,说是新制的茶叶,请我们尝尝。茶是人间一宝,禀承天地灵慧而生,凡人谓,食之可解百毒,常饮百病不侵,我虽知此语夸张,但在人间数年,倒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香醇馥郁的东西。当下谢过主人,欣然一品,只见此茶,汤色金黄,浓艳清澈,叶片肥厚明亮。我自觉也是颇韵此道的,以前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品种,入口之后更是醇厚甘鲜,香气馥郁持久不散,果然是上好之茶。遂赞不绝口,更请教主人公此茶的名称,被我们夸奖主人公得意之色立时显于面上,道,此茶乃是他独家栽种,名叫『铁观音』。
『铁观音?好奇特的名字。』我不解,
『请问,为何如此为茶取名?』
主人公便笑
『容在下给二位讲个传奇故事,便知此茶来历。』
十余年前,茶园的主人仍是一届书生,虽寒窗苦读,却与功名无缘,乡试屡次而不第,眼看家产渐尽,只得将祖上留下的宅院出售,自己搬到山上一所破庙居住。书生平素无甚嗜好,唯有二者,一是读书,二是饮茶。山中无人打搅,读书倒是甚为清净,只是这饮茶颇为耗费银钱,书生一贫如洗,难得有钱买茶,只偶一为之。破庙中有一神座,上供真人大小的泥胎观音像一塑,泥胎虽旧,观音却栩栩如生,书生每日苦读至深夜,抬头总见观音笑目相伴,大感慰籍。因此,每次饮茶均不忘斟一杯摆在观音面前,以谢观音。
一日,睡梦之中,忽见一白衣女子,面目酷似神龛上之观音,手捧一株茶苗,赠与书生,书生大喜,遂惊醒。回想方才梦境,恍若亲历,待到清晨出得庙门,忽然见庙前乱石杂草丛中,真的有一株吐绿的幼苗,模样同梦中茶苗一般无二。书生认定这是梦中白衣观音所赠,欣喜不已,便小心翼翼的将幼苗挖出,取了破庙中供香的铁鼎栽种。
经过书生的悉心栽种,幼苗渐渐长成了一株茶树,一年四季产茶不断,所产之茶醇香特异,使人一经饮过便终生不忘。因其是观音所赠,最初培植又于铁鼎之中,书生便给茶取名『铁观音』。
于是乎书生索性放弃了仕途之路,在这山上以种茶卖茶为生,不久便富裕了起来,盖起了几间房舍,开辟了几亩地做茶园,更娶上了一房贤惠能干的妻室,靠着这『铁观音』,生活日渐美满。
听罢主人公的故事,我跟魁皆惊叹不已,原来小小一株茶树,竟有如此传奇,不过也见得主人公善人自有善报了,又与主人公把盏倾谈,直至深夜方罢。
虽然法力已失,但我仍不是凡人,在夜里有着比日间更敏感的知觉,子午交替的时分,我突然醒来,耳朵倾听到夜风中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异动。魁仍在隔壁酣睡,他与我恰恰相反,在夜里的知觉比白日迟钝些,我轻轻披衣下床,踮起脚步走出屋子,茶园便在近前,不寻常的异动就来自其间。
悄悄走进园子里,园子不大,数十颗茶树茶苗错落有致,当中一颗格外粗壮,想必便是茶园主人公故事里提到的那颗,主人以它做了母本,十几年间繁育出一园的茶树。只见一团白影伏在树丛中,走近一看却是一个白衣女子,做匍匐状伏于树丛下,发出细若蚊蝇的泣声,纤弱的身子抖做一团。
『姑娘怎么了?』
我走上近前问道,女子闻得人声一颤,抬起头来,见了我,吃了一惊,借着皎白的月色,看出是个面目清秀佼好的女子,只是面上泪痕纵横。
『你是什么人?』女子不答反而问我
『我是在此间暂住的客人。』
我解释了自己,又问
『姑娘为何事深夜哭泣?』
『我,我……』
女子欲言又止,一副凄惶模样,我上下打量着她,女子身上散发出一股微弱的灵气,第一眼见到,我便知她是异类
『你莫非是这茶树精怪?』
『啊!你怎知道!』
女子大惊,踉跄着起身欲逃,我连忙叫住她
『别怕,我也不是凡人。』
『你?』女子站住了,回身仔细的打量着我,稍顷摇头
『我看不出你是什么精怪』
『我不是什么精怪,』我笑笑
『只是非凡间的人而已。』
『你,你是神仙?』
女子惊异的看着我,我无奈的摇摇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算是什么。只好岔开话题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深夜在此哭泣。』
白衣女子看看我,知道我并无恶意,凄惶之色也释然了一些,叹一口气,幽幽说道『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我追问到
女子不答话,凄然的目光看着茶园东面,那里是茶园主人公一家居住的地方,只是现在主人家夫妇已经就寝,黑洞洞的屋子看不到一丝光亮。女子望了半晌,颓然流下几颗晶莹的泪珠,我见了连忙劝慰,女子凄然叹到
『罢了,罢了,天亮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他了,想也是无用,哭也是无用了。』
我越发的好奇了
『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你可否讲给我听?』
女子擦了泪点点头
『讲给你听听也好,反正过了今晚,以后便再也没人知道了。』
女子幽幽细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清晰,她擦了泪,止住了哽咽,娓娓的把一个故事细细道来
『我本是百花宫里的一株仙草,因为犯了天规,被仙子贬罚下界,就降生在这荒山之上。他第一次上山之时我便已见过了,那时候他是少年书生,清朗俊秀,一面拾着柴禾,一面还不忘拿出书来读,读起来往往就忘了身外之事,常常到太阳下山暮色四合而不觉。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痴迷的人,那时候我便悄悄喜欢上了他,此后他每一次上山,自我身边走过,我便细细端详他,每一次都欣喜不已。』
女子说着,面上不自觉的露出神往之色,我心下暗暗思量,这便是凡人所说的情爱么?为何一个异类会有凡人的感情呢?
『只可惜,在他的眼中,我只不过是路边的一株野草,他根本从未注意过我,我即便使劲的挥动自己的叶子,拼命的迎风摇曳,也引不来他的半点目光。我越来越想见到他,想天天都看见他,可是这样的想法要实现是何其困难。一株草的修行何其有限,我已在山中修炼了百余年,却依然化不成人形。只能在有月光的夜晚依附着轻风一阵离开本体,去破庙里偷偷的瞧他几眼。
渐渐的,我发现了他喜欢饮茶,每每饮茶还要供奉那泥菩萨观音一杯,几番思来想去,我便有了主意。
我自毁了修炼百年的身体,化作一颗小小的种子,借了风儿的力量来到了他住的破庙前,那晚我的元灵潜入他的梦里,化作白衣观音的模样,指点于他。他果然聪明,第二天便在门前的乱石丛中找到了我,从此以后,他便天天对我奉若珍宝呵护备至。虽然我毁了修行百年的草身,更连再入梦的力量也没有了,但是却换来了与他的朝夕相对,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渐渐长成一株茶树,他便天天来采摘我的嫩芽,草木皆有知觉,新生的嫩芽被采摘,那种疼痛,仿若心头剜肉一样,但是为了让他开心,我欣然承受。他是个聪明能干的人,不但懂得采茶制茶,还学会了培植之道,见我长得越发粗壮,他便从我身上劈下枝叶,嫁接栽种。一株株茶树从我身上剖离开来,切肤断肢的苦,我也默默的忍了,只要他过的开心,我便开心。
渐渐的他靠卖茶赚了钱,搬出了破庙,盖起几间房舍,日子越过越好,再后来,他从山外面带回来一位年轻女子,那便是他娶来的妻。他们夫妻俩便日日一起劳作,那女子不甚美丽,却善良贤惠,懂得处处照料他的生活,他便更加开心满足,每日里都笑呵呵的。
我看着他跟妻子在一起的甜蜜样子,心都要碎了,那份痛,比心头剜肉,比切肤断臂,比什么都更难受!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是一株茶树,我没有办法像女子一样去表达自己的爱慕,甚至连像女子一样的哭泣都做不到,我还能怎么办呢,只有继续为他活着,努力让他过的更开心。』
女子说罢,看看我,淡淡的一笑,笑容中很有些凄楚,但又不全是凄楚,或许还有一点甜蜜,我能分得出来,但我却不明白
『草木的修行何等不易,你怎么能为了他,就如此作践自己呢?难道说看他每日里都笑呵呵的,你便满足了么?』
我问道,世间的情爱竟然值得一个妖精付出如此的牺牲,为什么?
『是啊,一株草木的情爱,便只是如此而已。只要看着他开心,我就满足了,若不是我修业已满,百花宫要召我回去,我还想继续守着他,一直守到他百年之后……』
『怎么,你要回去了么?』
『嗯,昨夜百花宫仙子命风使者送信给我,说今日一早接我回宫,所以我才能离开本体,化为人形』
白衣女子的身躯有些微微发光,想是时辰近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你既然已经能化成人形,怎么不去见他一面,却在这树下哭了半夜?』
『这个……』
似乎被我说到了心里头,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本来是想在走前去见他一面的……但是后来想一想又作罢了』
『为什么?』我不解,
『你不是一直想出现在他面前么?』
『因为我想明白了』
她摇摇头淡淡一笑,随着这笑容,全身开始变得透明了
『原先我是一直梦想要化为女子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知道我的好,喜欢上我,甚至,和我做夫妻,哪怕只有一日也好……
可是昨晚现了形之后,自个却又犹豫了,他已经有了那么安逸幸福的生活,有了那么贤惠的妻子,他的生活已经那样美满,我还出现做什么呢?让他知道我的事情,不过徒增他的伤心罢了,倒不如让他一直以为是观音菩萨在帮助他,无忧无虑的快乐一生好了。』
女子说着,原本轻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笑容也越来越恬静释然
『只是,一想到要再也见不到他,心里就难受的紧,自下得凡间,便再没有哭泣过了,这有了人形,索性哭个痛快罢,呵呵』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看着她越变越淡的身体,我唏嘘不已,
『谢谢你听我讲了这么多,谢谢!』
白衣女子站起身来,淡淡的身影迎着微曦的晨光,显得十分渺茫
『这么些年来,第一次跟别人说出自己的心事,感觉很舒服,真的谢谢你!』
我安慰她道
『忘了这些事情吧,希望你回百花宫之后,能够过的开心一些。』
『不,你不明白的。』她摇摇头
『其实最开心的,还是在人间,与他相对的这段日子,或许回去之后,我的记忆会被洗去,但这种感情,我定然永远不会忘记……』
白衣女子终于消失在了第一抹初升的阳光中。
太阳升起来了,青青天白白云,又是一个好日子,勤快的茶园主人夫妇已经出门,准备一天的劳作了,我微笑着和他们打过招呼。看着他们在茶园中忙碌采摘,想起了白衣女子所说的切肤之苦剜心之痛。
当日我们便告别的茶园,我并没有把这个夜里发生的故事告诉魁,往后的一路上我独自细细的回想茶树女的故事。原来,爱可以是这样的痛苦,或者说,爱可以是承受了这样的痛苦,去成就别人的幸福。爱为什么有这样的能力?我想不通,怎样也想不通。
七剑灵
或许我们特殊的体质决定了我们在人间的历程不会平静,总会有一些特别人,特别的事情找上我们,又或者是我们找上它们。
川中蜀地,传说中人间仙人辈出的地方,我和魁慕名前往见识,未见到仙人,却饱览了巴蜀的高山大川。巍峨的峨嵋,天下之幽的青城,百转千迴的大小三峡,风光无限,仙意飘然,不过其中最让我喜欢的,还是川中的剑门蜀道。
不见蜀道,绝难以想象,那些毫无法力的凡人,是如何在悬崖峭壁上硬生生用一根根木头支撑起一条长龙似的栈道的。那样如盘龙般的紧贴于峭壁之上,蜿蜒于千山之间,是耗费了多少人的心血和生命才成就出来的呢?
走在此间,我被深深的震动了,便是一路贪恋风景的魁也唏嘘不已。
『或许,这脚下每一根古木低下都埋葬着一个可怜的灵魂』
魁双手抚摸过栈道的古木栏杆叹息道,
『或许没有你说的那么悲凉,但这样的人间奇迹也必定是葬送的无数凡人的性命才得来的,都说凡人渺小,可咱们在凡间游历数年所见无数奇迹却都是凡人所创,可见凡人并没有神仙说的那样渺小。』
『小钺,你越来越像凡人了』魁叹到
『是么?难道这不是好事么?』我反问他,
『凡间实在比天上有趣太多,来到凡间我才发现,我们原先所追求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魁,你说是不是?』
魁一反常态的沉默了,我不是傻子,近些年来,早已注意到了他的变化,表面上魁和以前一样简单快乐,但每每说起此类话题,魁就会沉默。我想他是心里有事瞒着我,但我也不想追问,魁的心里是藏不住什么的,事情总有明了的时候。
狭窄的蜀道只能容得一个人通过,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的默默走着,每每遇到难走的地方,魁都会向后伸出手紧紧拉住我。他不常拉我的手,只有在危险的时候才做,或许是延承了太阳的体质,他的手什么时候都很温暖,让我感觉很舒服。我也习惯了如此,同样紧紧抓住他,两个人彼此依靠着,度过人间的所以路途。
艰险的剑门蜀道终于要走到尽头,依照地图所示,前面便是『翠云廊』,一条由无数存活了千年的翠柏遮蔽而成的林荫小道。可是我们却看不见,因为狭窄的出口被一块巨石挡住了。
好大的一块巨石,大概有二丈来高七尺多宽,好似一把从天而降的重剑,直插入栈道尽头的泥土中,把狭窄的通道占了个满。我和魁打量了巨石半天,均是倒吸一口冷气,对视,面面相墟,不知为何会这样,我把魁向前推了推
『去,把石头推开。』
『这、这怎么可能?!』魁睁大了眼睛
『我又没有法力,怎么奈何的了这巨石?』
『哪怎生是好?难道咱们原路退回去不成?』
我瞪眼嗔到,怎么可能,这艰险的栈道我是绝不想再走第二遍了。
魁来到巨石近前,细细打量,口中啧啧称奇
『奇怪、奇怪!这石头像是才落下不久的,你看,连四周翻起的泥土都还是新的呢。』
我也走上近前,果然如此,
『可是,这石头是从哪掉下来的呢?』
我举头望去,两面山崖陡陡,石壁光光,怎么也找不到崩裂的痕迹呀?
『难道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不成?』
『你刚刚说什么?』
魁忽的转过头看我,吓了我一跳
『我,我说或许,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你干吗如此激动?』
『你看这巨石像是什么?』
『好像……好像一把剑,对,刚刚就觉得这石头的形状很像一把剑!』
我望着高耸的巨石喃喃道,忽听魁说
『这种石头应该叫剑冢』
『剑冢?那是什么东西?』我奇怪的问道
『相传,人间蜀地历来神仙真人辈出,那些得道的仙真羽化升天时,便会把自己在凡尘所用之物弃下,后人称之为‘衣冠冢’,这剑冢便是其中之一了。』
『可是,这么大的一把剑,又是什么人用的呢?』我惊讶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既然已经化成了石头,想必也是上古之物了吧。』魁说道,我突然觉得奇怪,
『魁,你为何知道这么多事情?』
『嘿嘿,我一直在读凡人的书籍嘛。』
魁又傻傻的笑,可我还是不明白,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这剑冢为何会从土里冒出来?』
『这,这我也不清楚了,书上好像没有写啊……』
魁皱着眉摇摇头,话音未落,面前巨大的石剑突然震动起来,魁大叫一声
『不好!』
推了我急忙后退,无奈通道实在狭窄,容不过两人,我被魁这么一推,脚下不稳,瞬时向后摔倒在地,害的身前魁也踉跄几乎被我绊倒。两人正在狼狈间,巨石却向我们倾斜了下来,我看的分明,吓得不由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巨石并没有倒塌,我也没有被压住,我悄悄睁开眼睛,赫然看到魁奋力伸开两臂,支撑住两边陡峭的石壁,以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巨石。我的眼睛睁的圆圆的,不敢相信毫无神力的魁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别愣着,快跑啊!』
魁叫道,他的脸因为用力瞬间变得通红,我醒过神来,连忙起身,伸出手去和魁一同支撑起巨石来。
『你走,快走啊!这石头太沉,咱们根本支撑不住,你不走……会死的!』
魁的声音显得很痛苦,有汗水从他的脸上滴落下来,也濡湿了我的脸。因为努力支撑巨石的关系,第一次和他如此靠近,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吹的我耳边痒痒的,我的脸变得滚烫,不知道是否也是由于用力的缘故。
我在他耳边艰难的说道
『我不会走的,你说过,同一时刻出生的星子,应该死在一起,这是再自然不过的。』
巨石仍然在慢慢倒下,我们两个渺小的如同蝼蚁一般,我几乎要跪下了,再一次闭上了眼睛,感觉魁把火热的脸庞和我贴在了一起,有一种朦胧的感觉从心中闪过,可惜已经来不及抓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身上感觉一轻,沉重的压力消失了,我的腿一软跪倒在地,随即睁开了眼睛,巨石不见了,一个握着一柄长剑的黑衣人出现在了刚刚巨石的位置上。
我和魁俱是一愣,看向那黑衣人,只见他穿着样式古怪的黑色铠甲,面目模糊不清,身形似虚似实,气息若有若无,我一时间竟看不出他的本相。倒是那把剑,散发出强大逼人的灵气,仿佛燃烧着的熊熊火焰一般,但在这灵气中却隐隐透着一股血腥。
『这就是剑灵吧?』魁喃喃说道语气中透着惊叹
『剑灵是什么?』
魁解释道『传说中得到仙真使用过的器物因为沾染了仙真的灵气,日久天长,有了灵性,更有甚者可以成精。其中剑因为时常沾染生灵血肉,所以最易成精。这黑衣人便是剑生出的灵,那柄长剑才是本体。』
『说得不错,不愧是得道的仙人。』
此时剑灵突然说话了,黑衣人发出空洞苍老的声音
『三千年了……我等了三千年才遇到有仙人自此经过,请与我一战!』
『战?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仙人啊!』魁急忙争辩道
『我不会看错,你们身上的确有仙逸之气,又能接住我的‘千斤压顶术’,必定是天人无疑。请赐招!』
剑灵说着,摆了个姿势,手中的长剑闪出夺目的乌青光芒,也不待我们答应,便风驰电掣般刺了过来。狭窄的通道中我们避无可避,生死攸关的时刻,魁突然上前一步,以胸膛迎着刺来的剑尖。剑灵几乎要刺中魁了,却硬生生止住了走势,剑尖在魁的胸前三寸处颤颤的晃,剑灵咆哮道
『怎么,你为何不战?!难道不屑于跟我一战么!』
魁喝道『我从来不打没有道理的仗,你至少先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仙人一战?』
剑灵停住了动作,沉默了一下,魁立刻趁此机会拉了我后退数步,与剑灵拉开了距离。
我明白,魁在诱导它,剑灵虽然只是一把剑,但威力却不可小视。想到刚刚的巨石也是它所化,我实在担心,俩个没有法力的家伙决计不是它的对手,惟有智取。
剑灵沉吟片刻,还是开口了
『因为我不甘心。我想知道称霸天下和得道成仙哪个更重要。』
空洞的声音中带着愤愤之色
『我的主人在三千年前,抛下了我,羽化成仙,他抛下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他的千秋霸业,他的一切!我想了三千年,也想不明白,唾手可得天下,为什么要放弃?做天下的王者和得道成仙哪个更重要?』
剑灵原本空洞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激动,最后滔滔不绝起来,一段三千年前的往事在我们面前浮现出来。
三千年前,凡间的人类比现在更加愚昧无知,战争似乎是生存的唯一途径,谁能称霸群雄,大败所有的敌人,谁就能得到天下最肥沃的土地,尽情的生存繁衍。而剑灵的主人,便是一个勇猛无敌的战神,统治四方的君王。
剑跟随君王征战四方,饮遍无数生灵的鲜血,帮助君王创下丰功伟业,看千万人臣服膜拜在主人脚下,它感觉万分自豪。
君王有一位王后,和君王一样是一位勇猛无敌的女战神,她如同君王的左膀右臂,辅佐帮助着君王的基业。替君王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甚至数次在最危急的关头拯救了君王的性命。
虽然君王有很多妻妾,其中不乏倾国倾城的佳丽,但他却只爱王后一人,独自一人时君王常常自语,就算失去天下间所有的东西,也不愿意失去王后。但是他的这位王后,却因为常年作战积下了累累战伤,在很轻的年纪便因伤病发作香消玉陨了。君王动用了倾城的财宝来为王后陪葬,但却仍然不能化解自己心中的哀痛,自此以后,君王再也没有开心过。
王后死去后,君王渐渐的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他不再喜欢征战杀戮,不再为千万人拜倒在自己脚下而开心,也不再以得到天下的土地为目标去奋斗。终于有一天,他抛下了自己千秋霸业,抛下了帝王之位,躲进深山里开始追求虚无飘渺的求仙之道。
剑不再被挥动,不再饮血,而是寂寞的被搁置在一旁,君王依旧携带着它,只是为了对着剑凭吊曾经和王后一起共同生活过的岁月。
很多很多年后,昔日的君王经历了苦修,最终成功得道了,羽化成仙之日,他抛下了人世间唯一陪伴自己的长剑,升天而去。剑饱染过无数生灵的鲜血和自己主人的灵气,早已有了灵魂。被埋入土中的数千年里,它怨恨,它苦思,它不明白主人为何要抛弃一切,不明白成仙的意义。
最后,它决心向仙人挑战,想知道成仙和千秋的霸业究竟哪个更值得去追求。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啊!』
听完了剑灵的叙述,魁忽然大笑起来,我吓了一条,生怕他会惹怒剑灵,可魁却显得满不在乎,剑灵果然恼怒了,雷鸣般的怒吼道
『你笑什么!你藐视我么?不屑于我么!』
『我一点蔑视你的意思也没有。』魁笑着说
『我只是感到可笑。你完全不了解自己的主人,真是枉陪伴了他这许多年。』
『你说什么?!』
剑灵更加震怒,乌青的剑身在微微抖动,仿佛随时就要劈将过来一般,我能感受到自剑身传来的愤怒力量,面对剑灵的愤怒,魁显得格外平静
『称霸天下的梦想,只不过是让人永堕苦海的根源,你可知你的主人为什么失去他的王后么?』
『你什么意思?』
剑灵一怔,强烈的气息也是一顿,魁趁机继续说下去
『正是因为他的千秋霸业,所制造的杀戮太多,积攒的罪孽太重,所以累及妻子早殁。而王后的芳年早逝也使得君王觉醒,明白自己最可珍惜的东西是什么,所以君王放弃了一切,投入苦修之中。我想他不只是为了自己得道,更多的是替自己和王后赎回所犯下的罪孽,以求她能早日脱离六道轮回之苦。以他前半生的所作所为,除非是做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历练,否则是没那么容易洗却一身杀孽,得成正道的。可笑你枉称他为主人,做为他在人世间最后的陪伴者,却一点也不能理解他的心意,可笑,可笑啊!』
一番话说完,长剑上灵气火焰明显弱了下来,气息也变得纷乱,像是在思考魁的话,过一会,剑灵开口了,声音变得有些迷茫
『你是说,我错了?』
『是的,你错了,枉你自己在地下修炼了三千年,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同一块顽石,一截废铁没什么区别。』魁毫不客气的回答
『那我,我该怎么办?我只是想与主人重逢,继续陪伴在他身边,没有了主人,我便没有存在的意义,我什么都不是!仙人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剑灵慌乱的问道,完全没有了最初的威风之气,魁想了想说道
『仙鬼殊途,你身上的血腥太重,想要跟成仙的主人重逢,难。但是,你既然已经拥有自己的灵魂,说明还是有机缘的。从今以后,你便在这里以自己的能力去帮助经过这里的旅人吧,那样可以化解你身上的戾气,等到戾气散尽之时,便是你跟主人的重逢之日了。』
『原来是这样……』剑灵恍然大悟
『谢谢,谢谢!……三千年了,我终于等到答案了!谢谢仙人指点,谢谢……』
剑灵不住道着谢,消失在了空中,没有了剑灵的阻挡,我们清楚的看到了前方的掩映在苍翠古柏间的那条幽深小道。
路上,我问魁,为何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魁想了想,只说了四个字,他说
『大道天成』
什么是大道天成?我似懂非懂,难道说成仙得道必须历经一番苦难么?过去我所想的成仙,难道是太过简单?
随着经历的越来越多,我的疑问也越来越多,似乎有一团迷雾疑云遮蔽在我的心中,若是拨开了,我便能得到明亮,可是我还做不到。我也越来越不懂魁,自从离开列宿天以后,他从前的大部分行为我都慢慢理解了,他以前那些看起来很傻的爱好,原来是些非常有趣的事情。可是他却继续在变,当我在向他靠拢的时候,他的心里似乎又装进了别的东西。
八摸骨少年
七月初七,人间的七夕女儿节,也是凡间有情男女们的节日,凡人们相信一个『牛郎与织女』的爱情传说发生在这一天。不管是城镇还是村庄,在这一天都格外热闹,各种店铺里外披红挂绿装扮的异常漂亮,大街上尽是一对对携手而行的情侣,我跟魁并肩默默的走着,看着身边的各色行人,想着各自的心事。
自从那次在剑门蜀道上经历过刹那生死开始,魁看我的眼神中便多了另一层色彩。我隐约的感觉到我们的关系似乎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不再是一起长大生活的同伴那么简单。我开始不由自主的回避他,并不是讨厌他,只是不愿意看到他眼中隐隐射出的火光,因为看到它,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魁从来没有对我表达过什么,大多时候,他只是陪在我身边,同我一起经历一切,一起开心或者不开心。
『只要是小钺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他总是这样说话,我听的习惯到麻木了,不,确切的说是对于魁的陪伴,我已经习惯到麻木了,我想,这样未必就是爱吧。
『小钺累了么,咱们去找点东西吃休息一会吧?』魁关切的问
我抬头看看天,已是晌午时分,不知不觉已经在这城中逛了半日,于是点点头,正巧前面是一间茶肆,于是便和魁一起走了进去。
拣了个临窗的位子,一边吃喝一边闲看街上的各色行人,我喜欢像看客般的默默观察这些凡人的言谈举止,有时像一副副会动的风景,有时则是一幕幕的戏。只是我不是个好看客,总是在不经意间便融入了戏中。
斜对面的墙角下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盲眼少年,我注意了他半晌,发现他很特别。坐在炎炎烈日下,脸上丝毫不见辛苦之色,一副再悠闲自得不过的样子,仔细看去,一张脸虽然污秽不堪,但五官却生的颇为清秀俊朗,只是一双盲目浑浊模糊,让人看了不由叹息命运对他如此不公。
在人间行走久了,也见过大江南北各色乞丐,只是他与众不同。面前虽然摆了一只瓷碗,但却不见他如一般乞丐那样又是磕头又是花言巧语的乞讨,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如泥塑一般。这样自然很难讨到施舍,我一顿饭已经吃完,而他面前的瓷碗还是空空如也。我觉得不忍,于是向魁要了一块碎银,走了过去放入他碗中,也不待他道谢便走,岂料刚一转身他却在身后说道
『姑娘留步。』
我一惊,猛的转回头来,他又道
『我并非乞丐,不能平白收姑娘的银子。』
我大惊,自己刚刚并未发出半点声音,他怎知我是女子?再一次仔细的端详少年,双目僵直浑浊灰暗,一丝光彩也无,的确是目盲,不由脱口问道
『方才我并未出声,你怎知我是女人?』
少年微微一笑
『瞎子肉眼虽瞎,心眼却未瞎,以心眼去瞧,照样见得世间万物,总是强过那些肉眼虽明却不辨是非真伪的愚人。』
一席话决然不似这般年龄所能出口,我愈发惊奇,又问
『你说自己不是乞丐,却又为何坐在此间,面前还摆着空碗,分明是在向人乞讨啊!』
『非也!』少年摇摇头
『瞎子做的是替人解命,收人钱财的生意,从不向人平白乞讨。』
『解命?』
我看了看四周,并未发现卦签之类的一应器物,再问
『你拿什么替人解命?』
『瞎子会摸骨』
『摸骨?』
这似乎是凡间相术的一种,不过我只是听闻却从未见过
少年伸出一只满是污渍又骨瘦伶仃的手,
『姑娘既已给了银子,且伸出手让瞎子替你摸一摸罢。』
『你能摸到什么?』我问道
『前世宿命今生机缘,无所不能知。』少年认真的说道
赫,好大的口气,我不由笑了,只可惜我是星子,十二重天之灵气凝结而成的星子,何来的前世宿命,至于今生的机缘,更是如天上浮云一般,缥缈不可测了。不知道这样的前世今生他可摸的出来,一时兴起,便伸了手给他
『那你便摸摸看我有什么样的前世今生罢。』
少年细瘦的指尖一寸寸滑过我的手,一阵冷意顿生,三伏的天气,这盲目少年的手,竟凉的似是没有活人气息一般。突然他猛的松开了手,满面惊异之色,不住的摇头
『摸出什么了?』我笑问,少年沉吟片刻
『你,你不是这世间的人』
『哦?』我暗暗称奇,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是这世间的人,难道是地狱里的鬼不成?』
『嘿嘿嘿嘿……』他突然笑了起来
『仙子,莫要戏耍瞎子。』
『仙子?哪里的仙子?叫你替我摸骨,你怎么云里雾里的胡说。』
我故意佯装嗔道,少年摇摇头
『瞎子摸骨,从不妄言,明明是根根仙骨,又怎会是肉胎凡人。』
我于是又道
『好,这个姑且不论,你且说说我的前世今生』
『仙子的一身仙骨乃是上天清气结成,并无前世,但却有今生,更有宿命,只是,这一番宿命之路,恐怕有诸多崎岖坎坷。』
『哦?此话怎讲?』我追问
『仙子是在劫之身,入尘世乃是应劫。』
『什么样的劫?』
听到这里我便不信了,明明是我自己坠入了凡尘,何来应劫一说,
『这个,恕瞎子不能揭破天机』
少年说了这一句之后,任我如何追问,就是不肯再说下去了。问不出就里,我顿生失望,谢了少年,转身欲走,却听少年轻声道
『仙子不必烦恼,应劫过后,必会登得仙籍,身居要位,受万人景仰。』
『也不必那样,我不喜欢。』我淡淡道
『倘若百年之前听得你此话,或许我会开心,但现在时过境迁,我心意已变,那些东西不再是我所求。』
『不论求与不求,必然如此,这是仙子的宿命。天地间万物皆有宿命,便是仙子也不能超脱。』
少年沉稳的声音传入我耳,听得此话我不由得回身,再次仔细地端详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这些?』
『瞎子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个罪人,皆因前世做错太多,今生被罚受目盲潦倒之苦,在此聊渡残生而已。』
少年说着洒然一笑,『仙子好生保重,瞎子的话说完了。』
『你做错了什么?』
我不解,如此这般凄苦的生活,他如何全然不见半点辛酸凄然之色,少年只是笑笑,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我回到茶肆,魁尤自在品茗,问我这半天去了哪里,我便把那瞎子指给他看,魁看了半天,叹一口气到
『此人从前即便不是神仙,也必是人杰,他的根骨灵气,决不逊于你我。』
『你说他前世是神仙?』我奇道,魁说
『这倒也未必,但我闻听,上界的仙人皆有五衰轮回,倘若为仙的时候做错了事情,多半会被罚做身残之人,且一生困苦不堪,任其尝尽人间冷暖百味。』
『仙人为何也要受如此劫难?』
我忿忿不平,魁笑了
『没有劫难,何来的醒悟?其实不妨将劫难看作是一种修行,历练过后,方才有得悟真理的快乐。』
我看着他,一脸的淡定笑容,魁真的变了,虽然一起生活了近四百年,我想我还是一点也不了解他
『魁,或许我越来越像凡人了,你却越来越像仙人了。』
我幽幽的说,魁怔了一下,看着我,面上闪过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表情,良久,才轻轻的说道
『也许,一切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我并不想做仙人,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我沉默了,无以应对。
五离变
慢慢的,一个念头从心中脱颖而出,我想离开魁。
已经在一起这么久,虽然已经习惯了和他相对的朝朝暮暮,但或许有些太习惯了,也行分开会更好,我们各自都可以有机会去面对新的世界。
魁,咱们在一起已经快四百年了,我想或许咱们应该分开一下,各自去寻找新的生活,说不定能有更好的发现呢!
魁,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总是受你的照顾,或许不是一件好事呢?我想一个人出去闯荡一下!
魁,我想……
唉,我想我还是说不出口。
我知道这些理由都太过牵强,其实只是我自己一心想离开而已,我不敢说,我害怕会惹他伤心,这是我第一次开始在乎别人的感受,想不到第一个在乎的人居然是他。
虽然我和魁失去了灵力,但我们依然不是凡人,我们的眼睛可以看见各种不属于这个凡间的异物。有些是司职人间的神明游仙,有些是死去后徘徊人间的冤魂厉鬼,最多的却是那些逆天行道的妖物。虽然能看见他们,但没有灵力庇护的我们却要尽量回避这些异类。
初春的时候,我们听说人间的天子在他的京城中修建了一座巨大的花园,里面网罗了天下间所有的奇花异草,于是欣欣然前往观赏。
入京前,在远郊的一个驿站里,我们遇到了几个不速之客,居然是久违的星使者,虽然他们的面孔很是陌生,但身上散发出来的近乎于星神的气质却是毋庸质疑的。我和魁都装做不认识他们的样子,这些星使者没有参加过那一次星神大会,就算他们觉得我和魁有些异样,也多半会以为我们不过是两个修行中的真人。我只是奇怪,星使者来到不属于他们管辖范围的凡间做什么?
如若换做从前,我一定不会去理会这些事情,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沾染上了太多凡人的恶习。半夜,被好奇心折磨的辗转难安,我偷偷来到了星使者们下榻的房间外,想一探他们的究竟。
只听得星使者似乎在劝着什么人
『天乙殿下早已经荣登星位,何不就此随属下上天归位?莫要教星位闲生尘埃,使一方天地失去庇佑啊……』
天乙殿下是谁?我正暗自揣测着,忽然,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从里面穿出来,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我的心暮得一跳,居然是魁!
不过,细细想来也是如此,当年魁在星神大会中夺得季军,若非陪我跳台,现在早已登得神位成为星君,换而言之,是我一直在拖累他。
『钺没有回去,我就不能回去,这些朱雀帝当日也是许了的。』
魁坚定的说道,星使者沉默了一会,
我迷惑起来,朱雀帝许了魁什么?难道他陪我跳台,陪我堕入凡间,这些都是朱雀大神许了的?难道说我的一切都是在别人的预计之中?怎么会这样?
『朱雀帝曾经为玉堂殿下做过预言,说玉堂殿下身为夜贵星,是先历劫后升仙的运数,待得应过一番劫数之后,玉堂殿下必然回归仙位。』
『劫?她会遇到什么样的劫数?朱雀帝有没有提过?』
『这个属下不知』
『她有劫数我便更不能回去!我不能丢下她一个!』
玉堂殿下,说的难道是我么?劫?又是劫!心绪渐渐纷乱,魁与使者争辩了起来,我便轻轻的转身离开,后面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见。
第二天,星使者便不见了踪影,或许是魁同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我只装做不知。那天以后,魁就变得心事重重,时常发呆,跟我说话也心不在焉,或许他在为我的劫数发愁,又或许是星使者告诉了他什么更坏的消息,还是他被使者说的动心了,想返回天上去?总之我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拖累他了,离开他的决心一天比一天强烈。
正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妖怪。
妖魔修行乃是逆天行事,为三界人神所不容,时常会有劫难落到他们头上,因此没得道前的妖们,混迹人间总会小心谨慎,行事诡异,唯恐别人察觉其踪迹。可这个妖怪却是特例,我是顺着一股强大的妖气发现他的。
在阳春三月的京城,人间天子的百花苑里,熙熙攘攘游园的人群中,他毫无顾忌的大行其道,连苑内的花花草草都感受到了猛烈的妖气,被熏的低下头去。真是一只奇怪的妖,不可否认,做为一只妖,他的确强大,敢于这样表现自己,我猜他一定有一颗孤傲的心吧。
狭路相逢,魁拉了我快走,我却忍不住频频回头瞧他的背影,冷不丁他突然扭过头来,冷列的目光射到我身上,这目光分明带着杀意,激得我不由一个寒战,赶忙别过头去走路。
没走几步,心中忽的一顿,为何他的样子,他的目光,给我的感觉如此熟悉?思量间,脑中倏地划过一张满是疤痕的脸。是那个人!这妖怪居然长得和刃一般模样,同样的眉目五官,同样的眼光神色,不同的只是没了那些交错层叠的伤疤,一张脸端的是冷峻英武,果然和我当初猜想的不差。
『钺,你在笑什么?』魁问道
『我有笑么?』
『是啊,你无缘无故的就笑起来了』魁奇怪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抿一下嘴唇,把一瞬间横生出的思绪赶跑。那只是个妖怪而已,刃现在已经做了神仙,自然不会是他了。原来隔了这么些年,我还是清清楚楚记着他,再见到这个样子,竟然还是笑出来。
从百花苑出来魁便满脸的紧张之色,
『那个妖怪在跟着我们,快些走』
我点点头,跟随他加快了脚步,专捡人多热闹的地方走去。
对于不属于人间的异类们,我们能躲则躲,神明和鬼魂与我们并无搭界之处,多半不会主动招惹我们,但若是遇上了妖物,这一身的仙骨真元难免不被急于想得道他们当做一道采补的灵药。
在城中走了半日,妖怪依然紧追不舍,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样的跟着,看来它多半是对咱们起了杀心了,待会天色暗下来,它必要开始行动了。』
『那找个地方一避吧』
我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害怕,
暮色四和,天渐渐暗了下来,正巧前面出现了一座破旧的寺庙,魁大嘘一口气,拉了我便一头闯进去,寻求菩萨的庇佑。只要有成心,菩萨的慈悲无处不在,破烂不堪的庙堂,退色的佛像,照样能阻挡邪魔外道的入侵。妖怪果然不敢进来,只在庙门外徘徊着不肯走,天黑了下来,看来我们只得在此间过夜了
『唉,可惜法力已失,不然岂会怕它!』
魁有些懊恼的说,其实或许他本无旁意,可我听了他跟星使者的对话之后,心中便有了另一翻计较,此时听了不由得脱口而出
『怎么,你后悔陪我一起跳下来了么?当初我可没有逼你。』
魁愣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呀,我只是因为不能保护你,一时气恼而已,陪你跳下望星台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主意,怎么会后悔?』
我知魁说的句句属实,可自己此时却像着了魔一般,非横缠竖绕的揪着他不饶
『你现在不后悔,或许以后早晚会后悔的,留在这里做个非人非鬼的异类,哪比得上在天做神仙!』
『小钺,你怎么了……』魁奇怪的看着我
『我已经不喜欢做神仙了,也不喜欢天上的生活,我要永远留在人间,你还是早早的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吧!』
我终于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魁怔住了,半晌才道
『你、你,偷听了我和使者说话?』
我没有回答,魁低头沉默了一会,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不回去,完全是为了你,我只希望能守护在你身边,时时刻刻,永永远远……』
『好了别说了』
我打断了魁,恢复了冷冷的语气
『你还是回天上去吧,不要再继续留在我身边了,我不需要你了。』
魁再没有说什么,那一夜我们相对无言。
天微微亮的时候,魁昏昏入睡,我便走出了破庙,那妖怪居然还在,我不禁佩服他的耐心。他看见了我,双眼中闪出野兽见到猎物的兴奋光芒,我微笑着走向他
『你想吃我么?』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异,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闪烁,不住的打量我,大概在是猜测我可能耍的花样,
『我跟你走,随便什么时候,你想吃就吃,只是不要在这里,请放过我的同伴。』我正视着他的眼睛用尽可能真诚的语气说,这妖怪可以修成人形,想来也是有一番造化的,应该很容易明白我的意思。果然,沉默片刻后,他开口道
『你要是耍什么花样,我杀你易如反掌。』声音是同样的沙哑,如块块碎冰划过我的皮肤,我欣然点头表示同意。
那个清晨,我离开了魁的身边,跟着一个要吃我的妖怪走了。
六狐妖·羊
命运最喜欢捉弄凡人,想长寿的往往死的早,想发财的往往动辄倾家荡产,想得到幸福的却最终一生痛苦,这样的故事在凡间多的数不胜数。凡人常常感叹命运不公,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命运不只是捉弄他们,命运连神明都敢于捉弄,除了三界之外的菩萨,没有谁能够超脱自在。
比如我,第一次决心一死了之的时候,不仅没有如愿,反而坠落凡间,这一次我可没有想死,把自己送给妖怪,只是一个冒险的赌注罢了。不过还好,这次命运没有再次玩弄我。
我没很快被妖怪吃掉,他选择了另外一种慢慢吃掉我的方法――利用我的特殊体质,每晚汲取大量的月光精华,然后供他吸食,虽然不如直接吃我采补来的爽利,但是却也细水长流获益更多。
只是苦了我,每次被他自头顶灵台处将体内精气一抽而空,那感觉宛如掏心剜肺一般,剧痛自被掏空的腔子里向外泛滥而出,每次都难以忍受几欲昏厥。妖怪怕我不堪忍受跑掉,在我身上下了三重禁制,使得我无法离开他身前一丈之外。呵呵,他又岂会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愿呢?
这妖怪当真凶残无比,大凡妖物,伤人杀生,理由无出三者,一是食欲二是采补三是生存,但他却可以不为任何原因而轻松杀死一条生命。死在他手下的妖怪、走兽、凡人,一律穿肠破肚剖心剜肝。跟着他,几乎无日不见血腥场面,最初对着那些血淋淋的五脏六腑残肢断臂,我总是忍不住呕吐连连,吐了好久才慢慢习惯下来。
不过妖怪待我倒也不错,或许是做为利用我采补的回报罢。除了禁制之外再无任何不利于我的行动,无论我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想到哪里去,他都尽量满足。很快我便熟悉了这妖怪,他是只修炼了四百年的狐妖,名字叫做羊,一只叫『羊』的狐妖?!第一次听他说出口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很好笑么?!再笑我马上吃了你!』
他投来两道恨恨的目光,那是他第一次露出表情。
『你不会的,我对你来说还有好大的价值呢!』我得意的回敬他
妖怪的修炼生涯本就是漂流浪荡的,有时是在人迹喧嚣的城镇村庄,有时是在野兽出没的荒莽山林。我跟着羊频频穿梭于其间,恍然觉得和以前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跟着妖怪远比和魁一起来的更惊险有趣一些。羊似乎一直在追踪着什么人,不过这仅仅是我揣测,他没有向我透露过半点。可能觉得我不过是助他修行的一件物什而已,没有必要跟一件器物去吐露心事吧,跟羊生活在一起是有规则的,他不提起的事情我从来不问。
时间还是过的很快,数十年功夫一晃而逝,羊变得更加强大,大约要升为精怪了,而我居然也有了变化。或许是羊用我练功的时候,有时并没有将我汲取的精气全部抽干。毕竟这副身躯是修炼了三百年的,剩存下来的精气很快便被消化掉,化为了灵力。久而久之,即便我从未自己修炼,倒也积存了一点灵力,一点真元也越发的壮大起来,料想再假以时日,破除身上的禁制应该有望了。不知道羊有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他从来没有问起过,我便也当做无事。
夜里,通常是我为羊汲取月光精华的时刻,因而我总是彻夜不眠,直至天明时分羊醒来,从我身上取走那些精气之后,我才得以昏昏入睡。但是这一天夜里,我居然在汲取中睡着了,在梦中,我见到了魁。
『小钺,你瘦了,一定受了很多苦罢』
魁看着我,一脸的怜惜哀伤,我微笑着回答他
『恰恰相反,我过的很开心。』
魁怔了一下,转而眉宇间第一次现出了恼怒,星目炯炯的望着我
『为何你非要和这妖怪在一起?』
我迎着他的眼光坦然答道
『因为这样活的开心有趣。』
『你是在作践自己的仙身!』
『至少比做个无喜无欲麻木不仁的神仙强!』
魁无语了,好半晌,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好,好,你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我想起了星使者跟他的对话,那段我没有听完的谈话中大约揭示着我的命运吧,算了,不知道也罢!
『我一直跟随着你们,你知道么?』
魁突然问道,我点点头,缓缓的说
『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你的法术并没有像我一样尽失!』
『你、你一早就知道?』魁大惊,
『不,只是从不久前,我也开始恢复功力的时候起。』
我突然一笑,其实我没有怪他的意思,他一直隐忍自己的本事,宁可陪我一起吃苦受怕,我又怎会怪他?
『你终于决心要回天上去了么?』
我看着他一身玄底绣锦的华服,那是星君才有的打扮,魁点点头,忽的抓住了我的手
『我想,不,我求你,跟我一起走吧!凡间不是你待的地方,不要留在这里受折磨……』
他居然用到了求字,我心里微微的一酸,不由轻轻捏住他温热的手,感觉他的微微颤抖。是的,人间不是星君待的地方,陪我在此受苦,他做这一切,或许只是想成全我的一个梦想罢了,只可惜他却不是我梦想中的人。
『小钺,其实,一直以来,我……』
魁焦急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不必说了,我知你无法开口,』
我挥手止住了他的话语,我理解他,做为一个神仙有诸多不能说和不能做的事情,所以我才不做神仙,所以我才可以自由的说出
『对不起,我不想离开。』我淡然却坚定的说道,
『我明白你对我的情义,一直都明白,只是我喜欢的是另外的人,我离开你,是不想辜负你。』
魁的身形猛的一顿,颤声道
『你果然、果然喜欢那个妖怪!』
我微微摇头,『他只是一个影子而已,其实,我和你一样,喜欢的人永远也得不到。』
『影子?』
魁糊涂了,我微笑着看他
『你不觉的他很像某个人么?』
魁依旧一脸茫然,也许他早已淡忘那个逼得我跳下望星台的人了,我也就不再解释。要感谢魁,直至今日今时在他面前,我终于坦然面对了自己的感情,过去我的不懂,只是无意间的逃避,不敢,也不愿去想。我一直爱着那个击败我的,孤傲的高高不可攀的人,或许是从坠下望星台以后就开始了,也或许是从星宿海边看见他就开始了。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忘记过。
『你走吧,一路保重。』
我说着,轻轻的抽回放在他掌中的手,想来,这手以后永世无法再握了吧,我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也许魂飞魄散,也许堕入妖道,总之不会再与他有相见之日了。
魁久久的注视着我,那眼光仿佛要把我整个人刻入眼里带走一般,太炙热,我与之对视了一畔,还是别开了头。良久,魁开口
『其实,那日自你离开,我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其实,我今日来,也不过是向你辞行的,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路,那我也只有选择离开……那你,也多保重罢……』
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竟然透着无限的孤凉,末了,忽而又缀上一句
『我想,朱雀大神说的话总是会实现的,我还是在天上等你!』
人影渐渐淡去,我自梦中醒来,天色已微曦,腮边一丝凉爽,用手一佛,居然有泪痕。
想不到,我的第一滴眼泪竟然是为他而流。
七兄弟
魁走后,我更加一心一意的跟随着羊,像一具器物一样,为他的修行忍受着痛苦。我已经完全理解了当年茶树女的所作所为,虽然我所表达的对象不是心中真正所想,但在我的眼中他们两个已经没有什么分别。爱真的可以有如此力量,让经历着的人甘愿痛苦,甘愿卑贱,甘愿牺牲,却又是如此心安理得。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结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下场,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转眼又过了一百年。
终于,从某一日开始,我们不再四处游荡,羊带着我搬到了一片坟地附近居住,他的采补开始变得频繁,甚至要求我昼夜不停的吸纳日月精华,我猜他是有什么大日子要来临。
妖怪的大日子,无非就是三劫九难,或者是升级得道,但是羊似乎不是为了这些。我依旧不问,只是默默咬牙支撑着,忍受着昼夜不停吸纳的疲惫和每日里被抽取精气的痛苦,时常累到昏迷,但醒来后依然默默继续。
一日,从昏睡中醒来,看见羊立在我身边,依旧板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我挣扎着爬起来,正要走到屋外开始打坐吸纳,突然他伸手拦住了我。
『怎么了?』我茫然的看着羊
羊默然不出声的看着我,突然出手在虚空中划了个符咒,瞬间解开了我的三重禁制,我大愕,
『你干什么?』
『你可以走了。』
简简单单的说完这一句,羊回到榻上坐下,开始闭目运功,我明白了,他的大日子到了。
羊的这次打坐运功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我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等着,太阳照得我困乏极了,可是我不敢睡着。太阳下山,天色渐沉,我点起油灯,昏黄的灯光映照着羊的脸庞,羊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瞥见了我,眼中露出冷酷的光芒
『你怎么还在?我不是说过你可以走了么?』
『我好奇而已,想留下来看将要发生什么事』我微笑着解释
『好奇心会让你没命的。』他恶狠狠的说
『无所谓,我不在乎』
我耸耸肩,羊先是惊奇了一下,继而点点头
『那好,你就留下罢,只是别碍我的事。』
于是我们就这样默然相对而坐,羊向来很少说话,我早已习惯,不过这样两个人什么也不干的坐着还是第一次,多少有些不自在。我偷偷端详着羊,他两眼出神的看向虚空里,仿佛在回忆,又或者在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羊突然出声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走到窗边看看,月朗星稀,
『应该是戍时』
羊点点头,双眼继续茫然的望着前方,口里喃喃自语
『还不到时候……』
我实在忍不住了,便脱口而出
『你到底在等什么?不打算告诉我么?』
羊收回茫然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这是我第一次对他提问,我以为他会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叫我别多嘴,结果……
他的嘴角突然向一边咧了一下,这个动作看起来非常古怪,好半天我才明白过来,他在笑!天,他居然在笑!真是不可思议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我什么』他说
我说『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笑』
说完后,是片刻无言的对视,最后还是我笑了,自从来到凡间,我便会笑了,而且时时在笑,常常在笑。所以我不理解生活在凡间在羊为什么从来不笑。
『我以前是会笑的,』
羊说道,语气中突然多了些许生动
『而且很喜欢说话,那是在我小的时候。』
『当你还是狐狸的时候么?』
我带着戏谑的口吻笑问道,现在的我已经对一切都没有了惧怕,世上无畏的人无非两种,一是无知者,二是将死者
『我是天生的狐妖』
羊居然也不生气,
『我的父母在相遇以前便是将要位及仙班的天狐,他们在升仙之前诞下我,因此我生来就是妖……』
羊第一次对我讲述他的经历,故事其实非常简单,像妖怪生涯中必然遇到的事情一样。
羊的父母生下了两个幼子,羊幼年的时候是同弟弟一起相依伴着长大的。一心想成仙的父母并没有留下来照顾自己的孩子,只是遗留了些许灵力在他们兄弟体内,使得两只小狐妖可以轻而易举的化身成孩童模样混迹凡间,生活过得十分开心自在。或许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会招来嫉妒,一只狼妖盯上了这对年幼的兄弟,两个拥有灵力却没有多少法术的小东西在老辣狡诈的狼妖眼中,无疑是两块肥嫩幼滑的香肉。
狼妖几经追踪,终于抓住了两只小狐妖,当着哥哥的面,撕扯开了弟弟身体,剖心挖腹,把那颗刚刚成型的元丹吞入了肚子里。转而要吃哥哥的时候,忽然一道天雷劈将下来,原来狼妖吞食了元丹之后功力立时骤增,结果竟然使得天雷劫提前而至,总算是因果报应。
狼妖被突如其来的天雷劈的皮焦肉烂,虽不至于死,但也应付的手忙脚乱,无暇顾忌其他,借着此功夫,哥哥负着伤拼命的逃脱了,捡回了一命。幸存的小狐妖被这一场血腥经历从此改变了命运,逃出后他发誓要讨回血债。此后的日子,他四处游荡寻找狼妖的踪迹,然而狼妖因为吞食了弟弟的元丹,又熬过了天雷劫,已经晋升为了精怪。想要对付这样一个敌人是非常困难的,因此,狐妖想尽各种办法拼命采补来提升自己的力量,一颗怀着仇恨的心渐渐扭曲,最终变成了现在这个残忍冷酷的妖怪。
故事说完了,羊站起身来,
『时候到了,我已经连续跟踪了那狼精许多年,今晚是他应‘天、地、人’最后一劫的时候,我要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一举杀死他。』
说着,人已经走出了屋子,我默默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他回头看我,露出迷惑的表情
『你真的不怕死么?』
我点点头算是回答
『可我用你来采补,让你受尽痛苦,你为何还跟着我?难道你也想借机杀了我么?不过就算我给你这个机会,恐怕你也没有这本事』
他说着咧了嘴想笑,却显得古怪诡异,我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突然问道
『你的弟弟……他否跟你长得一般模样?』
他愣住了,没有想到我居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努力的想了想
『应该是很像的罢,太久了,我记不清楚了。唯一醒目的记忆,就只有他被撕成两半的样子。』
我点点头,比较满意这个答案,拍拍他
『走吧,别耽误了你的大事。』
本来无风的夜,突然开始刮起了风,本来是朗朗的月,也被突然而至的云雾遮蔽了去,这样的晚上,是注定要发生些什么事情的吧。
八决绝
风吹的茅草发出呜呜悲鸣,我伏在草丛里,这个位置不错,可以清楚的看着羊走向那个狼精。那狼精想来是眼看要升为妖灵了,周身撒发出骇人的妖气,站在空旷的坟地里,幽蓝的眼睛放射出凛冽的寒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羊。
『你是谁?什么来头?为什么这些天总跟这我?』
狼精想来是完全忘记了羊,
『我是你的劫难!』
羊微微一扬嘴角,这一次的笑显得自然多了。
两个妖怪斗了起来,狼精的法力显然更胜一筹,出招老辣狠毒,丝毫不给羊留一丝机会。而羊得了我的精气相助,近些年来功力大增,再加上他的机敏冷静,出手果毅凶悍,与那狼精斗了半天,竟也是不相上下。
羊是个做事缜密的妖怪,此次的决斗他是做足了功夫的,就连时间都算的分毫不差,所选的时间、地点,都是最不利于对手的,这一战,他志在必得。
我看着他们,突然想起了百年前的那一场战斗,我和刃,也是这般以死相搏,只是我与他相差的太悬殊,最后拼得性命,也只不过伤了他的一只手而已。现在他早已做了执掌一方天地的星君了罢,没听星使者跟魁提起过,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封号是什么。『刃』这个名字蛮配他的,只是太过犀利,难免伤人累己,想必做了星神之后,朱雀帝自然会替他另取的。
正胡思乱想着,羊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好像是受了伤,我一惊,几乎要跳出草丛冲上前去,不过又见羊身形依旧敏捷如电,这才略放下心来,耐住一颗乱跳的心继续观战下去。
两个妖怪俱是拼了全力,越斗越狠越斗越快,最后竟然各自显出了本相,须知妖怪一旦在打斗中显出本相,便是到了最后一步以死相拼的境地。狼精一身灰白,羊则是一身赤红,两下里战做一团,我再也看不清他们的招数和动作,只见白光和红光纠缠在一起,翻覆颠倒着。丘壑似的坟地被搅的坟堆踏平墓碑倒伏纷乱不堪,只把头上的那片天也搅的黑云密布青气横生。
我不是妖怪,没经过三劫九难,对于羊说的天雷劫,即便是尽力去想象仍是感受不到那份恐惧,不过眼前倒是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这摆着。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推移,大约是狼妖大限的关头到了,只见他身形也渐渐的慢了下来,步法也乱了起来,每每出招都完全被羊制住。
月亮被遮蔽的透不出一丝光亮,大半的星辰都失去了光辉,狼精绝望的发出吼声,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已经无法平安度过这一劫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倘若当年他没有杀死羊的弟弟,那今日的劫难或许就可以度过,这便是因果报应么?那羊为了报仇,同样杀死了无数生灵,他的报应又将是什么呢?
突然,一颗青色的珠子从狼精口中吐出,登时放出万丈青光,击退了频频进攻的羊,这便是妖怪的元丹啊,果然跟我们的元神不同。狼精祭出元丹,仿佛是吃了仙药一般顿时精神大震,疯一样的攻击着羊,珠子也放出刺眼的光芒,逼得羊节节后退。羊一张嘴,也吐出一颗火红的珠子,两颗元丹在半空中各自发威,两个妖怪在地面上拼死争斗,我看得不由叹息连连。
吐出了珠子,那是最最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万一珠子毁掉,百年修行立刻毁于一旦,到时候打回原形,任人宰割,那是多么大的痛苦啊。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青光渐渐盛了起来,羊的红光被逼的节节退缩,最后仅剩下了一脚阵地。我抬头看天,虽是星光黯淡,但我也分辨出子时将到,子时一到,便是转天换日之时,一切都会逆转改变。看来狼精将要度过此劫了,狼精一旦得以生还,那么羊便要重倒他弟弟当年的覆辙了。
我暗暗运气,一股真气从隐匿中升起,渐渐游走便周身各处,最后进入到元神之中,元神瞬间壮大了许多。这便是我积攒了百年的一点功力,若拿在平时跟羊比起,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微乎其微的一点罢了,但在这个千钧一发的关头,一点微弱的力量往往也能够逆转局面。看着羊,我微微的笑了,修真之人的元神,便是一个小小的自我,现在它轻轻的自灵台跃出,飘飘然升向空中,身后,那一具没了用的躯壳徒然倒地。
两只妖怪的撕斗因我的出现而突然停顿了下来,纠缠而起的狂风也弱了下来,元神轻盈的飘到他们两个的头顶,他们都不由的从死拼中抬起头来,或惊讶或恐惧的目光看着。
『谢谢你,羊。你为我笑了那一次,圆了我的梦,我便这样报答你』
我轻轻说道,不知道那只赤红色的狐妖是否能听见元神的声音,但我看见了他圆睁的眼睛,惊讶过后,眼中似乎有闪亮的东西在流动,难道,他这样冷酷残忍的人,也会为我流泪么?
闪着金光的元神已经把所有力量注入了那颗赤红的珠子。红色的光芒立时大盛,瞬间一片铺展开来,盖过了青光,把两个妖怪都罩在了其中……最后,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爆裂之声响起,盖过了一切。
因我的相助,羊胜了这场殊死搏斗,但他或许也算不得胜利者,祭出了珠子的他,抵挡不住狼精元神爆裂时的巨大冲击,最终与狼精殊途同归。我已经尽了全部力量,唯能在空中默默的看着他们一起化作一股腾空的烟雾,又凭空消失。原来今晚应劫的不止狼精一个,或许还有羊。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但是我却感到了巨大的悲伤。自从来到人间,还从未像凡人一样放声痛哭过,现在真的很想那样哭一场,可惜已经没了机会,元神是流不出眼泪来的。无处发泄的悲伤,原来是这样痛苦,胜过了肢体上的任何一种伤痛,胜过了真气被抽空的难受,胜过了所有……
神志变得混沌起来,我再也看不见,再也听不见,那以后的事情,再也不知道了,朦胧中,只觉元神无比轻盈,一直向上升去,先是寒冷彻骨,而后渐渐有温暖的感觉传来,
冥冥中有朗朗之声响起:
千神万佛出无极逆旅回头谢俗缘
听着这朗朗清音,元神安定下来,是的,我的俗缘已了结,已经无牵挂,无执念,一颗心渐渐无比舒畅。眼前又能看见事物了,所见的一切皆是三百年来熟悉的景物,我看见了银光闪闪的朔月剑出现在空中,水精石发出一闪一闪柔和的光芒,那是在等待它的主人归来么?是的,我回来了,回到我该来的地方了。
九归天
『玉堂殿下回来了』
仙雾缭绕繁花锦簇的缥缈山上,玄衣的星使者站在列宿天聚星阁的大门口迎接我,我笑笑点点头谢过使者,玉堂,朱雀帝赐予我的封号,隔了一百年才落到我身上。原来我的运格当真是这般曲折,非是到得山穷水尽方才见柳暗花明,只有几乎消亡了元神才能够重登仙位。
『天乙君呢?』
我左右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遂问道
『已经登位的星君不能随意下斗枢天,天乙殿下在斗枢天南斗门的紫光阁恭候玉堂殿下。』
呵呵,原来上面竟还是另一个囚困之地,不过好在不用像做星子时那样凄苦,我释然的笑笑,随使者入了大厅。
第二次踏过那青色的莲花,我已没了当初的种种想法,随着莲花冉冉升起,我变得心无旁骛,一种安谧祥和之意悠然而生。
忽而又一朵莲花自下面升了起来,速度甚快,转眼间已与我同齐,我望去,遂一惊,上面站的赫然是刃!不、不对,他的面上没有伤疤,应该是羊,不、也不对,羊是妖怪呀!
他见了我,微微点头一笑,带着高傲冷峻的霸气,虽然在笑却全无半点温和之意
『你是哪一个?』我不禁脱口问道
『这位是羊刃星君殿下,今日与玉堂殿下一同赴斗数天归位』
身边的使者代为答过,羊刃?一同归位?我惊异,迷惑,不死心,又追问他到
『你不是刃么?』
他朗声到,
『升为星君的那一刻,旧有的一切便该抛却了,新的一片天地将展开,玉堂君何苦执念呢?』
声音竟然不似以前的沙哑难听,说罢,不再看我一眼,径自驾起莲台飞快的升上去了,只留下呆立当场的我。
还是身边的使者替我解开了迷惑,使者见莲花悬在空中迟迟不动,遂说道
『其实,在当年前的星神大会,三位新选的星君当日无一登位。』
『什么?无一登位?』我几乎要叫起来,
『正是,』
使者不疾步徐的解释
『玉堂和天乙殿下双双坠入凡世,刃殿下虽然做了冠军,却因为的玉堂殿下最后的一剑而折了手,从此不能再使用兵器。他本应升入北斗宫,却因为仙魄不全而被阻于北斗门外,不能顺利进入斗枢天。』
『仙魄不全?那是怎么回事?』我不解道,
『所谓仙魄不全,跟凡间生灵的魂魄不全同理,皆是少了一半元神,不能称之为仙,自然也就不能进入斗枢天』使者恭敬的回答
『那又是为什么会这样的?』
『刃殿下为何少了一半元神,这个属下不得而知。只知道,当时北斗白虎帝君降下旨意,要刃殿下去凡间界找寻自己的另一半元神,于是刃殿下便下了凡界。时至今日,终于寻得了自己的另半边仙魄,也就归位了,白虎帝君赐刃殿下封号‘羊刃星君’。』
星使者的话说完了
我低头沉思半晌,方才醒悟了,原来,刃和羊原本就应该是一个,难怪他们如此相象却;难怪刃的眼中从来没有表情,不是因为他冷漠,而是因为他迷惘,一个只有半颗心的人,不论多么强大也只能如此迷惘吧。
刃强大却茫然,羊执着却内心脆弱,两个不完整的灵魂拼在一起,才有了刚才站在我面前的那个自信、霸气的星神……
如今的他不是刃,也不是羊,而是一个崭新的星神。正是因为我的下界,从而成全了他们,冥冥之中的事情,又多少是能够说的清楚的?回想起来,在凡间的种种,却像虚幻一样,倒好似是因我的一时妄念,横生出来的一个梦一般。
我揉揉眉心,自己依然有执念么?不会,只是好奇罢了,那个梦做了一百年,早已了结,从此以后等待我的将是一个崭新的天地了。心头的迷雾彻底被拨开了,一切都明朗起来,身心清朗释然。
抛下了所有包袱,莲台随即飞快的升了上去。
斗枢天果然是另一翻繁华盛景,日月交映,星耀生辉,紫气聚而不散,一座座精妙楼阁富丽堂皇,南斗门的紫光阁外,一身玄锦华服的魁正带着笑容等着我,还是那样温暖的面容和灿烂的笑脸,看着我温温的道一声
『你终于回来了』
我冲他莞尔一笑,
『是啊,我初做星君,以后还要你多多照顾了。』
『这是自然的,不用说这些见外话』
魁欣喜的不像个神仙,急急的拉着我,
『走,带你去看看你的天钺宫,我的就在你对面』
『看来,这以后真的要一直朝夕相对了』
我微笑着,由他拉了,向宫殿走去……
从此以后,我便跟魁永远相伴,晨夜轮交,司值一片天空,庇佑一方众生。
和魁在一起,或许不是我曾经最喜欢的,但确实最适合我的,尽管是我一直想逃避的,却真的是上天注定的,正如没有日的光芒就没有月的光亮,有天魁的地方才有天钺。
后记:
魁星钺星,南斗的两颗最重要的辅星,传说中的贵人星,天魁司昼,天钺司夜,相映相对,庇佑人间,缺一不可。凡人出生逢魁钺相照,此生必得上天庇佑,福气临门,灾祸不触,纵是遇险也能逢凶化吉。只是凡人出生逢夜贵天钺者,必先自助方才得他人相助,福气不似日贵天魁那般直接明了。
擎羊星,又名羊刃,北斗的浮星,四煞之一,有凶厄的倾向。擎羊好像是一面锋利的刀,代表的是不断的攻击。积极的奋发执着,却也容易一意孤行,伤人累己。如何正确把握它的力量,全在自己的念度之间。
(星错完)
外篇外篇:梦幻神兽动物园
(南行一集气氛实在沉重了点,所以来个恶搞外篇轻松一下,注意,是恶搞哦!)
急促的敲门声,按照节奏来判断,门外的家伙非妙九莫属,瓶儿去开了门,妙九一阵风似的飞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大箱子。
『葻,特大新闻!特大新闻!特大……咦,人呢?葻?出来啊!有好玩的事情跟你说哦!』
正当妙九东张西望的时候,有很痛苦的声音从她脚下发出,
『快把脚拿开……你踩到我了……』
妙九低头一看,一张扭曲成窝黄瓜的脸从茶几下面探出头来,吓的妙九『啊哟』一声急忙跳开,黄瓜脸的主人从茶几下面钻出来,妙九才看清楚原来是满头汗水的皞,自己刚刚踩的大概是他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吧。
『吓死我,你没事钻桌子低下干吗?!』
『葻的茶桌脚坏掉了一只,我正给修呢……哎我可怜的手啊,踩一下也就罢了,居然还一直踩一直踩,你不觉得咯脚么?』
皞捧着红肿如猪蹄状的手,欲哭无泪。妙九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给自己找个理由
『嘻嘻,真对不起哦,都怪我今天穿的鞋不好,不好意思……』
皞这才注意到,妙九今天的个头好像长高了不少,低头一看,原来她今天穿了一双加厚底的长马靴,足有七寸的鞋底走起路来活象踩了两块发糕。也是,穿这样的鞋子踩到水泥钉都不会有反应,何况是一只手呢,皞只有自认倒霉,叹口气低头继续干活了。
尴尬过后妙九想起了今天来的目的。
『葻呢?怎么没看见她?难不成还在睡觉?』
『答对了!』
瓶儿走过来替妙九沏上茶。
『有没有搞错,都十一点了耶!』
『主人昨晚整理南行的手记一直到天亮才睡的呢!你再等一下吧。』
从来没听说过妙九肯等人的,当下撂下东西,一头钻进了葻的卧室。见惯了这场景的瓶儿习惯性的捂住了耳朵。片刻后,一阵拳打脚踢外加惊声尖叫的噪音从卧室传出来。
大约十分钟后,披头散发穿着睡衣和拖鞋的葻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身后是同样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妙九。看来为了起床,两个妖怪都付出了点代价。
『给我一个好的理由,不然我就……啊……呵欠』
葻打了大大的呵欠坐到了沙发上,揉揉眼睛,看到了桌子低下的皞,大喝一声:
『啊!你在这里干什么?』
『给你修茶桌呀!』
『哦,早说嘛,我以为你想搞偷窥呢!』
皞:无语……
心想:明明是你今天凌晨一个电话把我吵起来,先说叫我起床嘘嘘,然后又说让我替你修茶桌角,最后才告诉我,其实就是你刚刚整理完手记正准备睡觉特地问候我一声。
『好理由,当然好理由!来看看这个!』
妙九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散乱的头发重新整理的妥妥帖帖,刚刚进门的时候提着的大箱子被她摆到了茶桌上。皞也刚刚好修理完坏掉的桌脚,直起身子擦擦汗,看着箱子问道:
『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航空托运箱,专门用来托运小动物的。』
妙九一边解释一边打开了箱子口。
『看看,这是今早刚到的,我从黑市网上竞拍弄来的东西!』
话音一落,一个圆咕隆咚的小兽从开口的箱子里滚了出来,哦不对,是走了出来,反正它那么胖,滚跟走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什么?』
葻瞪大了眼睛。
『这还用说,一个怪物!基因研究的失败产品!』
皞很有学者风范的摸着下巴。
『切~~一群没见识的家伙!』
妙九露出鄙夷不屑的目光。
正如皞所形容的那样,这个小兽完全像个七拼八凑起来的怪物。胖胖的黑白花的身体看起来像一只越南小猪,四只爪子却跟小老虎似的又大又圆,一对乌溜溜的小眼睛好奇的瞪着我们,长长的小象一样的鼻子还一伸一缩,肥嘟嘟的小屁股后面一根牛尾巴躁动不安的甩来甩去。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
说话的是瓶儿,她使劲皱皱眉头,仿佛要把脑子挤出点水来一样,没办法,她的记忆被封住了,虽说现在已经面临解封的状态,但是要想记起点什么来还是得费一番功夫。除了妙九之外,葻和皞都全神贯注的等着她的答案。
『啊!我想起来了,』
瓶儿猛的一顿手上的饭铲子。
『这是传说中的神兽!名字叫「貊泽」!』
妙九一把拍在瓶儿肩膀上,拍的她一哆嗦。
『嘿嘿!还是瓶儿见多识广!』
说着,冲葻比了比小手指
『你,不行了!居然连大名鼎鼎的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的神兽「貊泽」都不认得!真丢人!』
『这个东西就是「貊泽」?不会吧!』
葻把脸凑近了这只小猪一样的怪物。
『神兽「貊泽」我是知道,但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吧?传闻中的「貊泽」是,是……呀,我也忘了!』
(奇怪,一向以博学多识著称的小葻也有不知道的事情?算了,反正是恶搞,就不计较了吧!)
『别装佯了!不知道承认,说实话,我不笑话你!』
『嗯,好吧,我确实不知道貊泽长什么样……』
『哈哈哈哈……』
葻刚承认,妙九紧接着便爆发出了肆无忌惮的笑声,突然,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起:
『锅里的饭要糊了。』
打断了妙九的爆笑,妙九一愣
『谁,谁在说话?!』
『是我!』
声音来自桌上,几个妖怪低头一看,那只长得象小猪一样的『貊泽』,正仰着头看着大家,象鼻子低下的嘴巴翕动着,果然是它在说话。
『天哪,着家伙居然会说话?!』
皞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人家是神兽,会说话也不稀奇啊,看你大惊小怪的!』
『嗯,其实,我不是神兽「貊泽」。』
貊泽又开口道,声音宛如五岁幼童。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
『嗯,至少现在还不是,获得神兽的称号是需要通过试炼的,我还没有长大呢!』小家伙晃了晃脑袋。
『我叫「小貊」,你们好!』
『啧啧,看人家小孩子多谦虚啊。』
妙九看着小貊泽,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说话多有礼貌,多有分寸!比「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强多了!唉对了小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锅里的饭要糊了。』
小貊长长的鼻子抽动两下又补充道。
『不对不对,是现在已经糊了。』
『啊!糟糕!』
不待大伙出声,瓶儿先尖叫着跳了起来,挥舞着饭铲向厨房冲去,片刻之后,在座的妖怪们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糊味。
『天哪,真厉害,你真的像传说一样什么都知道啊!』
妙九兴奋的脸几乎要碰到小貊的象鼻子上了。
『你知道这个礼拜足球彩票的开奖号码是多少么?拜托,快告诉我!』
葻和皞听了这话顿时齐齐晕倒,天哪,这只老鼠就只有这么点出息了么?
『那种东西我可不知道!』
小貊摇摇头『你自己不也是妖怪么,干吗不自己推算一下?又或者用法术改变开奖的结果?难道,妖怪都这么喜欢钱么?』
妙九被说的挺尴尬。
『咳咳,我不是怕麻烦嘛,其实我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已!不知道就算了,呵呵……』
『传说中的「貊泽」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么?』葻问道。
『不是这样的,我们的能力不是一出生就有的,而是随着后天成长和修炼慢慢增长的。我的年龄只有五岁,没什么能力的。』
『那你怎么知道饭要糊了?』
『嘿嘿,那是因为我的鼻子比较好,』
小貊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而且,两天没吃东西了,我对饭味就比较敏感……』
『咕咚!』这会儿晕倒的是妙九。
吃过了瓶儿烧的饭菜,小貊比先前显得精神了不少,看来一路上受了不少折腾,妙九也简单的讲了一下事情的大概。
话说我们聪明漂亮可爱(都是反话)的火鼠妖怪妙九一向是勇于接受新事物争当新新妖类的典范,早在数年前网络刚刚开始流行的时候就开始上网了,如今已经是老牌网络妖民一只了。
上网数年,妙九对网络最中意的一项就是『网上购物』,一切最新的流行服饰啦,化妆品啦,首饰啦等等都可以在网络上找到。而她足不出户,只需轻轻一点,就可以轻松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还可以送货上门!在家里喝着饮料吃着零食看网上商城可比拎着一堆购物袋香汗淋漓的逛街舒服多了。
近些年,随着电子商务的蓬勃发展,网上的购物商城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发芽,不光是人类通过这项买卖赚的盆溢钵满,就连很多妖怪也开始在网络上建公司、买东西,大发网络财。
但是,跟人类不同,妖怪们卖的多半不是一般寻常的东西。
前不久,妙九发现了一个由妖怪和不良人类合作开设的黑市网站,该网站专门从事倒卖盗卖各种稀有的紧俏的贵重的东西。商品种类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从宝藏级的珍宝、文物到大范围杀伤性武器,从濒临灭绝的珍惜野生动物到稀有能源矿藏,简直没有他们不卖的东西。
这个黑市网站做的相当谨慎,只面相VIP会员用户开放,每个入会者都需要有资深会员的介绍信和身份验证,妙九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甚至动用了自己的电脑程序师老公去篡改网站内部资料,这才挤身进去成为了VIP会员。
浏览了几天之后,妙九发现这个网站会不定时的召开特品拍卖会,采用网上竞价的方式拍卖一些高级商品。翻阅历史记录,只能看到时间以及买家的出价,商品的名称内容统统没有记录。
这严重引起了妙九的好奇,等了数月之后,终于等到了一次拍卖会的召开,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被拍卖的商品居然是各种仙界灵兽的幼崽!
这可真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发现,在那次拍卖会上,妙九掏空的自己一半年的预算,终于竞拍到了一只小小的最便宜的『貊泽』神兽。
妙九口沫横飞的讲完,发觉在座各位都用一种极为不相信的眼光看着她,小葻还在喃喃嘀咕:
『奇怪,一向小气疤瘌的老鼠怎么会舍得花天价买这么一头小猪?』
『什么小猪,是神兽!』
妙九气急败坏的嚷道。
『对不起,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神兽。』
小貊纠正道,妙九妙目一瞪,嗔道:
『罗嗦什么!现在不是,以后长大不就是了嘛!』
『这个,其实,如果在人间生活的话,我是长不出神力来的。』
『你说什么?!』
妙九尖声叫了起来,吓的小貊一个冷战。
葻拉了她一把
『小声点,别吓着小孩子!』
接着温声问小貊道: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小貊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瞪眼吹胡子的妙九,又瞅了瞅一脸温和的小葻,抬起小爪子向小葻身边靠了几步,然后才开口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们「貊」一族修炼和成长必须要特定的环境,只有在适合貊族生存的环境里长大的小貊才能够拥有神力成为貊泽神兽。如果在人间长大的话,就只能长成一只妖怪。』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小葻点点头。
『就好像「南桔北枳」的道理一样,没想到要长成一只貊泽神兽是如此不容易的事情啊!~』
『什么南极北极的!该死的混蛋网站,有这样的情况也不早说,老娘这次TMD的赔大了!』
妙九抓狂的嗷嗷直叫,她一生起气来,眼睛就变成血红状,两只尖尖的耳朵也会从头发里面钻出来,吓的小貊一头扎进了小葻怀里。
唉,也难怪啊,妙九这次之所以如此大手笔,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貊泽神兽无所不知的能力,如果有了这样的能力,那以后她妙九还不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呀!谁知道居然上当了,回想当时拍卖的时候,这只小貊的开价比其他灵兽幼崽便宜很多,原来是这么回事,果然是贪图便宜没好货呀!
周围的妖怪似乎看惯了妙九发飙的样子,都不以为然,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好一会,妙九自己发够了疯,愤怒稍稍平复。小葻说道:
『咱们把小貊送回家去吧!』
『送回去?!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买回来的!』
『可是你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呀,送回去算了,权当做一回好事了!钱可以再赚嘛!你的偷盗技术那么高,损失这点东西算什么的!』
妙九想了想,实在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算了,我TMD认栽了,反正留着这头猪(你看你看,一听说没用就变成猪了)也是光吃白饭没用处!得,今天老娘就做一回好事,送回去就送回去吧!』
妙九做英雄挥泪状。
『问题是,要送到哪里去?难道把它重新打包退回去么?』
『说什么呢,那哪叫送回家?!那不是又变成送猪入虎口了嘛!』
小貊(流泪中):横竖我都是只猪啊……
『那你说往哪送?!』
『当然是送回它出生的「家」啦!』小葻笑道。
『刚刚你发飙的时候我都问过它啦,它自己认得回家的路,咱们只要护送一下就可以了!』
『远不远呀?费不费事呀?』
妙九没好气的问道。
『要是太麻烦我可不干,已经够窝火的了,实在不行老娘大不了杀猪吃肉……』
『不要不要!我家很近的!一点不麻烦!真的!』
小貊一听这个吓得连忙摇头,虽然这小家伙没有什么神力,但是脑袋瓜儿却是一等一的聪明,当初偷猎者把它抓住的时候,它暗暗记下了偷猎者打开回人间通道的咒语,为逃跑回家做下了准备。这不,派上用场了。
小貊自己没有神力催动咒语,于是葻代念,果然,咒语一出,空气中立刻产生了涟漪一样的波纹,不一会,一条通道在他们面前打开了。
『咱们走吧!』
小葻招呼到,
『走就走!』
妙九哼了两声,第一个踏进了通道,然后是皞,小葻抱着小貊正要进去,忽然衣角给人一拽,
『主人,我也想去看看!』
瓶儿一脸讨好的笑容。
『唔?你不用在家准备晚饭的么?』
『晚饭都是现成的!』
瓶儿赶紧说道。
『今晚吃土豆沙拉!配料我都准备好了!稍稍一加工就成!』
『土豆沙拉呀!好久没吃了!嗯!我喜欢!那行,你也一起去瞧瞧吧!』
于是,三个妖怪外加一只瓶子精灵,护送着这只年仅五岁的『貊泽』幼崽,踏上了去神兽仙境的通道。
神兽『貊泽』的家,是一片雾气弥漫的水泊仙境,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遍地是翠绿的树木和各色奇花异草,这地方叫做『云梦泽』。一路上,小貊把从爷爷奶奶辈听来了的历史传说讲给妖怪们听。
云梦泽的历史如同昆仑一样,曾经都是人间界的土地,只因为凡人们不懂得保护环境,到处随意开垦土地,截断河流,使得云梦泽的水源越来越少,生存环境日渐恶劣,百兽凋零。
最后,那些神仙们坐不住了,他们怕这样下去会使云梦泽丰富的神兽资源走向灭亡,不得已,打报告奏请天帝,将这片土地从人间界分离了出来。从那之后,这片土地便正式由天庭拨派人手管理。
简单的说,现在的云梦泽就是一块在天庭管辖下的神兽培育基地,说的好听一点呢,也可以称作是『云梦泽野生神奇动物保护区』。
小貊眉飞色舞的向大家宣传它的家乡,妙九撇撇嘴。
『切,居然受天庭管辖,没意思!还没有昆仑来得自在呢!』
『昆仑比这里漂亮么?』
小貊问道。
『那当然,那里可是真正的天堂!自由自在,没人管的着!』
小葻也叹了口气,
『嗯,说的也是,如今三界之中恐怕也只有昆仑还算是片乐土了,只是不知道能支持到几时。』
『别说丧气话!』妙九白了小葻一眼,『一定可以存在下去的!』
几个妖怪正说着,突然一声长长的虎啸打断了她们的谈话,说时迟那时快,一阵狂风刮起,一只长着九头人面猛虎身躯的怪兽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九只人头一起对着几只妖怪咆哮道: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是天界管辖范围,擅入者死!』
妙九瞅了怪兽两眼,突然大笑道:
『嘿!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开明兽嘛!怎么跑这儿当门僮来了!』
开明兽看了看妙九疑惑道:
『你是哪位?咱们认识么?』
『嘿你这家伙,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是火鼠呀!想当年你随玉山王母到三清仙境作客的时候,咱们俩不是玩的挺好的嘛!』
『啊!是你呀!怎么变样了!呵呵!』
开明兽认出了妙九,立刻一改凶巴巴的模样,变得眉开眼笑。
『还说呢,我第二次去的时候就听说你下界了,你这家伙,好好的天庭不待着,非跑到凡间去什么妖怪!』
『咳,我不想被人管呗,凡间多自由啊!倒是你,不在玉山王母那边好好待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唉,一言难尽呐!』
开明兽摇晃着九个脑袋,十八只大眼睛一起转动,看得大伙直发晕,
『这些年新提拔起来的神仙都太能说会道了,像我这样老实巴交的家伙不吃香了,在玉山看了几千年的大门,连个升官的机会都没有。天帝收了云梦泽之后,大伙都嫌这是偏远地区,没人愿意被调过来。最后,还是天帝想来想去,就我最老实,于是把我调来当看门的了。』
开明兽说的一把辛酸,妙九同情的陪着叹了口气。
『你看看,还是在凡间做妖怪好吧!什么时候不想干了记得到凡间找我,我罩着你!!』
一通乱侃之后,开明兽放行了,临走还不忘跟妙九嚷嚷:
『等我不干了一定去找你!记得罩着我啊!』
告别了开明兽,一行妖怪继续向前走,耳边渐渐听到潺潺水声,原来到了一条河流的源头处。
『下面路该怎么走?』
小葻问怀里抱着的小貊,
『嗯……这里我没来过,不知道哦!』
小貊的小眼睛滴溜滴溜转着,
『完了完了,迷路了!』
妙九凶巴巴的冲小貊嚷到:
『你这只小猪,那么长长的咒语都记得,怎么到了自己地盘上反而不认得路?!』
『人家没走过这里嘛,呜呜呜~~~』
小貊被妙九这么一凶,小眼睛里立时蓄满了泪水,轻轻一挤,吧嗒吧嗒的就滴了下来,长长的鼻子里也开始往外冒泡泡,鼻涕眼泪抹得葻的衣服一片污糟,瓶儿见状赶紧把小貊抱到自己怀里。
『好孩子,不哭不哭哦!叔叔阿姨们一定带你找到回家的路!乖,不哭……』
论起哄孩子,做了多年资深保姆的瓶儿还是很有一套的,小貊很快就止住了哭声,但是回家的路还是一片迷茫。
正在这时,一只全身雪白的雄鹿慢悠悠的踱着步来到河边,小葻看见它,立刻像见了救星一般,飞快的冲了过去,边跑边喊:
『喂,请问一下!你知道「貊泽」神兽居住的地方在哪么?』
可能是她说话太快,也可能是她长得太丑,总之,她的举动把这头白鹿下了一跳,不仅一个字也没说,而且掉转鹿头飞也似得逃走了。速度之快,反应之灵敏都是小葻史料不及的,回过神来想追,哪还有鹿的影子呀!
气恼的回过头来,却见皞和妙九捂着嘴在偷笑,就连瓶儿也抿着嘴,不过她忍耐力比较强,没笑出来。
『笑什么?!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家着想么!有本事你们把路打听清楚去!』
『好好,下次问路我来好了!』皞好容易止住笑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
『先沿着这条河往下走走看,遇到人就问路呗!』
于是大伙沿着河流的方向继续前行,走了不一会,听见远处一声悠扬的牛叫。
『哞~~~~~』
随着叫声,一只高大壮实的青色水牛出现在水草丰茂的岸边,这会小葻不吭声了,伸手戳了戳皞的胳膊。
『放心吧,看我的!』
皞拍拍胸脯,然后带着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向青牛走过去。
『嗨!漂亮的牛美眉你好啊!』
『咕咚!』
身后的三个妖怪外加一只小猪齐齐摔倒在地。
『妈呀!皞几时学会这副腔调的?』
妙九抚摸着刚刚泛起的一脸鸡皮疙瘩嘀咕道,
『葻,是你把他训练成这德行的么?葻?咦,你干吗呢?』
只见小葻蹲在地上,双手做探雷状在草丛里划来划去,口中念念有词:
『我的牙呢?牙呢?……』
那边河畔,皞还在跟青牛美眉套讪
『今天天气不错哦!牛美眉出来喝水么?』
『哞……』
『呵呵,回答的好简洁哦,在下有一事想请教牛美眉,请问你知道「貊泽」神兽居住的地方在哪么?』
『哞……』
『对呀对呀!就是「貊」!请问你知道它们居住的地方么?』
『哞……』
……
半晌之后,皞一脸猪肝色的回过身来,小葻、妙九这会连瓶儿都忍不住了,全部捧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了,小貊因为没有腰,所以它笑的在地上打滚。
『皞,哈哈哈哈……哎哟不行笑死我了哈哈哈……』
妙九拼命忍着笑想说话,无奈她的忍功太差。
『你……哈哈哈哈……你是怎么知道那头牛……哈哈哈哈……是个母的……哈哈哈……』
『很简单,』
皞皱了皱眉头,
『因为我看见,它来到水边之后不是先喝水而是先朝着水里照镜子,这自然就是母的喽。』
『哇哈哈哈哈……』
这会几个妖怪全部改成和小貊一样的姿势了……
还是没有解决问路的问题,妖怪们只得沿着河流继续往前走。要知道,云梦泽可是个很大的地方,地形基本上是河流连着河流,湖泊连着湖泊,可供行走的路则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冲击扇形平原。
几个妖怪没走多久就开始迷失方向了。
『TNND,这里的地形怎么到处都是一个模样?!』
妙九最先发起了牢骚,也难怪,身为超级盗贼的她方向感一向是最好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就算是在没有门牌标号的统一小区里也不会走错门(对,说偷谁家就偷谁家,指哪儿打哪儿,决无差错!)。可是今天却在这个『云梦泽统一示范小区』里栽了跟头。
小葻叹了口气,
『照这样下去,咱们要在这里耽误到天黑了!今晚瓶儿还做土豆沙拉的,不回去可不成啊!』
『什么?!今晚吃土豆沙拉!你怎么不早说?!』
妙九一听这个急了,她跟葻一样喜欢吃这个,偏偏瓶儿以这种食物含热量太高容易发胖为由,很少做(其实,瓶儿是觉得手动搅制沙拉酱的活儿太累,想用电动搅拌机葻又不让,才找的如此理由)。
『这路,还得打听啊。』
皞脸色黯然的说道,突然,脚下一软,只听『呱』的一声闷响,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赶紧抬起脚来。只见一只青蛙从脚下跳了起来,不对!不是一只青蛙,正确的来说是半只青蛙!因为它只有半边身子,半边腿脚,想不到这样也能跳,而且还跳的蛮高的!
『哇,这是什么古怪东西?!』
皞吓了一跳,瓶儿一眼看到了
『啊,你好残忍,居然踩烂了人家青蛙的半边身子!』
『开什么玩笑,我有那么厉害么!这只本来就是半边的!』
皞一脸委屈,还好小貊及时解释
『阿姨不要冤枉叔叔,那个青蛙是我们这里的一种特产!本来就是只有一半身子的!』
『天哪,云梦泽真是个无奇不有的地方!』
『这有什么!还有更好玩的呢!』
小貊嘿嘿的笑起来,长鼻子一伸一缩
『这种青蛙雄的是左半边长脚,雌的是右半边长脚,一雌一雄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完整的青蛙。每年春天他们都会和自己的伴侣成双成对的出游,那样子可好玩了!据说,不是每只青蛙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另一半,如果找不到,长大后就会很快死去的。』
『哇,好像比翼鸟一样哦!想不到青蛙也有这么浪漫的啊!』
瓶儿发出羡慕的感叹,这丫头最近迷上骗人眼泪的言情小说,对跟爱情有关的东西特别敏感。只听小貊又说道
『不过也有例外的,有的青蛙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另一半,却发现这另一半的腿脚跟自己是一顺的,只有痛苦至死……』
瓶儿:无语中……
『前面好像有人在,这次谁去?』
皞指着前面的一棵大树说道,只见树下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手里捧着本书在读。
『啊,是一个人!』
妙九兴奋的叫到,走了这半天,大家终于看见了一个人!呃,至少,是一个『人形』的生物。
『我来我来,看我的好了!』
妙九理理一头秀发,深情款款的向那个树下读书的男子走去,来到男子面前,她摆了个自以为漂亮(其实很『妖精』)的POSE,然后娇滴滴的问了句:
『HI,帅哥!一个人在读书呀!今天天气不错哦!』
这边,瓶儿已经没有力气再笑了,小貊也没有力气再打滚了,皞往地上一蹲,哇的一声呕吐了,葻捂紧了嘴巴,生怕刚拣回来的牙再掉下去。
而树下的读书帅哥依旧头不抬眼不睁继续读书。妙九心想,难道这也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聋子?或者傻子?
她耐着性子用甜腻腻的声音又说了一遍。
帅哥还是低头读书,丝毫不理会,这下可把妙九惹火了,毕竟身后还有那几个家伙在盯着看呢,这个面子绝对不能丢!于是,她劈手就去夺男子手中的书本,妙九的身手一向以迅速著称的,谁知,手刚刚伸出去还不等碰到书本,男子却正巧换了个姿势,手中的书一偏,妙九扑了个空。
她不死心,又夺,依旧扑空,男子看似不经意的几个动作,却让妙九屡屡失手,可怜妙九这脸是越丢越大了。终于恼羞成怒,妙九又开始破口大骂三字经。
『TMD◎#¥×※%%¥!老娘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聋子还是傻子?!』
小葻正想上前制止妙九的野蛮行为,她已经看出树下的男子是个高手,妙九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
忽然,白衣男子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英俊非凡的面孔。
『在下非聋非哑,更不是傻子,只因酷爱读书,读书入迷,即便是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在下也是毫无感觉的。失礼,失礼了!』
『哼,还说不是傻子!』
妙九正要反唇相讥,小葻上前一把把她拉到身后去了,
『对不起,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个路而已!』
『哦?请讲!』
『请问先生是否知道「貊泽」神兽居住的地方在哪?』
『原来是找貊泽呀,』
男子看了看几个妖怪,
『敢问你们找貊泽有何事?据在下所知,神兽貊泽不会随便替别人解答问题,劝各位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吧。』
『老娘才不稀罕找它问问题呢!我们是来送它的小崽子回家的!』
妙九在小葻身后探出头来嚷嚷到,男子笑了。
『哦,原来是这样,呵呵,在下误会几位了,失礼失礼!只因为数日前也同样有一批人打听神兽貊泽居住的地方,在下看他们不像善良之辈,所以就没有告诉他们。谁知,他们还是找到了貊泽居住的地方,这貊泽的幼崽,多半是被他们偷去的了。』
『少罗嗦,快告诉我们貊泽住哪儿,我们还要赶回去吃晚饭呢!』
『妙九,不要无礼!』
『无妨,无妨!』男子彬彬有礼道
『云梦泽有南北之分,这里是南边的「梦泽」,多河流,多湖泊,神兽貊泽就住在北面的「云泽」,那里多平原,多陆地。你们站的这个地方,正是「梦泽」和「云泽」的分界,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一会儿就可以看见云泽了,到了云泽,就看见神兽貊泽的家了。』
『多谢多谢!』
终于问道路了,小葻喜不自禁连连道谢,白衣男子微笑颔首,
『不必客气,几位心地如此善良,日后必有福报!』
临走,小葻似是想起了什么,回身问道: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呵呵,在下不敢妄称尊姓,不过是树下的一只野狐罢了。』
白衣男子说罢,身形竟渐渐隐去不见。
找到了方向,路就好走多了,半个时辰之后,大伙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云泽。果然如树下野狐所说,云泽的地形跟梦泽正好相反,水少,陆地多,到处是花花草草,一派生机昂然。
『到家喽,到家喽!』
小貊欢叫一声,从瓶儿的怀里跳到地上,这次可是真正到了它自己的地盘上了,不用多说,它便带着大家向家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突然一声枪响划破了云泽寂静的天空,跑在头里的小貊怔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掉头一路狂奔,连滚带爬的钻到小葻的脚下。
『就,就是这个声音,他们,他们抓我走的!』
小葻和妙九对视了一眼。
『偷猎者!』
『走,去看看!』
小葻说着,飞身向着枪响的地方奔去,皞和妙九紧随其后。
瓶儿抱起小貊,摸着它的长鼻子安慰它,
『放心放心,叔叔阿姨们可厉害了,保证把那些坏人统统赶跑!』
透过那些茂密的羊齿灌木,三个妖怪看到了两个人类,提着笼子背着猎枪,围着一块树丛在转悠。三个妖怪悄悄靠近他们,渐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一个瘦高个边抽烟边恨恨的说道:
『这该死的家伙,看起来跟猪似的,跑的也忒TM快了!一转眼的功夫就没影儿了!』
『还说呢!都怪你!』
另外一个留山羊胡子的家伙重重的哼了一声,
『要不是你非着急开枪,能把它吓跑么!这可不是藏羚羊东北虎那些傻了吧唧的普通野兽,这是神兽!机灵着呢!』
『什么神兽呀,上次抓的那只,才卖了几个钱?!还不老子在帕米尔抓雪豹赚的多呢!一张皮就能卖……』
『上次那只不行,太小了,没用处,这种貊只有长大的才有神力,所以这次咱们挑个头大点的下手,虽说抓起来费事,但卖的钱多。』
『这么半天,怎么这小崽子还不出来?!』
『放心,这种幼兽抵抗不了香饵的味道,早晚会出来的,你就等着好了!』
两个偷猎者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这边树丛中三个妖怪俱是恨的咬牙切齿,小葻道:
『真可恶,看来这两个家伙是偷猎老手了!』
妙九更是恨的牙根痒痒,
『TMD!竟然敢偷猎雪豹!我宰了你们!』
说着就要冲出去,皞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
『别急,少安毋躁,先看看他们的底细再说,小心吃亏!能进云梦泽的,一定不是普通人类。』
突然,瘦高个子偷猎者掐灭了烟头,冲山羊胡子打了个手势,两个家伙迅速的隐匿到了一处草丛中。只听,树丛里一阵唏唏簌簌的声音,一只貊露出了脑袋,这只的个头比小貊大多了,一样胖胖的身躯,看起来比小貊更像猪。大约这就是两个偷猎者的目标。
貊机警的象四周探看了半天,才悄悄的走了出来,不知道两个偷猎者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吸引住了这只貊慢慢的走向了他们藏身的草丛。妙九再也待不住了,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尖声叫喊,貊受了惊吓,掉头就跑。两个偷猎者急忙放枪,但是晚了,由于距离太远,根本打不到,受惊的小貊越跑越远。
『哈哈哈哈,活该!』
妙九拍着手叫好,两个偷猎者气急败坏的冲了出来。
『该死的臭女人,你是什么人!胆敢打搅老子打猎!』
『我是你妙九奶奶!』
妙九毫不示弱的回敬,话音未落,
『啪!』
瘦高个抬手冲着妙九就是一枪,还好妙九够机灵,闪电般侧身躲过,子弹划破了妙九的衣服,擦着胳膊飞了出去。小葻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偷猎老手,瞬间开枪的速度和准头都非同一般,幸好妙九躲开了,能够猎取神兽的子弹想必不是寻常之物,若是挨上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奶奶的,敢暗算老娘!』
妙九一团火球扔了过去,谁料,两个家伙不躲不闪,火球撞在他们的衣服上居然自行熄灭了。
『搞什么鬼?!』
妙九奇道。
『他们衣服上下了保护禁制,防法术攻击的!』
小葻也跳出了树丛,早该想到,这些家伙既然敢公然偷猎神兽,又哪能没有一点准备呢?
『哼,那就肉体攻击好了,让你们知道老娘的厉害!』
妙九叫着扑了过去。
『妈呀,这臭女人疯了!』
瘦高个和山羊胡子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放枪,以妙九的速度,躲个子弹什么的还不是小菜一碟,左突右闪,几下就赶上了两个偷猎者。两个家伙大约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身手很有两下子,但是对于妙九来说,也就只有两下而已。几招过后,妙九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掐住了两人的脖子。
『嘿嘿,我看你们往哪跑?!让你再偷猎!让你再开枪打我!让你再……』
两个偷猎者凄惨无比的嚎叫声刹时响彻整个云梦泽……
妙九的手段向来以惨无妖道著称的,两个偷猎者落在她手里真可谓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场面过于血腥残酷,就是妖怪也要看不下去了。小葻和皞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免得给溅上一身血。
小葻皱起眉头,
『唉,虽说这两个家伙该死,不过落在老鼠手里,这死法也太惨了一点。』
『是啊,那咱们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给老鼠折腾死?』
皞征求意见的看着小葻。
『这样……不太好吧?要不你说说妙九?』
『嗯,是不太好,要不……』
小葻把头一别,
『要不,咱们还是闭上眼不看吧!』
皞:……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偷猎者的嚎叫声渐渐没了,小葻还站在原地等着给妙九收场,皞已经跑回去照看瓶儿和小貊了。
『喂,老鼠!完事了没?记得留个活口啊!』
小葻担心的问,因为她看到,两个家伙都已经不会动弹了,妙九终于停了手,掏出一块手绢,擦擦手上的血,给了小葻一个微笑,
『放心,我手上有数呢!』
正说着,忽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空气中泛起了波动,一个一身牛仔装束的少年凭空出现在两个妖怪面前。
『哈哈,看来有人比我先到一步呀!』
小葻和妙九俱是一愣,心想,偷猎者的帮手来了!
牛仔衣的少年看到两对蓄势代发的目光,连忙摆手,
『两位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偷猎者一伙的!』
『那你是哪一伙的?』
妙九还是谨慎怀疑的盯着他。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看起来像个人类,来云梦泽这种地方不是偷猎是什么?难不成是观光?』
被妙九抢白一顿,少年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
『嘿嘿,请容小生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浪,名可心,是天道的传人。因为云梦泽地区一直以来疏于管理,导致偷猎者横行,天界领导者颇为头痛,最近,我刚刚接受了任命,来这里做管理员。』
说完,掏出一份证件。
『各位请看,这是我的工作证。』
『什么乱七八糟的……』
妙九接过证件扫了两眼,又递给小葻。
『哟,现在天界的官员也是持证上岗了啊!管理制度挺先进的嘛!』
『呵呵,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牛仔少年笑容可掬,小葻仔细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少年,据经验判断,不像是坏人,于是把证件还给了少年。
『请将这两个偷猎者交给我处理,可以么?』
少年问道。
『拿去拿去!』
妙九把脚下的人肉沙袋一踢,
『反正老娘的火儿已经发完了,随便你怎么收拾他们了。』
『谢谢!』
少年深施一礼。
『多谢各位对云梦泽自然保护区的大力支持!我一定会不负众望,将工作努力做好的!』
『行了行了,别罗嗦了,哎对了,小貊他们呢?』
『来了!』
是皞的声音,瓶儿抱着小貊和皞一起赶来了,小貊大约是累了,在瓶儿的怀中睡着了。小葻暗嘘一口气,还好没有让这小家伙看到刚刚的血腥场面,不然可能会在它幼小的心灵里留下阴影的。
『啊,原来是这个小家伙呀!』
少年看着小貊道,
『我知道它,前几天被偷猎走的,它的父母可着急了!我这就叫他们来接孩子。』
说着,少年捏起指诀,口中念动咒语。稍顷,只见原本平静的云泽水面慢慢的开始泛起涟漪,陆地也开始轻微震动起来。两只巨大的神兽貊泽,迈着沉重的步子,从远处向大家走来。
小貊被沉闷的脚步声惊醒,在瓶儿怀中睁开眼睛,看到了前方的庞然大物,立刻欢叫起来:
『妈妈!!!』
家人大团圆的结局总是令人欣喜且感动的,妙九也忍不住直吸溜鼻子。不过,当貊泽夫妇开口说要答谢他们,可以容这几个妖怪提三个他们最向知道的问题时,妙九还是毫不犹豫的露出了老鼠嘴脸。
『什么?只能问三个问题呀!好吧,三个就三个!我想知道瑞士银行存放稀世珠宝的保险箱密码是多少!还有还有,你能告诉所罗门王的宝藏究竟埋藏在什么地方么?还有那个……』
剩下的两个妖怪外加一只瓶子精灵一起叹了口气,这只老鼠的出息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了……
『喂,妙九,问题问完了,咱们该走了!』
『喂,你还傻站着干吗!人家貊泽神兽都走了!』
『喂!不想吃晚饭了是不是?!』
最后还是小葻的这句话管用,把妙九从无限遐思中拉了回来,带着一脸幸福的笑容,
『走!回家吃饭去!明天,明天我就去瑞士!哈哈哈哈,这下发达了!喂,你们几个不用眼红,等我发达了之后一定罩着你们!哈哈哈』
葻,皞,瓶儿:切~~~
云梦泽的白天结束了,落日余晖洒遍大地,映照着三个妖怪回家的路。
(梦幻神兽动物园完)
外篇补述
嘻嘻,我是冰女茕月!经过大家的一致推荐,这个外篇由我来撰写。(向小葻的忠实读者们问好!)
今天是乙酉年九月十八日,距离小葻和皡的离开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从前小葻时常说的一句话是『妖生无常』,想想一个月前我们还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在这里聚会,转眼间就少了这么多。灵惜走了,小葻走了,皡走了……已经习惯了有他们的日子,我觉得现在世界好像忽然少了一大块。
为什么一定要有分离呢?我不明白!
今天,我和妙九、雪尘、青锋、玟冉一起来到小葻家里,虽然她不在了,但是我们谁也没有忘记,今天是小葻的生日呀!
虽然不知道小葻现在听不听得见我们说的话,不过,还是有些话要对她说。
『首先,请你放心,我们这些留守人间的妖怪们都还是老样子,蛮好的。
妙九没有因为你的离去而改掉她好吃懒做,爱偷东西、爱贪便宜、爱讲粗话、爱欺压雪尘……(省略一百余字,剩下的不说啦!妙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的坏毛病。』
『琪琪没有因为你的离去而发奋图强的学习你传授给她的东西,听枫儿,说自从你走后,那些厚厚的古籍她连一眼都没再看过。看样子,你这个徒弟算是白收了。倒是枫儿一直有认真的在看你留下来的书和笔记,虽然她本身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修行者了。』
『瓶儿没有因为你的离去就跑去嫁人,她和那个叫陈星的人类还在波澜不惊的谈着恋爱,另一边还在照顾着你的两个徒儿生活起居,做一切和你在的时候没有两样的事情。这个可爱的瓶子!』
『而我,也没有因为你的离去而改变懒散的生活习惯,不过么,我感觉自己真的是长大了许多,看问题也比从前有深度了(嘻嘻,脸皮也变的更厚实啦!)。顺便一说,浪可心那个人,虽然挺没正经的,但是对我还好。不过么,将来的事情,我还没想好呢!』
『最后,说一件让你听了伤心的事情,你在楼顶天台上栽种的竹林全都枯死了。对于这个我们实在抱歉,我们没有灵惜那样的本领,尽管瓶儿每天都辛辛苦苦的提水去浇灌,但它们还是迅速的枯萎了下去。我想,它们是你的竹林,主人不在了,它们也就失去了生存的欲望了吧。对不起哦!』
『最后,祝你生日快乐,小葻!你可要在未知的世界里跟皡幸福的生活啊!』
……
这些天我们几个很认真的看完了小葻写的传记故事,虽然很早就知道她在写我们的故事,但是从来也没有在意过,妖怪的生命动扎千百年,从来也没有谁想到过把其中的点滴经历记录下来,我想小葻大概是天下唯一的一个吧。
一篇一篇看过了所有的故事,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感觉,原来看似快乐无忧的小葻居然有这么多不为我们所知的经历和痛苦。她独自承受了那么重那么多,而我们却一点都不知道。
看到她所说的句话:『朋友是用来分享快乐的,别的还是算了吧。』作为她的朋友,我只感到难过、愧疚和后悔。
看过了传记的我们一直想为它补上一个后篇,算是慰籍一下小葻最后的遗憾吧,目前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一点点。
经过大家的一致决定,推选了我来捉刀。我知道,这决不是因为大家觉得我的采好,实际上我有自知,我是最不学无术,最没有文才的一个(当然,除了妙九之外!)。让我来写,是因为我的年纪最小,跟小葻相交的时间又最短,所以他们认为我最可以心情平静的来写这章补篇。
这些坏蛋,没有良心的家伙!你们难道真的以为冰女是冰雪做的,不会流泪么!算了,我不和他们计较,还是先来讲述一些重要的事情吧。虽然我不会向小葻那样写些感人的文字,但是叙述事情的能力基本我还是有的。
先说一下小葻和皡的故事。
那天,江小琪和瓶儿疯了一样给我们每一家打电话,听了两个丫头又哭又喊的叙述,我们这才知道原来小葻和皡去了昆仑,而且还和一个上古就存在的非常厉害的妖魔决斗。当时我们都惊呆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自从皡回来之后,我们都以为小葻会从此开心起来,一切都会从此幸福起来,可是谁知道居然会有比血妖更强大的敌人出现。为什么苍天要跟小葻处处作对呢!
正当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帮助小葻的时候,那个被小葻救助过的通灵女孩枫儿来找我们了,说实话我一直不喜欢这个孩子,从第一眼见她就不喜欢,因为她身上有缠绕这一股若有若无的阴郁气质,让我看了极不舒服。在大家都乱做一团的时候,她居然是最冷静最平静的一个,她告诉了我们很多事情。
后来听了她的讲述,我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人类真是一种奇怪、奇妙的动物。枫儿的父亲竟然甘愿跟魔头合体变成人魔,而枫儿却居然从母亲的家族里继承了神通的天赋,如此一个不可思议的家庭!
我不得不承认,人类的确是得到大神万分垂怜的产物,妖怪修行千年也未必修成的神通,人类居然可以天生就拥有,还可以通过繁衍的方式代代传承。枫儿告诉我们,九凝山的秘道被封印了,我们参战的希望破灭了。但是枫儿帮了我们,想不到这个只有十几岁的人类少女的神通术已经达到了通天达地的功力了。是她把我们的意识带入了昆仑。
于是,我们这群没有用的朋友,在昆仑山上目睹了小葻和皡的战斗。
小葻和皡管那个魔头名叫上古龙魔,那是一个长得很丑很恶心,半边像人半边像章鱼,长着癞蛤蟆一样棘皮的怪物。传说它是和上古大神一起存在的妖魔,难道大神曾经也这么难看么?
不过难看归难看,这个龙魔的力量却让我大吃一惊。当我们到达昆仑的时候,它已经把昆仑变成了一座死域。曾经活跃在这个美丽仙境里的动物、妖怪、灵族,包括花草树木,居然全都不见了。我们只看见满眼尘土飞扬,黯淡无光的太阳,散发着腥臭的焦土,被火烧过的漆黑的山石,干涸的河床。
可怜我那座冰女宫,昆仑的居民化了几百年的时间才修葺起来的漂亮宫殿,整个被移成了平地,连一堆瓦砾都没留下。
我的道行浅,没见过什么大市面,听说一千年前的血妖就是人间最厉害的妖魔,可是青锋看到这个龙魔的时候却说了一句『从来没见过如此厉害的家伙』。
那时我的心一下子就灰了。
我知道小葻和皡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不过它了。
虽然是这样,但小葻却比我相象的要强大的多,她居然变成了一个恐怖的跟龙魔不相上下的怪物。黑色的巨大鳞片像铠甲一样包裹着她的身躯,手脚都变成了长长的利爪,头上是遮住整个脸的王冠一样盔,一对像大鹏鸟那样宽大的黑色羽翅在她身后展开。她像一道黑色的大鸟一样飞舞在弥漫着风沙的昆仑的上空,周身闪着蓝色的雷电霹雳。若不是枫儿的指点,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她。
皡的样子也让我大吃一惊,他的样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我们平常见到的样子。只是全身都包裹在耀眼夺目的金色火焰之中,那火焰像是从他身体里烧出来的,从远处第一眼看到,我还以为是太阳落到了昆仑山上。
那时雪尘看他们的样子了之后说:葻和皡都化妖成魔了。
原来,魔就是这个样子的。看着最熟悉的伙伴化成魔,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是惊奇、欢喜仰或是伤心。
小葻和皡跟那怪物龙魔缠斗在一起,他们使用了许多我从未见过的强大法术。小葻从地下召唤出无数可怕的妖物一起围剿龙魔,可是被那龙魔用章鱼一样的触手一碰,便化成了粉末。
皡似乎不会用太多法术,但是他的攻击却异常迅猛,他身上那金色的火焰就连龙魔的触手也不敢轻易碰触,他的攻击抵挡了龙魔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后来,皡的力气越来越少了,可是龙魔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他们俩渐渐不敌了。
这时,小葻又使出一个召唤法术,只见天空破开一个洞,无数黑色的雪和冰雹从破洞中涌出来,一时间太阳都被遮蔽了去,接着,一条混身乌黑的巨龙从破洞中飞驰而出,张开了巨大的口,向龙魔飞去。
我很奇怪,雪怎么会是黑色的呢?于是我问雪尘,他说,因为葻成了魔,所以被她召唤的东西也就染上了魔性,那龙本是东方之神『青龙』的化身,但是受了她的召唤就变成了黑色。雪尘又说,身为魔裔,召唤神灵来助战,玷污了神灵,后果是很可怕的,无论成功与否,都会遭到天遣的。
我听得到他声音里的焦急和担心。
黑龙的身体非常巨大,紧紧把龙魔的身躯缠住,然后张开一张大口要将龙魔吞噬下去。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龙魔却也变身了,它的那些章鱼一样的触爪都缩回了身体,然后整个身子不停的长大,再长大,黑龙渐渐缠不住它了。
最后,耀眼的红光一闪,那一刻我看的不真切,好像发生了巨大的爆炸,龙魔被一团红光包围着,黑龙被炸的弹开了。
黑龙翻了个身,笔直的向空中的小葻飞去。身边的雪尘大喊了一声:不好,黑龙反噬了!
还不等我明白过来,原本在地面上的皡突然跳起,带着长长的一道火焰的眩光,像流星一样撞上了黑龙。相撞的一刹那,我只看到金色的光芒、巨大的爆炸声和四溅的火花,接着,皡和黑龙都看不到了,空中只有一个巨大的火球,小葻大吼了一声,也飞身投入了火球之中。
我吓得啊的一声叫了起来,青锋和雪尘叫我别慌,他们的眼睛可以看到火球里面的情形,原来那是小葻和皡一起在抗拒黑龙的反噬。
可是我却觉得,小葻和皡,他们两个像是两只扑火的蛾子,那么执着的用自己小小的力量去跟不可战胜的敌人打仗。
正当他们俩忙于抵抗黑龙反噬的时候,包裹着龙魔的红光消散了,一条黑色巨龙显出了身形。它身上覆盖着巨大的黑色鳞甲,抖动身躯的时候,鳞甲摩擦发出震耳欲聋的哄鸣,巨大的头颅像小山,两只血红色的眼睛放着妖异的血色光芒,一对弯弯的犄角直插苍穹。
巨龙缓缓的游动身躯,居然将整个昆仑峰顶都缠绕起来,它张开一张黑洞一般的巨口。一时间,飞砂走石,山崩地裂,天地间的一切都翻滚着被它吸入口中。这时,在我身旁,雪尘、青锋、妙九同声放声大喊:
小葻、皡快放手,离开青龙化身!
不知道小葻和皡是否听见了我们意识的喊声,只见一道黑影从火球中冲出,这次我看清了,是小葻,她怀中还抱着皡,用力的扇动宽大的羽翼向相反的方向飞。接着,火球包裹着的青龙化身像流星追日一般被巨龙吸入了口中。
它竟然吞掉了青龙化身!太可怕了,这就是龙魔的本相么?那一刻,我完全被吓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龙魔还在不停的长着巨口吸着,仿佛要把整个昆仑都吞入它的腹中。小葻拼命的扇动翅膀以摆脱着可怕的吸力,皡似乎在刚才的撞击中用尽了力气,身上的火焰灭了,样子也有些委顿。他在挣扎着想挣脱小葻的怀抱,我想他是想让小葻能够逃脱龙魔的巨口,但是他越挣扎,小葻就越死死的抱着他。
渐渐的,他们两个离龙魔的巨口越来越近了。
我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妙九这个从来不哭的家伙也哭喊起来。可是我们都是些没用的家伙,在这世界里,我们只有意识,没有实体,眼看同伴要葬身魔口了,却做不了任何事。
突然,有两道光芒从昆仑山下飞蹿了上来,一道是乌青色,一道是亮银色,伴随着尖利的鸣响,啊!是『离魂』和『夺魄』!我心头一振,这两把威力巨大的宝剑是否可以扭转乾坤呢?
两道光芒迅速的飞向小葻和皡,一直落入他们手中,小葻拿到的是银色的『夺魄』,皡拿到了青色的『离魂』,横剑在手的他们立刻精神大为振奋。我似乎看到有源源不断的力量由两把剑身上发出,滚滚的涌入他们俩身体里,皡身上的金色火焰也重新燃了起来。
妙九从前不止一次的说过这两把剑是天下第一神兵器,看来,果然如此。
小葻和皡拿着双剑,却不去斩向那龙魔,却做了一件我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竟然举起两把宝剑,奋力的砍向对方!
『铛――铛――……』
两把剑对砍在一起,震耳欲聋的哄鸣响彻云霄,回荡在昆仑的山间。接着,整个昆仑都震动起来,山峰开始抖动,大地开始摇晃,盘踞在山颠的龙魔也闭上了巨口,我想它也被震到了吧。
然后我看到了奇丽的情景,随着两把剑的互砍,两团巨大的影子显现在小葻和皡的头顶上空,像晴天的云霞那样似幻似真,一个是一只巨大的鹏鸟,另一个是一位婀娜的女子,两团影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持剑的小葻跟皡。
『天神,这是天神啊!!』
雪尘和妙九忽然一前一后的叫起来,把我吓了一跳,天神是这个样子的么?
这时,昆仑的山峰崩塌了,盘踞在上面的龙魔猝不及防,随着坍塌的山体一起坠落入山谷之中。
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光点从小葻的身体内升起,我费了好些力气才看清那是一块泛着白光,晶莹剔透的灵石,上面还有一道道奇异的朱红色花纹。说到这里,看过这故事的你们一定知道这是什么了吧。接着,小葻和皡各自伸出一只手托着灵石,追逐着坠落下山的龙魔,一同飞入了山谷。
这就是我们最后一眼看到的他们。
就在他们飞入山谷的同时,昆仑的群山全部崩塌了,那一刻是那么壮观,漫天的烟雾和沙石遮住了我们的视线,眼前一片迷茫。同时,有一高一低两道声音在我脑际响起,它们叫我们速速离去,因为昆仑马上就要从天地间消失了。
最后,我们被枫儿带回了人间。由意识界回到现实中之后,我看到他们每一个的脸上都淌满了泪,我也是。
昆仑真的消失了,我的故乡,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真的从三界中消失了,无论我们再用什么方式,都看不到它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小葻和皡。
我想,我听到的那个声音应该是那两位天神的,他们一直藏在剑中,最后时刻是他们帮助了小葻和皡。我们都相信小葻和皡已经胜利的战胜了龙魔,至于他们去了哪儿,我想不出答案。
但是我坚信他们活着,就在这广阔无涯的三界中的某处。历经了两千多年的分分合合,我希望他们两个能最终相依相伴,直到永远。
最后,还有一件事情不得不说,是关于小葻的传记。
在昆仑决战结束后的第二天一早,瓶儿发现小葻书房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打稿纸,这就是小葻苦找了很久的丢失的稿子。其实,这些是妙九和灵惜在小葻昏迷的时候拿走的。因为小葻的一段记忆被双剑封存,她们不想让小葻看到这些片断而记起不愉快的事情。
于是,我重新装订了小葻的传记,把这些文稿按照本来的顺序插进去。结果,却意外的发现多出了三张,更加奇怪的是,这三张并不是小葻写的,而是三个不同的人写给小葻的。
一篇《我是远方漂流的人》,是皡写给小葻的,从来不知道皡也会写文章,在那篇里面,皡坦白了他的心迹。这是一个追随了小葻一生,想要陪伴她,保护她的男子,他的故事让我感动。
另一篇《傻小子和傻丫头》,作者居然是那两把剑,离魂和夺魄!这年头,不光妖怪会写故事,居然连宝剑也会写故事?!太不可思议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幸好后来经青锋和玟冉证实,这篇文章的字迹是出自灵惜之手,看来『宝剑会写书』这个想法还是太超前了一点。
可是,灵惜是如何会写出两把宝剑的心声的呢?难道是人家托梦给她不成?这成了一个谜,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
还有一篇,也是灵惜的笔迹,但是却还是她代笔而写的,讲述了另一段感人的故事,一年前,昆仑山下,小葻和皡发生的故事。
于是我把这三篇文章都附在了传记的最后。至此,一切都变得圆满了。然而,圆满却并不表示终结,它只是预示着一段新历程的开始。
就写到这里吧,最后祝愿喜欢小葻的故事的人们都有幸福快乐的一生。
乙酉年九月十八日午后
冰女茕月谨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