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有如梦中般,霓洛记得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在丝竹乐坊时时见到皎皎姑姑的身影,或尊贵、或详和,可眼下,却木然地歪卧于软塌之上,两眼空洞地望着窗外,似乎那窗外,有着看不完的风景。
随了何逍遥与柳月烟,轩辕泽带了霓洛一行进了长公主府,可整个府里,却飘荡着浓烈的草药气息,一众的婢女们无声地穿梭往返于游廊间。
“何将军,长公主这病,看尽了天下名医啊,”月皎皎的夫君只是一个读书人,高中状元,可眼下,却有着明显的无奈与手足无措。
“驸马大人,草民常在民间行走,因此也认得了一两位医术了得之人,今日特意请了来,”何逍遥看向眼前之人,一心只读圣贤书之人何曾理解皇家人的辛酸与无可奈何?
“那就有劳神医及何将军了,”驸马躬身抱拳,眼角依旧带着愁绪。
“容姑娘,你可来了,”婢女轻抚过珠帘,惊醒了月皎皎,看向来人的瞬间,眼神兀地变得清亮,“容姑娘,可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月皎皎上前拉了霓洛的手,神采飞扬,“月烟,你也是,这么晚才来,今天可是本公主的生辰,你们也不早点来,准备送本公主什么礼物啊,五哥送了一个好大的南海黑珍珠,要不要给你们看看?”柳月烟有着微微地发愣,这一幕,似曾相识,
“容姑娘,五哥说了,他这十多年从未见到像你这样能一见倾心的女子,五哥说他要找母后求懿旨去,容姑娘,以后你我可是一家人了,”月皎皎依旧春风满面,可连霓洛都知道,月皎皎的病又犯了。
“姑姑,我是洛儿,你先坐下来,”扶了月皎皎的手,霓洛拉月皎皎坐回了软塌之上。
“何将军,你也看到了,从宫里回来就是这般模样,清醒的时候还认得我,犯病的时候,就念叨着五哥,”驸马长叹一口气。
“长公主记得那一晚,逍遥,就是你我第一次相见到的那一晚,那一晚,王妃与轩王及皇上第一次相见,那一晚,长公主的及笄礼,”柳月烟的声音颤抖着,那一晚,记忆犹新。
“长公主已失心智了,这病犯时,对很多事情都浑浑噩噩,却唯独对心里最放不下的事记忆深刻,”轩辕泽落下手中的杯盏,“这病由心而起,她的记忆会停留在某一个地方,无法释怀。”
默默地上前,轩辕泽轻点月皎皎颈后风池、翳风二穴,就见月皎皎依旧拉了洛儿的手,沉沉地睡去,“泽叔叔,可有良方?”洛儿不忍,那拉着自己的手却不曾松开。
“解铃还须系铃人,洛儿,难治,只能稳住其心性,戒大悲大喜大怒大愁,”轩辕泽握住月皎皎另一手腕,低语,却带着惆怅,他亦没想到,这事隔多年,长公主却依旧无法忘却。
“洛儿,那一晚,发生了什么?”离开长公主府数步,柳月烟终究忍不住好奇问了起来。
“柳姨,事情都过去了,洛儿不孝,皇奶奶跟前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此次一走,最放不下的,却是皎皎姑姑,她的病皆由我爹娘而起,柳姨,若有时间,替洛儿来看望一下吧,”再次伫足,夕阳西下,天边一抹晚霞,却尽显胭脂的薄媚。
瑾王府里,沐雨和思穆听到声音后便冲了出来,嬉闹着,也让一行人的抑郁与惆怅,暂抛向一边,月光下把酒言谈,却在如水的月华下,天涯地角寻思遍,愁绪,化作穿肠的酒。
“皇上说,要复用我,官至原品,轩辕兄,一旦坐上那张龙椅,人是不是会变?”何逍遥有些醉了,醉了,方可吐真言。
‘“那何兄看我变了吗?”轩辕泽淡然一笑,帝心难测,于臣子,亦是一难事。
“可我不愿再为三斗米折腰,轩辕兄,帝颜会盛怒吗?”
轩辕泽不语,若是换为自己,兴许会怒吧。
“君为主、臣为从,人人都想那顶戴花翎,威风无比,可是在我看来,却不如青山绿水间的自在,轩辕兄,我还曾想他日等胡须白了,要与你日日院落中煮酒下棋,享受儿孙绕膝之乐,可谁想某一日,你却君临天下了,”何逍遥继续说着,前言不搭后语。
“我依了你,等你我老后,日日煮酒下棋,”轩辕泽收去了何逍遥手中的酒杯,他看到他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酒坛并未见底,于何逍遥,是心里的惆怅与烦恼相扰。
“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人一生相依相随,一切若如风轻云淡,岂不会活得逍遥自在,”轩辕泽举杯,独酌,却有着与何逍遥相似的心境。
帝王的威严不容小觑,帝王的权势不容轻易放弃,那份无比的荣耀会像毒药蛊惑着人心,让人欲罢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