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人群处,有一男子坐于轮椅之上。望着空旷的湖面,他目中仍难掩诧色,会是她吗?那个在桃林中为自己唱曲儿的人?
与上次一样的曲子,不会错的。那时便已知晓,她的歌声能吸引鸟鹊。没想到,如今还能招来池中锦鲤。
把鼓置于湖中吗?鼓面起舞,如此妙想,真该说她蕙质兰心了。
回想起那歌声,到现在都仿佛萦绕于耳际,久久不散。
原来,她是卫家的小姐,卫湘。
他浅浅笑了,清俊的眉目也因此温润不少。
戏台上,好戏开场。可人们似是对此失了兴趣,都在互相打听那女子的身份。台上表演之人,一时颇为尴尬。
吏部尚书沈渊笑道:“卫大人可真是教子有方啊,前段日子,令郎在我吏部就职,如此出色的年轻人,已经很少见了。”捋了捋胡须,他复又笑道:“如今令媛也这般清丽脱俗,真是羡煞旁人啊。”
卫宗文笑道:“沈大人过奖,犬子愚钝,诸多地方还需大人指点。”
礼部尚书陆文夫也笑道:“卫大人,算起来,咱们两家也是亲家。但不知现今这个,将来又要嫁往何处?”
兵部尚书宋秉承接道:“可惜了,我家老二已成家多年,老三司书也才十七。要不倒还能商量商量,看凑不凑得到一块儿。”
户部尚书郑厚笑道:“宋大人不必惋惜,自古未行弱冠之礼而先成家者,多已有之。远的不说,这陆大人膝下的二公子,不也在前段日子成亲了吗?”
宗文端了茶盏,啜了口,笑道:“小女尚且年幼,此事不急。”
长史林敬之在旁笑道:“众位大人,这好戏方才开演,咱们还是勿要多说,看戏吧。”
上首处,沐思寰笑道:“思宸,瞧瞧宗文家的丫头,这舞跳得真是……连朕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安乐王沐思宸笑回:“皇上说得是,确为世间难觅之佳音。”
看着远处的湖面,沐思寰复又说道:“去年,这孩子也给朕跳过一段。你是没看到,那般灿若桃花,就像当年的四妹……”渐渐止了声,好似陷入回忆之中。
看着兀自沉思的他,沐思宸只静候于一旁,并未出声打扰。
湘儿退下场已好一阵,仍是喘息不已。
别看那舞跳得唯美,可是极其费力的。连番的起跳和回转,双手还得不停地转动玉扇,更要配合锦鲤的腾跃而变换方位。真是既费体力,又费脑力。
怕吃了东西跳舞,身体会出现不适,故她连晩膳都未用,现早已饥肠辘辘。
云羲看着她捂住肚子的手,浅笑道:“走吧,我已让人备了吃食。”
湘儿由他牵过手,一路到得宸兮殿。进到屋中,果然早已摆满吃食,不禁笑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未用膳的?”
云羲拉她在桌边坐下,淡道:“猜的。”
接过他递来的碗筷,她双手却不住打颤。
云羲皱眉道:“你的手怎么了?”
湘儿扯了扯嘴角,干笑道:“方才转了好长时间的扇子,手劲没缓过来,有些打颤。”
他复又问道:“腿也这样?”
湘儿无奈地点了点头。
叹了口气,他端过她手里的瓷碗,复又拿了桌上的瓷勺,浅道:“我喂你。”
喂她?湘儿诧然地看向他,堂堂一个皇子,要亲自喂她吃饭?
不等她惊诧完,瓷勺已递到她面前,里头是小勺白饭。
瞅了会儿,她终是张口将饭含入嘴中。
云羲又盛了小勺清汤,递到她面前,低道:“喝口汤,别噎着了。”
湘儿听话地将汤汁一口含入,却又猛地尽数吐出,不住呛咳起来。才做好的饭菜,岂能不热烫?
云羲忙放下碗勺,伸手轻拍她背部,替她顺着气:“怎么样?烫得厉害?”
湘儿平复了咳喘,由他抬起下巴,云羲低道:“张嘴,我看看。”
湘儿尴尬起来:“不用了吧?我没事的。”
云羲看着她,淡道:“听话。”
无奈之下,她只好张了嘴。
云羲仔细地看了看,方道:“还好,没烫着舌头,一会儿吃慢些……”才说着,一抬眼便和她四目相对。
因方才咳了一阵,她的脸被呛得微微泛红。嘴唇也因汤汁的缘故,比平时红艳几分。
云羲捧着她的脸,一时没了动作。
湘儿觉察到微妙的气氛,忙闭了嘴巴,低道:“好饿,快些吃饭吧。”
云羲回过神,这才又拿起了碗勺,继续喂她。
此次盛过汤后,他并未直接送到她面前,而是放在嘴边,轻吹了两下,这才递过去:“喝慢点,别又烫着了。”
湘儿看着他细致入微的动作,乖巧地点了点头,慢慢喝下勺中汤水。
一顿晩膳,她吃得不多,却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
另一边,卫淳途中离席,去了某处僻静的地方,他想独自透透气。
云婀不意瞥见,心中担忧,遂也悄悄跟了过去。
怀若正于凉亭内歇脚,她身体向来羸弱。近些日子,更是越发不好起来。那吵闹的宴席坏境,着实令她气闷。
吸足了新鲜的空气,她转首想要回去,却蓦地瞧见了卫淳。
多日不见,而今相遇,两人心中该是何种滋味?
“怀若……”沉默良久,卫淳终是开了口。
怀若眼中已悄然蓄出泪水,忙低了头想要离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腕却被抓住。
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怀若方道:“如今你已有了家室,我们之间,就断了吧。”
卫淳并未答话,只是更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怀若拨开他的手,状似镇定道:“以后,别再见面了。”
眼看她就要朝这边过来,云婀忙调头往回走,不慎遗落腰间玉佩。那是婚嫁之时,由卫家所送的聘礼。
卫淳立于原地,许久,方才转了身。
夜色中,白色的玉佩尤为亮眼。他弯腰拾起,顿觉眼熟,复又仔细看了看,这玉佩,不是她的吗?
难道,她方才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