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琪不明白,为何湘儿会出现在这里,但当她将龙莓交给他的时候,他便明白了。
再看她苍白的脸色,比之前憔悴不少,他叹道:“东西由我送回去,你别赶路了,身体会垮的。”
湘儿摇头:“你们人多,路上耽搁的时间定是不少,我不放心,还是由我自己来吧。”
银妆在旁低道:“小姐,上山的时候,你已经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了。”正因为要一个人肩负两个人,她也才会跟着晕倒。
湘儿瞪她一眼,示意她别多嘴,就要上前拿过装有龙莓的袋子。
柴琪侧过身,并未将袋子交给她:“我一个人送,总可以了吧?”转身对其他人道:“你们照顾好她。”
湘儿忙上前拉住他:“我是不眠不休赶的,所以一定比你快。”
看着她,他叹了口气:“我也如此,可以了吗?”
湘儿这才松了手,低道:“谢谢。”
柴琪踩蹬上马:“不用谢我,云羲是我朋友,我也不希望他有事。”话音刚落,便策动缰绳,绝尘而去。
而另一边,一队人马也正从东齐出发,浩浩荡荡,往南楚而去。巨大的车辇,里面坐着个美丽的女子,蛇髻金簪,竹绿纱衣,一双狐眼风韵无限。
柴琪不日不夜地赶了七天,终是到了未城。街市上,一骑快马扬起地上尘埃,直往青衣巷而去。
湘儿则是在云羲服药后的第三天,才赶回府的。一进门,便径自去了东院。院子四周全是侍卫,皇上亲自拨下的。
有御医在隔壁屋子候着,以免突发状况。湘儿问了御医,方知还要过两天他才会醒。
她不放心,想要亲自见见他。到了房门口,守门的侍卫却不允,大约是瞧着她面生,当是闲杂人等了。
湘儿才想跟他们解释,却听到蕙兰的声音:“两位,这是我女儿,和我一道来探望殿下的。”
两个侍卫听罢,这才放行。
蕙兰拉着她进得屋中,未等她站稳脚跟,便低斥道:“金妆都同我说了,怎么做事如此莽撞?你一个女孩子家的,竟大老远跑去祁山?让你爹知道了,看他怎么教训你!”
湘儿低了头,任由她训着。她承认,此次她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默默听她训完,蕙兰方才同她往里屋走去。
床榻上,云羲仍旧昏睡不醒。但走近些,便可瞧见他脸上的气色,已与常人无异,看来是无甚大碍了。想至此,不禁浅笑。
蕙兰看着她的模样,眼色微变,拉了她的手,低道:“你跟娘出来一下。”
出了外间,两人一路往兰院走去。一进屋,蕙兰劈头便问:“你跟三殿下是什么关系?”
湘儿突然被她这么一问,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就是那种关系,男女之间的那种。”
蕙兰听罢,蹙眉道:“你这孩子,怎么就偏偏看上他了呢?”
湘儿听她的话,似是不赞成,忙道:“为什么不可以,男未婚女未嫁,凭什么我就不能和他好上?再说了,他既不是贫困书生,我也不是平民女子,门户相当,为何不可?”
蕙兰满目无奈,叹道:“你这孩子,娘最不愿意的,便是让你嫁入皇家。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唯有皇家的人最不靠谱儿,他们都很无情的啊。”
湘儿辩驳道:“凡事没有绝对,娘又怎能以偏概全?云羲不是始乱终弃的人,我了解他。”
听到女儿直呼他名讳,蕙兰更是满心担忧,语调不觉上扬了几分:“了解?你了解他什么?娘实话跟你说一句,这帝王家的男人,你一辈子也别想了解他们。何况这三殿下还不同于其他皇子,你爹他当年……”话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有所失言,忙闭了口。
湘儿却追问道:“当年?当年爹怎么了?”
蕙兰只摇了摇头,岔开话题:“总之,你听娘一句话,和他断了吧,你们不会有结果的。就是我同意,你爹也断然不会答应。娘不想你用情至深之后,再白白受苦,就像你哥那样。听娘的,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湘儿不能理解:“为我好?无故拆散我们,这也叫为我好?娘,我不是哥,我也不需要像哥那样,对卫家承担什么责任。就是你们把我赶出去,我也绝不会改变主意的。”
看着夺门而出的女儿,蕙兰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啊!女儿如此情根深种,她只希望,三殿下也能真心待她。如此,或许还有可能。只是她担心,如果他知道当年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还如此接近湘儿,那……那该是多孽的一笔账啊!
自从湘儿回来了,便早晚守在云羲身边。自然而然地,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她。
见他醒来,她欣喜万分,早已上前抓住他的手,急问:“怎么样?还难受吗?你等等,我这就去叫御医。”一连串发问,几乎都不等他回答。
见她要起身去往外头,云羲忙拉住了她的手:“我没事,不用叫御医。”
“可你刚醒,还是让御医诊治一下吧,这样我才能安心。”她认真说道。
云羲看着她,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手撑床沿,想要坐起来。
湘儿忙上前将他扶起,复又小心地在背后加了个靠枕。
云羲靠在软枕上,拉着她的手,浅笑道:“陪我说会儿话。”
湘儿不明道:“说什么?”
云羲淡然:“什么都可以。”见她沉默不语,他复道:“其实前几日,我醒过一次,那时阿琪也在。他跟我说,药是你拼了命去山上采来的。”
见他定定地凝视自己,她赧然道:“你别听他瞎说,什么拼了命的,没那么夸张。”
握紧了她的手,他眼中尽是浅浅的笑意:“谢谢。”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这句话,她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泪滴在了他们交握的手上。
云羲抬手,拭去她眼中泪水,浅问:“怎么哭了?”
眼泪越流越多,她看着他,蓦然倾身向前,隔着薄薄的里衣,吻上他左侧心口。那里,有他为她留下的伤痕。她吻得很轻很柔,怕弄疼他。可眼泪却不住滴落,濡湿了他的胸口。
再次抬头时,她望着他,低道:“不要对我说谢谢,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止了抽噎,她复道:“如果没有你,那一箭射向的,就会是这里。”她抬手指向了自己的心脏。
云羲看着她,眼神凝然,深邃一片。半晌,他抬首望向床幔,淡然道:“知道吗?我从小就对自己说过,将来,如果有了喜爱的人,便要好好保护她,不能像父皇那样。”
语毕,他看向她,眸色深沉。执起她的手,他淡道:“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