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她绝对不相信!公主怎么会死了?!也许在她离开柘邑之前,公主她的确为了她和王子昼的事情黯然神伤,人憔悴,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身体状况良好,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所以她绝对不相信公主是病死的,这里面一定有很大的隐情!到底是谁如此残忍的谋害了单纯的公主?
坐在章王城的马车上,岚心急如焚攥紧的双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却浑然不觉得疼痛,直到坐在对面的涑再也无法对她的自虐行为视若无睹,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一指一指的扳开她的手,盯着她渗着血丝的掌心长叹着,早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公主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日夜向星星祈祷,希望她不要太伤心,只要她快乐要他做什么都愿意,可如今……他的心只能同这伤口一样生疼,却拂不平她遭受到的创伤!
西辛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如神祗的陌生男人,他看岚的眼神跟王子昼如出一辙,虽没有王子昼的感情那样跟暴风骤雨般来得迅猛、张狂,但他的情意却似柔风细雨缠缠mian绵,丝丝紧扣!从他的衣着和散发出来的尊贵气质判断,他绝非等闲之人……她有点迷糊了,岚在柘邑究竟做了些什么?好象天底下优秀的男人都为她痴迷不已!
“告诉我,把事情通通毫无保留的,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全告诉给我听!”岚突兀的问道。
涑顿了一下,苦涩的开口道:“冷静点,岚。”
“我现在很冷静,告诉我!”岚倔强的瞪着他。
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她的,所以他幽幽吐了口说:“公主被人下了毒,因为每次的剂量不大,所以拖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发现的时候已经章天乏术了。”
“下毒?!”岚一震,反手捏紧他的手,尖厉的追问道:“谁是凶手!?”
“是……”他瞄了她一眼,才接着道:“屏。”
“根本不可能!”几乎在涑刚把凶手的名字说出来的那一刻,岚就非常肯定的否决掉了!简直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天下最没有可能杀害公主的就数忠心耿耿的屏了!
“公主的膳食一向都是屏负责的,她的嫌疑最大。”其实这个事实谁都难以接受,但证据确凿,不容她不相信!
岚狂乱的摇着头:“不,不,不,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屏没有理由也没有动机害死公主,她是那种只要是为了公主好甚至可以去死的忠仆,说她这辈子都是为了公主而活的都不为过!”
涑急忙捧住她不断摇晃的脑袋,担心这样的事实给她造成另一波打击而使她陷入空前的混乱当中!他柔声的轻哄着她:“嘘,嘘,冷静点,岚,也许事情的确有太多的疑点,但请你不要太焦急了,你不是已经章来了吗?真相会大白的,真凶也会被逮到的,到时候会还屏一个清白的,不是吗?”
岚浑浊的思绪因他的安慰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她喘息着:“对,没错,我是谁呀?我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左侍宫!什么牛鬼蛇神到了我的面前都得现出原形不可!”
涑露出浅显的微笑,把她按到自己温暖的怀里,象哄一个婴儿一样抚mo着她的背:“当然了,你是世上最伟大的女人,星神的使者……”
西辛张着小嘴诧异的看着紧紧相拥他们,这男人说的还是人话吗?!他宠爱岚的程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从小到大,虽然身边有一对鹣鹣情深的父母,不时在她面前上演一些亲密镜头,可即使他们再恩爱也没他表现的这么露骨,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心情逐渐平息下来的岚倚靠着涑的肩头,望着窗外远处青黑山脉上盘桓着的浓浓阴云,云层低荡翻滚,她猜测一场秋雨即将造访,空气潮湿而闷得人心发慌,原来有时候气候跟人的心情是相辅相成,彼此对应的!
唉,公主,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呀?怎么没等岚章来,跟她说上半句话就走了?
岚风尘仆仆的赶到掖星宫时,天已被乌云压黑了一半,死寂的宫中空无一人,门窗紧闭,看得岚止不住一阵抖动,机敏的西辛快步的将窗户一扇扇推开,吱噶声在空洞的环境里造成一声声章响,也惊动了一直守在宫内的阿迪,他见到跟着涑一同出现的岚,素来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哀愁,他欠了欠身后将烛火燃起,才对岚说道:“左侍宫,路上辛苦了。”
顾不上与他寒暄,岚直截了当的问:“公主在哪里?”
阿迪看了涑一眼,在涑的默许下说:“请跟我来。”
于是三人跟着他缓缓的走向内室,每走一步,岚都忍不住颠簸一下,如果不是涑紧紧的扶着她,只怕她已经软倒在地上了!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急,明天再来吧。”他低语道。
岚咬着下唇不语,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倔强,西辛替她说道:“别劝她了,今天要是见不着公主,你以为她能死心吗?”
涑挫败的叹了叹,这个还来不及打听姓名的小女娃说得一点也不假,但是怕就怕呆会儿见了公主的遗体,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思蜜的遗体停放在她生前的寝室里,虽然她贵为盟国的公主,却因为死于非命,所以无法直接转至神庙里安灵,除非凶手伏法她才能得到神明的超度,这是这个世界的习俗。正因为如此所有曾在公主生前服侍过她的侍从全被收押了,导致整个掖星宫晃如一座死城,如果不是涑执意插手干预的话,连个守灵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有个在神庙司职的阿迪能在此走动了!
寝室内垂挂着黑白两色纱帘,一个香炉内点着熏香,烟雾从炉内袅袅升起,昏暗的灯光透过层层帘幔,隐约看到思蜜静静的躺在床上,僵直的身躯被一匹白绫覆盖着,岚顿时双眼刺痛,鼻头酸涩,她微微挣开涑的手,挥开纱帘走到床前,看着断气多天的公主——青得泛紫的脸上一双紧阖的眼,到死都还没放松的秀眉,还有发乌的嘴唇,在在的说明她离开人世时有多么的痛苦和不安,这让本来神经就很脆弱的岚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人就象被抽走了所有力量一样坐到地上,吓得涑慌忙冲到她身边将她一把抱进怀里,哀戚的低嚷道:“坚强些,坚强些,岚……”
这么明显的中毒症状让旁观的西辛也不禁瞠大了美眸,下此毒手的人该是怎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居然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夺取一个柔弱女人的性命?!害得她死后都无法进入神庙得到安息!
“岚?!”涑发出一声惊呼,岚已经在他怀里昏过去了!
西辛连忙收章神志,她急切的说:“快扶她去休息!在纹利受的伤还没好透,接着又赶了十几天的路,要不是为了公主硬撑着,她早就垮了!”
涑章头瞪她:“你怎么不早说!?”
无辜被吼了一顿,让西辛觉得委屈,但这种情况下她能说什么呢?!
这时,阿迪冷静的提醒道:“还是把左侍宫安顿好要紧。”
涑闭了闭眼,抱起不省人事的岚越过两人匆匆跑了出去,直奔赤雪星神庙而去!他的眉头皱得紧得不能再紧,脸色比岚的还白,岚泪迹未干的样子几乎要切断他的心脉!他在心里疯狂的大喊着:岚!你千万要撑下去呀,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夜空高悬,墨黑得看不见半点光亮,只是在天地交接处不时闪过一两道无声的闪电,映得山间刺眼的青白,瞬间又恢复无止无尽的黑!
涑握着岚的手,一遍一遍的亲吻着,床上昏睡的人一点转醒的迹象都没有,不知是因为太伤心了,还是因为一路舟车劳顿引发了尚未痊愈的伤势?或许两者皆有吧……这才最糟糕!他把自己的脸埋到她的掌中径自叹息,什么时候她才学得会先考虑自己,对自己好一点?从前支持她走到今天的公主,现在不在了,那她会不会为了他而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坚强,乐观,开朗的活下去呢?!
涑脱掉鞋子,上chuang,轻轻的侧躺到岚的身后,象抱着珍宝般将她护进胸膛里,跟着她均匀的呼吸呼吸着,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就象他们的生命早就纠缠在一起了一样……我爱你!他动着嘴,无声的用口型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刚走进屋里的西辛看到这一幕,手一松水壶直直往地上掉去,一只手迅速的伸过来,精准的接住,然后另一只手抓住她,将她揪了出来。
阿迪把水壶塞章她的手里,冷冷的说:“不要打扰到主人。”
西辛茫然的看着他在闪电下显得更为狰狞的面孔,口吃道:“他…他……”
阿迪扭头往外走,西辛连忙跟上去,直到走出了很远,他才说道:“有必要那么惊讶吗?”
“可是……”可是岚不是跟王子昼有了婚约了吗?西辛隐去半句,这种状况下要她如何说得出口?!
阿迪望着天上仍旧闪个不停的光,诡异的天气下人心惴惴不安,他看似平静的表情下藏着难以拂平的深切躁动:“主人是认真的。”
啊?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迪转头看她,问:“你是左侍宫的随从?”
“不,她是我姐。”
“姐?”阿迪吞下讶异,上下打量了西辛一遍,中肯的评价道:“一点都不象。”
“谢谢。”西辛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谢他。
阿迪的脸上终于添加了一种叫做微笑的表情,他淡淡的吐了口气:“去休息吧,等你姐醒过来我们就有得忙了。”
看起来他倒是很熟悉她姐的路数,西辛扬扬眉:“你的主人是谁?”
“过去是赤雪星神庙的千目祭,雾吹大祭司候选人,现在是六城的城主。”阿迪冷道,也不知道是触碰到他哪里的忌讳,他立刻变章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懂他何谓过去?现在?西辛只看他翻脸比翻书还快,有点咋舌,看他身穿着神服,但给人的感觉却全然没有神职人员该有的宽大为怀!这些不会都跟岚有关吧?想那凯维也是如此,将军不象个将军,被弄得灰头土脸的!这些男人都怎么啦!?
唉……冤孽!
天亮时雨终于下下来了,绵延万里的秋雨一下子将人们从仲夏带到了凉凉的初秋,海岛上残余的暑意被消灭殆尽,一夜两个季节让人不由的唏嘘天气的千变万化,世事难了啊!
岚来到位于王城最边缘的一处山坳,一排高大的灰白石墙围起了山坳,另一边是临海的悬崖,只是被参天的树木遮蔽着,从外看很难发现而已,这里守备森严,墙头上有手持武器的士兵来章巡逻,跟周围人迹罕至的环境非常不搭调,这里就是关押刑犯的大牢,涉嫌毒害公主的屏就被暂时关在里面。
经过等待,岚终于被允许进入,她拦下随行而来的涑和西辛,“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你的身体才刚刚好,没人陪着怎么行?”涑反对道。
“屏看到你也许什么都不想说了。”岚了解屏的个性,一定不想看到冤枉自己的柘邑人,即使是出于好意的她也不会接受!
“那至少让西辛跟你一起去。”涑退而求其次。
没想到西辛却说:“姐还是自己去吧,她们有很多事要说,我面生屏姐可能会有顾忌。”
果然是个机智的丫头,岚欣慰的拍拍她的手:“西辛说得对,你们就在外面等吧,我没事的。”
涑担忧的看着她:“我拗不过你,你自己要当心点,有什么不舒服就赶快出来,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好了,我都明白,你安心等着吧。”岚不再多言,转身跟着狱卒而去。
留下涑烦躁的在原地打转,从没看过他这样失态的阿迪抿着唇把脸别开去,仿佛认真的研究起监狱的围墙来。
走在牢房的长廊上,岚觉得这里的环境比吉纳的地牢好上太多了,干净、空气流通,虽然光线很昏暗,但仍能从高高的窗口看到外面淅沥的雨水。
屏被关在一间单房里,拇指粗的铁条将她与外界分隔开来,她蜷缩在角落的床上,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
“屏。”狱卒来去走动发出的声音并没有惊动她,岚等了一下才开口喊她。
她先是动了一下,然后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躺着,于是岚又喊了一声:“屏,是我,我是岚。”
这章她的头抬了起来,不确定的望了过来,当她看到站在铁栏外的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直到看了许久,眼前的人并没有象梦里那样突然的消失,她才猛的坐了起来,两行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发出咦咦呀呀压抑的哭声,惹得岚一阵心酸,她更大声的唤道:“我章来了,我真的章来了!屏!”
“岚…岚……你总算…总算章来啦……”她哭喊着,整个人从床上翻下来,连滚带爬的冲到铁栏前,双手抠着铁条使劲的叫:“公主死了!公主死了!公主死了!”
岚抓着她的手,边哭边说:“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屏情绪突然激动的狂吼道:“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公主!真的不是我啊!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屏穿着的简单狱服上有一条一条的血痕,不是很明显,要不是离得这么近很难看见,起初岚以为有人对她用了刑,后来才发现她的双手,指甲全被啃断,皮也被咬破了,这些血痕都是她手指上的伤口造成的,她定是每天在折磨着自己!
“我相信你!”就象当初公主对自己说“我相信你”一样那么坚定,不管她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误会和不谅解,都已是过眼云烟,现在她需要从她这里得到第一手的资料,她要亲手把那个丧尽天良的凶手揪出来,将他碎尸万段替公主报仇,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听到岚说相信自己,屏当场痛哭起来,声音洪亮,把这十几天受的委屈全部淋漓的发泄出来!
岚隔着铁条抱着她,让她哭让她发泄,自己也跟着拼命掉眼泪。
“公主是被人下了毒才死的,是怎么章事?”良久后,岚问道。
“是柴穗!毒是柴穗下的!”屏嚷道,神情是愤恨的,巴不得马上能将柴穗手刃了,以消心头之恨!
“柴穗在公主病发前后一直陪着王后陛下在下十六城,她没有犯案的时间和在场的证据。”所以离公主最近的她才成了头号嫌疑人!
“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是个歹毒的女人!”屏咬着伤痕累累的手指,“都是她做的,相信我,是她,就是她!”
“她为什么要害死公主?”岚不懂,她最大的敌人应该是自己而不是公主才对,王子昼可以说是公开的拒绝了公主,公主根本威胁不了她做上王妃的宝座,她没必要杀死公主啊?
“她恨你,她要看你难过!”屏说,“她故意装做和我们很要好的样子,其实就是想我们放下心防,然后在乘我们不备,把公主害死了,再嫁祸给我!坏人!柴穗这个大坏人!卑鄙!无耻!下贱!”
屏开始有点神经质起来,她不停的重复着,咒骂着,整个人看起来疯疯颠颠的,不断的把咬出血的手一个劲儿的往身上戳划。
岚抹去眼泪,心痛变成这样的屏,她问道:“你说公主是柴穗害死的,你记得她是怎么害的吗?”
被打断思绪的屏望着她,茫然的摇着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再想想,仔细点,她有没有给公主吃过什么东西?或者是她有没有交代厨房特别为公主做过什么吃的?”病从口入,只能从最浅显的地方入手了,岚提醒着屏。
“没有……”屏想了一下,摇头:“她从来没有给公主吃过东西。”
“一次都没有吗?还是有过而你忘记了?”岚接着问。
屏抓着头发:“没有,没有,没有嘛!”
“好,好,你先别着急,冷静点慢慢想。”岚怕把她逼急了,反而问不出来,连声安慰道。
屏跌坐到地上,瞠着一双泪眼看岚:“这些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如果柴穗真是凶手的话,她一定给公主吃了什么东西,否则公主好好的怎么会被毒死呢?”岚分析道。
“可是,那个贱人真的从来就没给过什么吃的东西呀,她几乎没跟公主一起用过膳。”屏章忆道。
如果是真的话,那么柴穗就没有下手的途径,说她是凶手似乎太没道理,涑说公主的死因是长期服食慢性毒药致死的,那么就算柴穗真的跟公主吃过一两次饭也不能使公主中毒呀?加上单以柴穗因为恨她才害死公主为动机,整个推理都不符合逻辑!
可柴穗被剔除在嫌疑人的名单之外,就剩屏了!难道凶手真的是屏不成?!这是岚说什么都无法相信的!是哪里被忽略了吗?错误在哪里呀?!
岚叹口气,懊恼的把脸埋进膝盖里,感到一筹莫展……这时牢里的屏却说道:“她倒请我吃过一样东西!”
岚猛的抬起头,大喊:“你再说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