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机关算尽

“张良，怎么会是张良？我数年心血，想不到却是此种结局，竟然会败在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手上！难道他只是故意示弱于人……”咄苾喃喃自语着坐倒在地，只觉口中一阵腥甜，一口血到了咽喉，却又吐不出来，涨涨得难受，胸口烦躁欲裂。

咄苾已料到李世民不过是诱敌之计，却还出手，就是自负费尽心思炼制的阴鬼远胜常人。这次阴鬼倾巢出动，他自忖杀鸡用牛刀，除了确保万无一失，已是带了耀武扬威之意，实指望用这霹雳手段，一举威吓群雄。没想到数年辛苦，一夕尽废，当真是摧心裂骨之痛。

一旁的阴山却觉神色更加惨然，只险些便要老泪纵横。咄苾不过是监督几年炼制，他却是数十年苦心孤诣，不惜背叛家族、兄弟反目，才得这阴鬼炼制之法。他不由恨声道：“依属下，还不如早些杀了李世民，也不至于阴鬼白白牺牲的毫无价值！咦，他们这死法……怎会如此？！”

咄苾摇摇头，却不知该说什么。这次行动，他跟统叶护和阴山意见都不一致。他与中原政权对垒多年，深知突厥士兵虽然勇悍，人口却相差悬殊。现今中原地区群雄纷立，分别征伐，风险太大。就算侥天之幸，能够逐个击破，若攻下一城，即分兵把守，更是绝无可能！他还要留着李世民替他肃清中原，最后再一决雌雄，这也不过是华容道义释曹阿蛮的把戏。

本来算盘打得颇响，但正像统叶护所说，此地人物，皆出乎他的预料，若是命阴鬼直接除掉李世民，总还算消灭了以后的一大对手。此决定究竟是对是错，眼下他也已说不清。

他心思慌乱，却没注意到，阴山不住翻检几具焦尸，渐渐露出骇异之色，满脸惊诧，忽然一声大叫道：“这……这竟然是……”咄苾这才惊觉道：“可是发现了什么？”阴山一脸难以置信道：“这竟是人间禁术……”咄苾一怔道：“你说这就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阴山颤声道：“不错，这正是传说中天神斩妖除魔所用、凡人不得休习的……驱魔咒！”咄苾两眼一瞪道：“你的意思是……那小子真的是神子？这不可能，我绝不相信……”阴山脸现迷惘之色道：“也不一定。”咄苾怒道：“你吞吞吐吐的究竟想说什么？！”

阴山沉思道：“三千七百多年前，□□之神迦萨甘突然失踪。天神阿布凯恩都里为争夺统御诸神之位，与净土及下界之神互相争斗，导致三界震动，结界松散，有凡人误坠或者闯过天池，到达天界。与天神达成交易，缔结联盟，学会了这种神术，带往人间。”

咄苾忽然双目一亮道：“这么说，他也是那些人的后代？既然他可以，我们为什么不行……”阴山摇头道：“不是不行，可这驱魔咒虽然威力无比，却是替人做嫁，根本没什么实际用处，而且，代价极大，一般人怎么会修习……”咄苾皱眉道：“到底是如何缔结盟约？”

阴山犹豫了一下道：“王爷，我知道你的意思，练成神术，从此阴鬼再无弱点，可横行天下！但这驱魔咒，只能……斩除妖邪，对普通人却没什么作用。阴鬼心神奉献于王爷，才能得到那超凡的力量，已与常人有异。修罗使在教中地位，虽然远高于阴鬼，身体却还是普通人的，所以加隆才只受了伤。与天神结盟，既要将灵魂奉献于他。凡人一旦交出灵魂，就等于已坠入魔道，却又练这驱魔咒，岂非在每日勤加练习，如何自杀？各中痛苦，可想而知。我的祖先，人间界的英雄尕勒莽、阿合莽兄弟，就是为了杀死趁三界大乱闯入人间的恶魔，才宁可牺牲自己，与天神交易。他们除掉恶魔后，为怕自己成魔，竟挥刀自杀了……”

咄苾哐啷一声踢翻了一只药炉，狂怒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说他是神子！”阴山摇头道：“属下没这个意思，世上总有些笨人的，听王爷所说，此人形止大异常人，说不定是何机缘凑巧。”咄苾哼一声道：“这也都不过是传说，如何做得准？！”阴山沉吟道：“王爷，想知道究竟如何，还有一个方法……”咄苾狞笑道：“你是说……好，加叶，带我们去见他！”

加叶挑着灯笼头前带路，曲曲折折下到一处地宫，刑具陈列、血迹斑斑，最里侧的角落，儿臂粗细的铁链锁着一个头发花白、遍身伤痕的老者，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得，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加叶喝道：“老头，看谁来看你了，还不快迎接？！”

老者闻言，缓慢的抬起头来，蓬乱的长发下，赫然现出一张与阴山一般无二的脸，只是神色间更显刚强。他轻蔑的扫一眼咄苾与阴山，大笑道：“大败亏输得回来了？哈哈哈！”

咄苾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道：“你都知道了，他到底是不是神子？”老者冷笑道：“这还用问么？我早就感到他身上的神启，说过无数次了。大胆妄为的叛徒，居然敢对神子不敬，这就是上天给你们的惩罚！”咄苾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道：“宗闵，我知道你的体质异于常人，可阴山不仅是你的师弟，还是你一母所生的双胞兄弟，功力远在你之上，他为何感觉不到？！”

宗闵一阵狂笑，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喝道：“兄弟？我没这样辱没先人的兄弟！从他姓阴的那天起，宗苏里就已经死了！天赋异禀之人，本是上天选中的幸运儿，该当造福人间，他却用来炼制阴鬼这种伤天害理之物，早已把灵魂奉献给恶魔，死后坠入无间地狱，还怎么可能感受得到神启？！”阴山神色赧然道：“大哥，别说了……”

咄苾厉声道：“交出《盘涉经》，否则，哼……”宗闵怒视着咄苾道：“你们杀了我吧，想让我交出先人之物，做你们为非作歹的帮凶，别痴心妄想！”咄苾阴声道：“好，那我们就等着瞧。加叶，用刑！”阴山脸现不忍之色，犹豫着上前道：“王爷，让我再劝劝他吧……”

咄苾眼神一凛：“怎么，到底是兄弟连心？”阴山嗫嚅着退后，咄苾转身大步而出，阴山跟在他身后，只听见地宫深处传来宗闵凄厉的吼声：“无知的叛逆，你们对上天不敬，会遭报应的，你们会为整个突厥带来灾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