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那普从梦中醒来,周遭一片静谧,没有人。
她披衣坐起,独立窗前,深白色的清纱在风中轻轻摆动,窗前的晨曦已经透了进来,她笼了笼衣衫。天还是凉了,是心里的寒冷吗?今天……
“小姐……该洗漱了,今天可是你出嫁的好日子哦!你要好好打扮下自己呢!”
“是啊……我们的小姐多美啊,如果穿上这件嫁衣真是……”
“是啊,是啊,就会是我们尊贵的王后了,太好了!”
一早,大群兴奋的使女们破门而入,洗漱面盆,嫁衣,高冠,闪耀的宝石手镯、璎珞、戒指、项链,五彩的指甲花、眼影膏,穿衣上装的使女川流不息,只有那赫特普僵直的坐在梳妆台前,没有笑意,没有表情,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任由所有人都有条不稳的为了她忙碌。只是不住的问:
“你看到特尔少爷了吗?”
“小姐,他一早就出门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
“特尔少爷回来了吗……”仍有一丝的牵念,她迟迟不肯上嫁车。王家迎亲的队伍已排出好远,静等待着新王后登上华丽的嫁车。
“还没有,小姐,您是不是应该要上车了,少爷会给您深深的祝福的……”
“可是……”
华丽的彩车绝尘而去,车队连绵……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阻止我?为什么不来带我走?为什么……”
那赫特普斜躺在王儿的怀里,久久不再说话……
“母亲!母亲!怎么了?你继续说啊?后来呢……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再请医生过来给你诊治一下?”阿赫摩斯关切的注视着母亲紧蹙的眉心,她分明是很痛苦。
“没有……我很好……我现在很快乐。我就要随他去了……我很快乐……”母亲的眼睛开始涣散出奇异而幸福的光,她深深的凝望着,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又似乎看到了什么,空洞的瞳孔中,聚集着快乐。
“母亲!告诉我,是不是透特尔老师是我的……”阿赫摩斯小心翼翼。
“不可以乱说!”那赫特普突然严厉起来,她用尽最大的声音在怒斥儿子。
“你是神圣的王族,你身上流着的是底比斯王朝高贵的血统!你的父王是塞格嫩拉王”母亲的眼聚起从未有过的威严,她几乎要激动的坐起。
“可是……”
“没有可是!只是母亲没有将最真实的爱奉献给王,我是有罪的!但是你不可以怀疑透特尔,更不可以怀疑自己。”
“是,我的母亲,您不要生气,我了解您的苦。”阿赫摩斯恭顺的不再说话,他相信透特尔的为人,更相信母亲所说的任何话。
“我知道,你应该会了解,只是总是会有人不明白,总是误解……现在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了解和谅解了,我就要随他去了……我真希望快……”
“不!母亲……”阿赫慌忙捂住母亲的嘴,她已经开始游离。
“孩子,你要知道,这么多年来,我的希望,就是你能早日长大成人,我就可以放心的随他而去了……他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了,他需要人的陪伴,他在那里待得太久了,没有我怎么办,他答应了我要守护我,一直守护着我……”
“孩子,他也是你的守护神,特尔说他会象对待儿子一样的教导你,抚养你长大,‘特尔’你明白的,也就是‘月神’的意思啊……”母亲纷乱的思绪,渐渐低落的语调开始模糊不清了,阿赫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他几乎无法从母亲凌乱的语句中捕捉到任何话语。
“你不可以怀疑你的老师,那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的谣言,母亲是有罪的,如果要离开了,你也不必为我伤心,我只是随他而去……不要伤心……”
“母亲,您怎么会有错,谁都没有错……但是我不要你离开……母亲,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一定会……”他只能重复着这句话,看着虚弱的母亲轻柔的反复念叨着。他无能为力。
清早,晨光初露,房间里仍然是昏暗的灰色,依然什么都无法看清,透特尔挣扎着醒了过来,伸展着僵直的脊背,昨晚他趴在窄窄的床边睡了一夜,守护着惊恐的久久难以入眠的那普,安抚着她,吻着她,看着她,哄着她,直到她安静的进入梦乡。他知道,也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资格了。
因为痛苦,他整夜整夜的饮酒,但是就在这最后一晚,他看着一心决意和他一起的那普,却什么都不能做。
“特尔,带我走吧……我求你……”
“不!我不能!”
“无论到哪里,我都愿意。”
“不可以,难道我会让你和我一起过流离的逃亡生活吗?我不能这样做。”特尔仍然坚持。
“难道你并不想和我在一起吗?”那普泪眼婆娑。
“那普……你知道,你是为了我而生的,我发誓会为了你而死……”特尔紧紧握住了那普的手。
“就今夜……可以吗?我愿意把我……”那普恳求的望着特尔,举手伸向衣衫的丝带。
“不可以,那普,我们不可以……”透特尔猛然抽身站起,醉意全无。
整晚,他一直一直的看着那普,那普还在沉沉的梦中,修长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倔强的嘴唇紧闭着,显然她仍然睡得极不安稳。
“我的那普,可怜的小那普!你还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吗?我曾发过誓的,你为我而生,我将为你而死……我要守护你的……”
睡梦中,那普红嫩的脸颊上滑落一滴清泪,特尔慌忙用手轻轻拭去,光滑的皮肤上仍然留下一条湿润的痕迹,“我不要你为我而难过,只要我知道你过的幸福就好……”
“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你不幸福,我会回来……只为你而来……”
晨光中,庭院仍然寂静无人,透特尔离开了,依旧是披散着长发随风摆动,依旧是黑色的长袍向后扬起,和着他自信的步子上下舞动,他走远了,没有再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