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格外的凄怆、无情、空灵,还有孤寂,扫落一季枯叶,仅有自己坐在空枝上哀鸣。
明媚的春去了,热烈的夏也去了。
希望去了,奋斗也去了。
还有什么?还剩下什么?
秋,到底算高爽,还是沉郁呢?
有收获当然觉得秋高气爽,而无收获只有沉郁的心情阴霾的天。
风胜利了,他赶走了绿叶红花,赶走了彩蝶飞鸟,赶走了生机.
而他得到了什么?
沉寂,只有沉寂。
枯叶飘坠在凄凄的败草上,发出窸窣的幽叹声。
是在叹息自己短暂的一生,还是除了叹息再没有别的表示?
夜色茫茫,昏黄的路灯惨淡地射出的光似乎在颤栗。
这边小区的人本来就不多,因为这儿住的都是有钱的人家。有钱的人是不会在冷瑟的秋风中的大街上晃荡的。他们各有各的安乐窝。该睡的都已睡去,不睡的也没几人。
因此,夜静得神秘,让人畏惧。
一个流浪人走在空寂的大街上,表情僵硬,眼中射着摄魄的煞气,黑亮的长发,玄黑的风衣,在风中飘动。他孤零地走着,像是一直这么孤零地走着,他走的姿势就是孤零的姿势。阴冷的寒风中有萧索的箫音在颤抖……
这才是真正的浪人。风一般的行踪,风一般的生命。
他的性情,他的名字,他的人。
没人知道他来自何处,去将何方。
他没有朋友,也没人愿意和他亲近。
几株苍劲耸天的古松下,有家酒馆,很小的酒馆,酒馆没有名字。馆主——称老板怕搞笑了这个词,是个白发银须,却又鹤发童颜的老头儿,老头姓高,不知其名,别人都叫他高老头儿。虽然寒气侵肌,但他还没有打烊。
见里面的灯惨白地亮着,赶路人便坐在外面的木桌边,叫道:“师傅,麻烦煮碗面条,倒碗白酒,炒两个荤菜。”
高老头儿听罢忙去准备,赶路人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那是支两尺来长的铜萧,在那光灯的反射下,闪着熠熠的金光。他默默地饮酒吃菜,时而仰头望下深邃苍茫的宇宙,时而低下头静静地吃着,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眼神中似乎藏着话。
高老头儿扫了铜箫一眼,凑上去搭腔:”想什么呢?”
赶路人眼光斜向他,淡淡地说:“没什么可想的。”
高老头儿点点头,笑着说:“那为何愁眉苦脸的呢?”
赶路人凝视老头儿,见他白发银须仍整洁得毫无纰散,深陷的双目仍发出奕然的光彩;沟壑遍布,交错相碾的脸上,仍闪着醉酒似的红光,态度恭敬地说:“你老人家这些年来过的可好?”
高老头儿捋着胡须说:“好,能吃能睡,无病无灾。我倒是看你满脸愁容,好象过得很不好。”
赶路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曾经以为我的行为可以为民众多做点好事,没想到现在却落得四处逃生人人喊打的地步,连民众也不理解我。我开始怀疑我做的事是否有意义。”
高老头儿说:“以杀除恶恶还生。这毕竟是个崇尚法治的社会,虽然它还不健全,但暴力不得人心。任何人都有生命的权利,恶人之恶至于死么?你凭什么断定他们恶的程度?你有什么资格剥夺他们的生命权利?你的行为也是违法。”
“那,我错了?”
“这要看谁来评定。以慈悲人士的观念,‘有心为善,其善不赏;无心为恶。其恶不罚。’你的行为可以原谅;以江湖观念,‘锄恶扬善’,应该赞许;以世俗社会制度,‘违法必究’,你就要受到处罚。”
“违法必究?”赶路人笑了笑。
“社会毕竟要慢慢走向法治,江湖如今已经游离社会黑白之间。我们必须学会用现在的观念和方式处理问题。你的动机是好,但现在有现在的法制,他是民众绝大多数人共同认可的,你违背就会遭到大多数的人的反对。这也是时代所趋。”高老头儿轻叹道,“你已经不是冲动的年龄,别让自己走向极端。“
赶路人沉默。
“把你的箫拿来我吹下。”高老头儿望着那铜萧眼中有深情流露……
赶路人将从不离身的铜箫递了过去……
高老头儿抚了抚箫身,说:“十八年了,你对她还是念念不忘?”。
赶路人没说话。
高老头慢慢地将嘴凑进孔口,深沉凄绝的箫声便在夜空响起,如怨如诉如泣,一波逐一波向四周散去,回荡在夜空,回荡在人的灵魂中。
吹罢,老头儿将箫递过去,叹道:“还是珍惜现在吧,几千年的官场腐败不是你能奈何得了的,天下若要天下治,官场自有官场管。”
赶路人静静地说:“我想了好久才悟到我的生命意义,那就是尽自己全力以恶制恶,我不会轻言放弃。至于我的性命,早死了无数次,也不在乎还有多少了。”
高老头盯着他,良久才说:“好,既然你执意已决,我不想再管你。总归你也没祸害一个好人,且容你如此。我去再拿瓶酒,咱们喝个痛快”
赶路人连连点头。
他们就这样邀星为伴,约风相奏,高举酒碗,大口痛饮。边喝,高老头儿边唱。
猛甩沉重头,高举一碗酒。
管它红颜惑,任其物欲流。
人生多寂寞,难得偶聚首。
乘时长叙聊,酒后再缄口。
何为人生愁,酒中自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