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湖畔的小树林里。
有些树四季常青,除非它死了,你看不到它落叶,有些树则已几乎脱尽裸着枝干,在那儿瑟缩着,在风的摆布下奏着低低的哀乐。
一曲逝去方知珍贵的哀乐,一曲只有自己听得懂的哀乐。
冷峻喜欢落叶树,因为落叶总是带着一种情绪,愁绪。
此时,他便抱着一株落叶树,像木头一样地站在那儿,好像两棵树他用人心与树心寻求着沟通,人脉与树脉相互交流。
他望着树,树也望着他,他想什么,树便知道他想什么,因他他偶尔会对它诉说,它就凭他的几句诉说,能了解他在想什么。
他高兴时搂着树摇,树就会跟着摇,他愁时,树就会跟着他愁,他悲伤时,树便会同他一起在那里沉默,发呆思考。
风起,有黄叶坠落,落在他的发上。
对于树,他有种说不出的感情,他觉得它就是知己,进入树林,望着树他便有种说不出的安详宁静。
或许仅是因为那份绿意,和灰的情调。
夏莲曾跟他开玩笑说,他是在树林出生的,这点他从不怀疑。此刻他就抱着树,在那儿想着刚才的冲动。他为自己的卑鄙而汗颜懊恼,他咒骂自己怎么那么没有克制能力!
他以前很自信自己不贪女色,他也诅骂那些贪色之人。然而他却差一点对一个可做他阿姨的女人冲动。
她的确很美,美得让人认为她还是少女,难道自己在她面前就没定力吗?还谈什么要摸清人家的底细?!
这点素质都具备不了,又怎能担当大任,另辟天地?!
他捶着自己的头,牙咬得发酸,为自己没有定力感羞耻。
“冷峻,你那儿干吗呐?跟树亲热呀!”欢快甜美的声音很有感染力。
冷峻转过身,扫了李思绮和温婕一眼,蹲了下去,又从兜里抽一支香烟,一甩灯火机窜出一条蓝色火苗,嘴叼着香烟将它凑去点燃了,猛吸几口,才一口吐出大团的烟雾,却一句话也不话。
“学生抽什么烟?!”思绮上去一把拽掉他口中的香烟,摔在地上,踩了两脚。
“你——”冷峻腾地一下站起来就欲发作。
“怎么,你还有理啦?你认为做个学生应该裁烟吗?”思绮理直气壮地说。
冷峻逼视着他的目光终于转移到了远处的湖面上。
温婕发现有些不对,便问:“冷峻,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由于他空腹饮酒,又因进水呕吐,脸色很是苍白。
思绮也注意到了,脸色也缓和下来:“到底怎么回来你说句话呀,不吭不吱的,又不是两岁小孩儿,什么都要人家问。”
冷峻长吁口气终于开口了:“头有点昏沉,没什么的。”
“是吗,我瞧瞧,”说着温婕的手已急忙地按在了他的额上。“有些烫,可能感冒了,你还是去让校医看看吧。”她像个小媳妇似地关心道。
冷峻淡淡一笑:“没事的,温烧我向来都是能抗过去的。”
“病了就该治,什么抗不抗的,瞎说。”思绮态度坚决,“叫你去看,就去看。”
“是呀,有病就得治,怎能跟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呢?”温婕的语音好是温柔。
“这我自己的事……”冷峻叫苦。
“咱们是好朋友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思绮很豪气地说:“你到底去是不去?”
冷峻想想别人也是为自己好,也不好拒绝,只好一咬牙,说:“看一下可以,吃药也行就是不能打针。我真的挺得过。”
他还想表白什么,思绮已不耐烦地拉起他就走,他也就如被牵着鼻子的牛,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否刚吃亏的总是牛。
到了校医诊所。那个女校医给了他一支温度计便在一旁织毛衣,她很可能是给她的恋人织的,不然怎么织得那么用心,冷峻叫了三遍她才不情愿,地走到他身边接过温度计看了一下,便说:“高烧,先打一支小针,再打点滴。”
冷峻屁股真的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一嗅而起叫道:“没敲错,37.3也算高烧?你当我是皮偶,说扎针就扎针呀。“
其实他就是怕打针,一想到那满满一瓶药水,那长长的针头,还有医生那玩儿命似的扎针情形,他就心有余悸,汗毛倒竖。
要说冷峻流血都不皱一下眉头为什么却怕打针,这还要从他七岁那年说?在他七岁那年,由于流行感冒的泛滥,他也没逃脱,好几天烧得稀里糊涂的尽说梦话。针当然是必不可少,脱掉裤子,屁股尽是针眼。密密麻麻的赛过天上的星星。
小冷峻开始还挺坚强,慢慢就忍受不了,一看见针就是躲,任凭冷正风怎么鼓舞士气,就不见高涨,只有硬将他按在腿上,强行打针。当时,冷正风又不准儿子逃课,小冷峻就只有站着听讲,咬着牙练武。每天晚上,夏莲就要用盐水给他热敷。但毛巾一碰到他的屁股,他就咧嘴大哭。心疼得夏莲抱着儿子只是掉眼泪,硬是强行让儿子请假三天在家休息。
也就是在那年起,只要看见穿白褂的医生拿着长长的针头,他就觉得屁股痛得厉害,这已经构成了他坏之不去的阴影。
冷峻此时见那女校医硬是坚持要给他打针,骇然之下,就欲拔腿逃跑。然而他刚站起来,就被李思绮一把按住。
“挂就挂,”思绮一甩秀发,满不在乎地说。
“你要搞清楚这针是扎在我的屁股上,还有胳膊上,那么满满一瓶药水要灌进我体内耶。”冷峻怫然道。
“没什么的,不然怎么会好呢?”温婕的话像哄小孩儿般轻柔。
冷峻也有点怕这种轻柔,但他还是不愿意地说:“又不是你,你来试试?”
“男子汉大丈夫,平时什么英雄好汉的牛皮吹得那么响,说什么流血都不怕,却连打一针还要别人哄,真不知羞。”思绮嘟着嘴。
是啊,哪有不怕流血怕打针的?冷峻只有硬着头皮说:“好,这针我打,但只打小针,一针算了。”
“真是的,打针还要讨价还价。”思绮也只好让步“那就小针吧。”
那女医生去配药去了,冷峻坐在那儿有点儿不自然,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麻烦两位小姐暂进回避一下好吗?”
李思绮一乐说:“瞧你还跟小姑娘似的,害羞呢。”
温婕脸微微一热说:“思绮,咱们还是出去吧。”
两位少女刚走到门外,就听室内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思绮不禁笑说:“嘻,这下可让冷峻遭罪了。”
温婕一笑,侧身朝室内望去,只见冷峻满脸痛苦,正边提裤子,边系皮带,脸一红,急忙收目转身。
冷峻付了钱,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冷峻,你什么时候学起模特走起路了,你看一扭一扭的。”思绮取笑说。
冷峻白了她一眼,惨然说:“我这么惨,你还笑。”
“很疼吗?”温婕说。
冷峻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
“你呀,真让人失望,我打针就不怕,临到你却婆婆妈妈的,以后你在我们面前还是少吹牛点为妙。”思绮说。
冷峻哼了声,不以为然地说:“我跟你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