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丽不禁有些寒心,粉腮骤白,椅子向后滑退了一下。
“我告诉你,这种话你给我少说,否则我也让你的牙和那个爱死你一样提前退休,”冷峻愤怒地说,说着时惯性地迈前一步。
这种“迈前一步”,应该说是本能的,当一个人很愤怒地警告对方时,都会不由得朝对方靠近的。
卢丽已感到冷峻身上那种袭人的煞气正汹涌地朝自己奔来。她惊恐了,也本能地后退了。他的前进和她的后退引起了别的干警同志的注意。
作为特殊犯人,冷峻连手铐也没戴。警局的同志们也都清楚这区区手铐对冷峻来说纯粹是聋子的耳朵摆饰,倒不如给冷队长这个人情将其摘掉。
但,现在看着冷峻这种凶煞的样子和卢丽惊慌的神情,他们突然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将一个爱发脾气的老虎和自己呆在了同一间屋子里。
这样很不好玩儿,所以局面有些小慌乱,但职责的使命使他们还是没怎么犹豫地围了过来,齐嚷道:“哎,哎小伙子,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捏拳头好不好——”公安跟犯人讲道理。
徐刚像一直盯着他们的情况似的,奔了过来说“又出什么事啦?”
冷峻斜了他一眼,放下手。
卢丽见男朋友来了,更加委屈心中的气一古脑全倒了出来说:“他不但狂妄蛮不理会警察的审问,还想行凶打人,都怪你,不但给他冲凉理发换衣服,还好烟好茶地侍候,还卸掉他的手铐,你看这样倒好……”
徐刚脸苦得快要流出汁来说:“老弟我拜托你,你就配合配合好吗?”
“我没错,为什么把我当犯人般审问?”冷峻恼道。
“这,你不是也跟我们一起相处过那么长时间嘛。这规矩你应该知道啊,别人对你并没有造成伤害,而你却把别人打成了重伤,这就是不对,况且那两位交警只是说话方式不对,处理不当,行为并没错,你却把人家打成那样。你已经违了法。”徐刚哭丧着脸,“我们也是按法律程序办理呀,署于结果,你放心,我们会给你个合理的交待。”
冷峻叹了口气说:“我已向她讲过了,她仍就那个问题反复地问,很是让人烦,还侮辱我的人格。”
卢丽气不打一处来说:“你,你含血喷人,谁侮辱你的人格了?”
“你为什么说我仗势逞能?”冷峻问。
“我什么时候说你仗势逞能了,你,你给我说清楚。”卢丽气极。
徐刚拦住气极的卢丽将她拉到一边小地说:“大小姐,拜托你少说两句好吗?我不是再叮嘱你,这位兄弟古怪得很,让你工作要有耐心,说话时注意些吗?你怎么就不听呢?”
卢丽却不管他大声说:“我是履行公事,他古不古怪与我何干,现在他的身份是犯人,我是警察,我为什么要迁就他?”
徐刚两手摊开无奈地瞅着冷峻。
冷峻猛吸了口烟,徐徐地吐着说:“你们也不要吵了,叫我叔叔来吧,我想和他仔细谈谈。”
徐刚思虑下说:“也好,”便转身欲去。
“不用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正是冷正纪。
他朝这边走来,步子是那么地沉稳矫健,脸上仍似罩着层厚厚的冰霜,如深潭般黝黑的招子闪着亮光,那种总是疑问的眼神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事。
“冷队,”众人都恭敬地叫道。
这个浑身透着威严,一脸冷漠的队长,在他们心中都敬若神明,这是因为在他的手下没有办不了的案子,在他的手下没有抓不到的恶人,在他的手下从没有冤案发生,如此的领导,谁不尊敬?
“你们都出去吧,”冷正纪说。
“是。”他们鱼贯而出,连委屈的卢丽也垂下头乖乖地走了出去。
冷峻盯着叔叔,掐灭了手中的半支烟。
“你坐下。”冷正纪命令道。
冷峻坐了下去。
冷正纪在他的对面坐下。“这一年里,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答应过别人,那里的事不对外面任何人讲。”冷峻说。
“我是你叔叔。”冷正纪道。
“我知道,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背信弃义。”冷峻说。
“有必要这么认真?”冷正纪逼视着他说:“这么说那里一定极秘密,与你所谓的‘外面’犹若隔世,你也像陶渊明般不慎闯进的?”
这是试探。冷峻坐在那儿,虽然不敢正视叔叔,但并不言语。他知道,在叔叔面前言多必失,他必须缄默。
“说话呀!”冷正纪靠在椅背上,挑了下眼皮说。
“我暂时不想说这个。”冷峻说“你能告诉我,我爸妈的情况吗?他们二老现在还好吗?”
“你认为他会好吗?”冷正纪漠然地说。
霎时,冷峻的心开始向下沉。一直魂牵梦绕的爸妈,仍然没能逃脱这一劫呵。
而给他们带来厄运的却是他们呵护备至的养子!对他们而言,这该是多么大的一种悲哀呢!不孝、不仁、不义,仍是我的代称,仍然是因我罪孽带来的恶苦啊!悲恸的情愫在他体内游行,脸如白纸般苍白,两眼如临死前般空洞,他觉得头很重,眼片好沉,直想倒他……
“唉——”幽幽一声长叹飘进他的耳里。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呢?你要是本分乖顺,听你爸妈的话,会让你妈伤心绝望,心如死灰么?”
冷峻猛地跃身而起,叫道:“这么说,他们没死?”
“你很希望他们死么?”冷正纪阴沉着脸说。
“当然,不是,我,我只是……”冷峻一时不知如何说。
然而冷正纪接着又是一声揪心地长叹:“不过跟死也差不多。”
“什么?!”冷峻扑到叔叔的跟前,抱住他的腿,急切地说:“叔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爸妈他们怎么啦?”
冷正纪的脸一阵抽搐,说不出话。
这时,冷峻看到了叔叔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许多的斑斑白发,惊愕地说:“叔叔,你,你怎么这么多白发了?”
冷正纪的脸仍在抽动,忽然他抱住了脆在面前的侄儿的头,铁打的汉子,脸上已是泪流满面。冰凉的泪水滴在冷峻的后脑勺上。
冷峻呆了。
冷正纪半天才探制住情绪,断断续续地给冷峻讲了那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