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帝都东城官道旁。
秦紫婴递出剑与包袱,嘱咐道:“万事小心。”
蓝萱接过,颔首交待,“好生照顾香儿。”
柳星彦这时上前塞给她一个锦囊,低声道:“此去路远,望自珍重!殿下心意,睹物思人。”
蓝萱轻恩一声,只说:“善待静肜。”便将视线转至薛子鱼道,“薛大哥,帮我谢谢钰离。”
薛子鱼点点头,“你放心去,诸事这里有我们。”
蓝萱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翻身上马。
见她催马前行,“保重!”三个男子便同时开口。
远处的山崖上,此时也有一男一女正临风遥望。
“殿下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吧?”端木静肜叹息着转过脸。
夜臻麟轻恩一声,心中茫然念道:映雪千峦,心眷难舍,无可奈何,目送芳尘去……
待一男一骑映入他视线,身边的女子不禁怅叹:爱有何错……
飞驰的骏马上,“你还是把它送来了。”蓝萱静静注视着手里的锦囊。有股暖流从囊中龙珏传入心田,她望着前路,绽放出怡人的微笑。
“蓝萱!”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时由后方响起,她先是一愣,随即收囊入怀、勒马回眸。
上官羽歆策马追近,有些气喘道:“幸亏追上了,不是说好一起走,怎么不等我?”
蓝萱微微蹙起眉,道:“我以为你那天说着玩。”心却暗叹:终于出现了。
羽歆一笑,“怎么会,我向来说话算话。”
蓝萱哦了一声,遂淡淡问:“你在帝都不是还有事,就此离开叫你手下如何是好?”
羽歆心头一沉,忙道:“他们我都交待过了,现在最重要是和你去东夷。”
“随你吧。”蓝萱依旧淡漠,控绳转向,马儿慢慢跑了起来。
两人走了半天,羽歆见她神情始终清冷,便忧问:“你可是在介怀我的身份?”
“我的确在担心,不过不是你,是我师兄他们。”蓝萱叹了口气。
上官羽歆心下一宽,欣慰笑道:“政斗有变,我想你师兄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
“哦。”蓝萱深深看他道,“多谢相告。”
听她言辞柔和许多,羽歆不由自言笑道:“这么客气我还真不习惯。”
蓝萱回过头继续赶路,心中却茫茫:痴心如他,倘若知道她用情设局该作何反应?是否有办法可以不伤他同时又令她全身而退?今后的路,该如何继续?
两日后晚间,郊野一户农家小院,见女子正靠着栅栏拭剑,羽歆便走过好奇道:“这剑好特别,可有名字?”
“有。”蓝萱柔声道,“它叫‘朱光’,随我怕有十年了。”
上官羽歆心下一动,故作惊奇道:“这么久?!那你得多大开始习武?”
蓝萱不假思索,脱口道:“八岁。”等反应过来果见他一脸笑意。
“原来你今年十八岁。”羽歆满足地笑着,“比我小两岁哦。”好开心,终于知道她芳龄了。
蓝萱秀眉扬了扬,反客为主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你想认我作小?”
羽歆笑容一僵,有些慌张道:“不、不,当哥哥很吃亏的,我才不要。”开玩笑,她要真成妹妹,他还有戏吗。
蓝萱不再为难,笑了笑收剑入鞘,迎着清冷晚风,又开始注视着夜空发呆。
羽歆这时问:“你此去东夷究竟所为何事?”
蓝萱低首答道:“拜访一柄剑名为‘白虹’的剑主人。”
“这和你之前提过的寻亲有关?”羽歆怪问。
“恩。”少女微一颔首,“白虹剑主应是同门前辈,说不定能帮我解开身世之谜。”说这话时,水眸闪亮,看得对方一阵陶醉。
羽歆迟疑一阵,又问,“那若事与愿违,你将何去何从?”
蓝萱神色一黯,垂帘道:“那就回去吧。”
“回哪?”羽歆心间一颤。
“西际。”女子之声忽然变得缥缈起来,“再怎么说,那都是我成长的地方,虽然师父不大愿意见到我……”
“你不打算再涉世了?”上官羽歆神色复杂。
颦眉凝哀,蓝萱幽幽轻叹,“伤一次就够了……”
羽歆心下一疼,忙握住柔荑温言道:“不会有人再伤你了,我以生命起誓,他日若有负于你,定叫我万劫不复。”
蓝萱胸口猛地一痛,怔怔望他道:“何苦发这种毒誓,你明知我心里……”
“我可以等,等你忘掉他,即使无法遗忘,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上官羽歆笑容苦涩。
蓝萱默然,任凭泪水无声滑落。面对他如此卑屈的请求,她情何以堪。
羽歆只当她感动,伸手为她拭去眼泪,小心翼翼问:“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说。”蓝萱哑声道。
羽歆深吸一口气,恳切道:“永远别对我说再见,这辈子请别在我视线里消失。”
怜悯之心油然而生,良久,蓝萱微一颔首,道:“来年除夕,我陪你看烟花。”能承诺的仅此而已。
原来,她没有忘。暖意遍及全身,“好。”羽歆只觉此生无憾了。
半月后,帝都长街。
“已经过去了半月,也不晓得阿萱到哪了。”端木静肜摆绞着手里的丝帕忧道。
并肩而行的柳星彦略一思忖,道:“估计再有七、八天就到了。”
端木静肜哦了一声,遂笑吟吟道:“诶,你很想她吧。”
柳星彦一惊,“胡说什么呢!”
“是我胡说么?”静肜挑起秀眉,“据我所知,某人曾为她醉酒哦。”
柳星彦一愣道:“我对她是纯粹欣赏。”
“呵呵。”端木静肜轻笑起来,“怕是不敢和殿下抢吧。”
“你……”柳星彦气结,停下脚步瞪她问,“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脸竟然有点红。
“什么?”对方不解。
柳星彦徐声长叹,无奈看她问:“我问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的心意?”对此女的悟性实在不敢恭维。
端木静肜意识到什么,立时涨红脸道:“上次忘了谢你替我赎身是我不对。”
“不是这个啦。”柳星彦十分郁闷,深吸一口气道,“我的意思是说,司徒的确聪颖过人,但却不是最适合我的。”
端木静肜脸更红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这句话堵得脑袋一片空白,柳星彦俊脸几乎熟透,许久,终于走上前凝视对方小心道:“我是说,我喜欢上你了。”
震惊大过喜悦,端木静肜呆然无语。
任凭身边人来人往,长街上,只他和她深深对望。
几日后,某茶楼。
“你当真一点也不好奇?”上官钰离斜眼笑问。
薛子鱼媚眼微睨,揽过她纤腰笑道:“我不是一直在等你主动告诉我嘛。”
“哼哼。”上官钰离揶揄,“说白了你是对我家一点不上心。”
“对呀!”薛子鱼一本正经,“我只关心你又不娶你家人。”
钰离笑骂,“油嘴滑舌!依我看,你更关心蓝萱姐。”
“哦?”薛子鱼挑眉问,“何以见得?”不期然敛起笑意。
上官钰离淡淡一笑,道:“连我哥都动心了,更别说你这个多情浪子。”
薛子鱼怪道:“你好像对你哥很有成见,他得罪过你?”
“哼!”上官钰离冷笑,“本小姐会被赶出家门他是功不可没。”
薛子鱼见她咬牙切齿,摇头失笑,“你俩真怪,没得让人误会不是亲兄妹。”
“说对一半。”上官钰离忿忿道,“我和他还真不是一个娘生的,他从小就看不惯爹宠我,处处与我为难,若非‘白虹’剑是我娘命根,上次他也不会轻易得逞——”顿了顿,继怪笑,“似乎扯远了,你敢说对蓝萱姐没有半点想法?”
薛子鱼秀眉又是一挑,“猜得不错,当初我决定留在殿下身边的确是因为她。”没有忽视她苦涩的表情,一字一字道,“只因她一句话。”
“什么话这么厉害?”上官钰离有些吃味。
“用你的才能尽情去改变这个世界。”薛子鱼眯了一下凤眼。
上官钰离心神一凛,由衷赞叹,“好有魄力!”
“是啊!这么大气的话也只有司徒才能淡淡道出。”薛子鱼眉间攒起怀想,“我自认再有才也无法改变世界,所以昔日不屑功名、四处游走。多年来,家人都只当我懒散。可是——”他深吸一口气,“司徒却能一眼看到我的抱负,精准无误、犀利至极,这点怕是你也难及。”
上官钰离呼出一口气,就听他继续道:“那时觉着,司徒既然如此不凡,那么殿下作为她所效忠的对象一定也很特别。所以我选择留下,很想看看他二人与自己的未来。”一丝痛楚急快闪过,“深陷囹圄时,我眼见报仇无望便几度陷入迷惘。可殿下却为我四处奔走,司徒更是冒生命危险赢得翻查机会,所以我感激殿下厚爱,更佩服司徒的勇气。”眼神又变回柔和。
上官钰离秋眸悄逝过几点泪花,却故意调侃道:“那结果是不是稍稍有点失望呢?毕竟蓝萱姐选择了殿下呀。”话音一落,就被狠狠掐了一下脸。
“疼啦!”她呲牙咧嘴抱怨。
薛子鱼大笑三声道:“再不给点颜色,你就不知道夫纲伦常。”
“去!”钰离作势要打,却被捉住手腕,“还没追究你红杏出墙,你倒先教训起我来了。”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
薛子鱼瞧着可爱又忍不住腾出手掐了两把。
上官钰离火起,正欲破口大骂却被他狠狠吻住。
本来薛子鱼长相就惹眼,再加此举,顷刻便让整个茶楼沸腾了起来。
离开樱唇一段距离,薛子鱼挑衅道:“再说我喜欢她试试!”
先前气息被夺,钰离已是满脸通红,然趁空档大口呼吸时仍不忘咬牙道:“算你狠薛子鱼,本小姐才不怕你,我唔……”话未说完,唇又被薛子鱼堵住。
轻捶的粉拳这时被一手拉下,视线一触后,男子之吻忽然变得温柔无比。
钰离不再挣扎,心底一甜,慢慢融入对方气息。
“若我说没喜欢过她,你信吗?”
“不是很信。”
“那我说只爱你呢?”
“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