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曦恢复意识的时候,正值入夜。
她不安地动了动,这屋里竟然有熏香的味道,淡淡的甚是好闻,在为了闻到这味道而欢愉的时候,也庆幸自己竟然还活着。
如果有人救下了她,她定愿意为这个恩人做一万件事情。
沉重的眼皮终于能抬起来一点了,黎曦想都不想,就睁开眼睛,看到的竟是一副她不曾想象到的景象,竟然已是了夜晚,屋中没有开灯,而是点着一支蜡烛,烛光黯淡到只能照清楚桌子的一小部分,其他地方都看不真切了。
她缓缓坐起身子,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并不是自己穿的那身,而是一种很柔滑的面料,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是那身衣服还未干,所以就给自己找了一套衣服穿上,可是为什么这么合身呢?这倒使黎曦一直没想明白,最后得出来一个牵强的结论:这个救了她的人应该和她差不多身材。
想摸索着翻身下床的时候,本想小心一点的,但无奈房中太黑,还是弄出了动静,这时突然听到床上也出现了动静,但这动静却不是她造出来的——这床上还有人?黎曦仔细看过去,却因为昏暗的光线而什么都看不到。
“醒了吗?”一个好听的男声从黎曦的身侧传来,还带着一点刚睡醒后的慵懒。若是平常黎曦听到这种声音一定认为这是耳膜和想象空间发生了一点的神经传输错误,可是刚才她明明白白感觉到了一个淡淡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周围的感觉,再加上那个声音是那么的低沉,不难肯定,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男人。
黎曦心中的那根弦又一次绷得紧紧的——睡在自己身旁的竟然是男人!
见他再不说话,黎曦又试探着开口:“那个……是你给我换的衣服吗?”她一问出来,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脸已然发烧,而她更是窘到了极致。
男子察觉她的反应,轻笑一声:“是又怎么样?”
黎曦呜咽了一声,这下完了,一世清白毁于一旦了,虽然是被这个男人救下的,但她可以换种方式报答他,为什么会成了这样。想着想着,脸上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你……都看到什么……了?”黎曦咬着嘴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几乎都得靠听话人慢慢去猜了。
“呵……”身边又传来一声轻笑,这次笑意比上次的还要重,实在是让黎曦无地自容,“能看的,我几年前就看过了,现在知道害羞了?”语气中更是笑意浓浓。
黎曦吓得连忙躺下背对着他,静夜中都能够听得到她因紧张而加快的心跳声。男子舒了一口气,翻身下床,引得床下脚踏一阵吱吱呀呀地响,男子不禁皱了皱眉,接着用更轻的动作离去。
黎曦本是窘得不行,听到他下床,终于如释重负一般,那根紧绷的弦也终于再次松了下来,可心中仍旧乱得厉害,要是让街坊邻居知道这事,还不成为那些三姑六婆新的八卦话题——工艺品天才少女落水为报答救命之恩与他人共度良宵?!
灯光映过来的影子变得深了些,一串脚步声将黎曦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翻身起来想阻止那脚步的主人离去,想问清楚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可一转头,人早已不见了,但这房中的摆设却让黎曦着实吓了一跳。
一张小巧的圆木桌上铺着精致的布绣,上面的针脚细腻,显然是上乘品,布绣上方是一个瓷制的托盘,上面放着四个倒置的瓷杯,看上无不古朴典雅;再看周围,全部都是雕花檀木,整个房中也弥漫着一股清幽的檀木香气,但香气之中还混杂着一点令人安心的味道。
黎曦左看右看,终于是看到一个制作精美造型古典的香炉,里面散发出的无疑是她最喜爱的月桂的味道。
最后看到眼前,这张床竟然是一张白色的雕花床,虽然看上去是朴素之至,但却是人间难得的一张玉床!黎曦还能感觉到床所散发的淡淡热量,心中兀自揣摩,这恐怕就是了那暖玉做的床了。
这些都应该是古董了吧,还是高级名贵古董!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间古董房子里?如果不是屋中陈设的这些东西都是极其贵重的物件,而且都非冒牌货,那就自然是排除了这里是某个古装剧组正在拍电影的片场了,那除了是假冒伪劣的片场的话,就只能是博物馆有这样的东西了吧。
难道救下自己的人是博物馆看门人?
黎曦晃了晃脑袋,甩掉这些越来越光谬的想法,想继续睡,却再也睡不踏实,无意间摸到了身上穿的衣衫,不禁低头瞥了一眼这衣衫,这一瞥,让黎曦着实是又惊又奇——这不是古代女子所穿的素白内衫么?!
又是一阵脚步声从屋外急急地传来,吓得黎曦大惊失色,生怕是博物馆的人把她当做是偷古董的古董贩子,于是趁着脚步声还没有走到门口的时候,轻手轻脚将脚踏移开,一闪身钻进了床下面。
门“吱呀——”一声大开,接着是鱼贯而入的脚步声。黎曦趴在床下,隔着高高垫起的踏板忐忑不安地数了数脚,当数到六的时候心里简直是一片死灰。
“人呢?”一个好听的女声飘至黎曦耳边,犹如一阵惊雷:果然是被发现了在这里,这次完了,竟然糊里糊涂就要被扣上一个偷盗古董的罪名了。
“应该是藏起来了的,我走后这屋子中没怎么听见有动静。”这个声音正是之前出现的声音,一听到这个声音响起,黎曦就忍不住想冲到外面去把这个男人狠狠地修理一通,敢情这倒成了贼喊捉贼了。
“可是现在这里确实是没人啊。”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是相比较之下这个男人要比那个给人的感觉好多了。黎曦边听他们说话,边盘算着自己该怎么样应对才能安全地逃出去而不会被扣一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偷盗的大冤帽子,那样也太委屈她的脑袋了。
“她喜欢藏的地方总是不会变的。”之前那个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可说的话让黎曦没来由地出了一身冷汗,生怕他找到她,但是同时又为这句话感到困惑,为什么总不会变,难道她原来藏过?还是他把她认成了另外一个人?
却再也来不及多想一秒,被黎曦先前移开又移回的脚踏再一次被挪开,凑过来一张在昏暗的灯光下无比俊美的脸,可那个声音却是让黎曦崩溃了又崩溃的,确确实实是那个害自己被当成小贼抓了现行的人。
还救命恩人呢,我呸!敢情救下自己的命就是为了替他洗脱罪名的。
一瞬间好感度降到零下。
男子反而无视她眼神中的怒气,笑嘻嘻地将她从床底下横抱了出来,轻轻放在玉床之上,动作一点都不像是对待小贼。黎曦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接着毫不犹豫地从心底将他对她的好定义为猫哭耗子。
所谓假慈悲是也!
再看看已然落座在圆木桌旁的一男一女眼里充满了笑意,也不像是来抓自己的,顿时心中的担忧少了一小份,随即看向他们的衣着。
黎曦眉毛都差点吓得躲进了头皮之中:这几个人竟然无一例外的穿了古装,而且都是盛装艳服,在古代看上去必定是非富即贵,可这明明是二十一世纪……
美妇人看向黎曦,眼中闪过一抹埋怨:“让你乖乖听话按着我留下纸条上的方式来这边,你哥都听话极了地来了,安然无恙,谁知你竟如此调皮,这下好,把之前的事全忘掉了吧!”
“还不都是因为你不愿给孩子们说明白说透彻造成的,我想定是曦儿看到阳儿消失在她眼前把她吓到了吧,所以不敢再这样折腾了。曦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坐在桌边的中年男子这前一句是冲着身旁的美妇人所说,而后一句却是极其慈爱地对着黎曦所说。
倒把黎曦弄得迷糊不已,但从美妇人提到的纸条和哥哥来说,她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美妇人将黎曦的目光尽数看懂,微微一个沉吟,“曦儿,这儿坐着的这个人是你的父亲,而我是你的母亲。”
中年男子笑得一脸春风。
“我明明是孤儿……从来没见过父母,听说十八岁,都消失了……”
“就是我们,这就是我们从那个世界消失后会来到的地方。”美妇人叹了口气,没有了先前的记忆真是可怕至极啊,想解释恐怕都是解释不清的了。
“那么……”黎曦略微沉吟,“我……哥哥现在也在这里?”
中年男子略微一愣,继而笑着点头。
黎曦心头一喜,哥哥在的话,就能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