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儿，禅房里的水汽有这么大吗？居然能将你弄个浑身湿透……”一个冷寒的声音自柒儿身后响起，惊得她再也迈不开步子，僵硬着转过身，拼命挤了一个笑脸：“沨公子……好。”

“禅房不同于你们平日玩乐，毕竟是祭天所要求的，下次注意一点。”澹台沨面色无比难看，仿佛刚刚咽下一只还带着体温的死老鼠。

“婢子……婢子再也不敢了！请沨公子网开一面！”柒儿提着桶霎时间愣住，“扑通”跪在澹台沨的面前。

“你同郡主的关系，我想你自己心里比我清楚，虽然说郡主对你好，但也不能怙恩恃宠，没了大小。”沨转过身去，望着紧闭的禅房大门，抿了唇一声不吭。

“谢沨公子提醒……”柒儿缓缓起身，看着澹台沨僵硬的背影，一刻也不敢久留，提着桶立马离去。跑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从来没有见过好脾气的沨公子会变了脸色训人，看来想必是之前与小姐在禅房中的话尽数被他听了去。

这样远的距离，该是要怎样的听力才能听到房中的低语啊？！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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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几天的紧张筹备，据闻几位主管祭天事宜的大人已经将祭天的流程等准备充分，想必祭天的时间就在这两天左右。郡主现在有做好准备吗？”澹台沨这两天都将打听到的消息尽数隔着禅房的门板传递给里面百无聊赖过着如同禁闭生活的黎曦，好让她知道目前的局势。

“哦……那就意味着我终于能出来了。”黎曦的声音无精打采地从禅房中传出来。

“是不是郡主觉得太热？我去叫柒儿加紧通气。”

“不用了！只是觉得这几天过得实在是太过于漫长，回想起来全是苦水。”澹台沨听着黎曦的声音，想象着她现在伏在浴桶边上，怨天尤人的模样。

“可是……祭天虽然在紧张地筹备之中，圣上那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是忘记了那本来在祭天时要完成的大婚一事。”提到大婚，澹台沨脸上微微变色。

“他不提最好，祭天结束后我是十四岁，十四岁还只是个小孩子，怎么可以结婚，太可怕了！”黎曦反倒来了精神。

“王妃十四岁时，已经跟了王爷四处打仗……”

黎曦也多少听说了一些当年爹娘的英雄事迹，就像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一样美好，在战场上总是互补互助，将背后交给另一个人的完全信任，在黎曦听来，简直和天书没什么不同。

“四处打仗又怎么了，那也不代表……”成亲了的。

“郡主应该知道的吧，王妃在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有了小王爷和郡主……那时小王爷已识得些字，那张字条就是在王妃十八岁时和王爷两人留在那个世界的唯一物件。”澹台沨挑了眉毛，能这样与她聊天，也不是坏事。

黎曦抓了抓头发，这才反应过来台风说这话的意思，顿时红了脸：“大好的青春可不能浪费在男人身上……再说了……我娘很好！就是有些缺乏主观追求……”

沨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都有理由反驳他。

无论是多么强有力的证据站在她的面前都变成了废物，在她的歪理之下不得不摇头屈服。

“郡主把话题扯远了……我们现在说的是圣上对成婚这件事无动于衷的问题……由于事情尚未明了，或许圣上已经秘密策划，因此在没有接到从宫里发布出来的消息之前，这件事是不能上报给王妃的。”澹台沨干咳一声，将话题又拽回黎曦的痛处。

“对了，每次你的消息都那么灵通，可为什么从来不说给别人听，只说给我听，难道说……你是通过不正当途径听来的，所以不敢告诉别人？”黎曦有意是要和门外让她头大的家伙抓狂一会儿，只要是他找个话题，她必然将这话题扯得远远的。

“途径是有的，不过并没有郡主所想的那般恶劣。”沨靠在禅房的墙边上，听着里面的水声，面无表情。

“我有想得很恶劣吗？”黎曦故作惊讶。

“没有就好了。”澹台沨若无其事地换了个姿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告诉郡主是必须的，我的职责就是要郡主全面了解现在的局势，稍有差池，可能就是见血的事情。所以必须要小心翼翼，方能让郡主不走错一步路。”

“以你的本事，大可不必呆在这王府之中，埋没了你的才华。”黎曦实在不懂他为什么留在这王府上的原因，一张口，终是问了出来。

外边是良久的沉默。

“算了，不愿说就不要勉强。”黎曦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但面对如此的沉默却也只能作罢。

“还记得我很早以前对郡主说过的话吗？”就在黎曦不期望答案的时候，外面传来低语。

“哈？”

“在夜琉歌……”

黎曦的手抚上左侧的锁骨。

——“郡主这里的伤，未好的时候从没上过药……”沨的手轻抚上黎曦左边锁骨一处手感略微不同的肌肤：“因此留下了一点伤痕……再也好不了的伤痕。”

——“那娘罚了你什么？”

——“王妃……罚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得到我最想要的。”

……“你最想要的，你从来都没有透露给我。”黎曦回想起那日在夜琉歌房中的对话，心中五味俱全。

“……”

“罢了，总之是你最想要的东西，我知道也没用。”黎曦在浴桶中转过身去，就知道他这样老老实实呆在她的身边，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个有名无实的“夫”的头衔。

王妃也确实厉害，能威胁澹台沨这样的人到心甘情愿为她的女儿做事的地步。

想是澹台沨听到了房里黎曦低落的声音，转过身去望着墙面，目光深邃到似乎已经将这堵墙穿透过去，直视着在屋中沐浴的那个女子。良久淡淡呼出口气，将手轻轻覆在墙面上。

深秋入冬的寒意自墙壁生生逼进他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