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御花园中的花都是出自上官大人之手吧？”一眉道仙笑容满面，拂开一捧落雪，笑眯眯地看着那一丛花：“很不错嘛。”

“这法子甚是好使，还是多亏了您老人家指点才能有今天这番景象的啊。”上官沁听到老道人开口夸他，一颗心早飞上了天，想这老人家夸人总是很吝啬。

“哪里哪里，还不是因为上官大人悟性好，一点就通。”

逯灏的眼角不自觉地瞥向熙和殿。

殿外的雪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仅剩琉璃瓦上的积雪隔一会便往下滑一点，露出淡淡金色的光芒。

殿门却是紧闭，外院中隐隐有一两个人快步行走。

“圣上所说的便是那里？”身边突然传来老道人漫不经心的声音。

逯灏微微回头，见老道人的目光也落在熙和殿上，心中一松：“正是。”

老道人忙不作声，依然和上官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侃，目光却是不经意间频频落在西北方的熙和殿上，笑容一点一点淡了下来。

“道仙，不知您可否看出了什么端倪？”

逯灏虽说一直装作看着这大好雪景，但眼角不时瞟一瞟老道人，见后者有了反应，知是已经窥到了什么。

“……”一眉道仙却不接话，褪了面上浅笑，神色慎重地捋着银须。

“上官是自家人，不见外。”逯灏在进了这御花园中便已摒退了无干宫人，只留下上官沁一人陪同左右，“但说无妨。”

老道人看了看还愣在一边的上官沁，点了点头：“并非什么阴阳咒术，是劫。”

逯灏浓眉微蹩，月白色长袍无风自舞：“劫又为何？”

“所谓劫，便是与生俱来，无法抹灭的，比之阴阳咒术更为可怖。”

逯灏见那一眉道仙欲言又止，想必再问下去会触动天机。

“如老朽所料无误，这劫……怕是帝王劫。”

帝王劫！

逯灏和上官沁同时又惊又诧：一个女子又怎么会身带帝王劫？

“别不相信，老朽我的话虽说有些骇人，但千真万确，除此劫外，没有别的劫会这般霸道，想来这天下又该有上一番腥风血雨了。”一眉道仙捋了捋银须，眼中暗含焦虑之色。

那熙和殿上空的云层偏黑，此兆又在冬日出现，而冬天是一年之中白昼最短的时间，也是曙国曙色最稀薄的时间。

若是要击垮根基稳固的曙国，那便是要挑这样的冬天行动，而一旦入了夏，阳气与曙色并存，必将给曙国带来绝好的反扑之势。

“冬至之时，辰溪那孩子定会醒来，不过如果你让她醒来的话，以后的事情，便是说不定的了。”考虑良久，一眉道仙终于开口。

“这件事，还请道仙不要告诉太后和王妃。”逯灏神色一顿，继而又恢复了常日之态。

“老道仙，这辰溪郡主此次卧床不起果然不是普通病症所为？”听到这里，上官沁才大致听得明白，却久久琢磨不清那最后的半句话，什么叫“如果你让她醒来的话。”……

“我……明白了。”逯灏点点头，上官沁看不到他的表情。

“哦？”老道人挑了唯一的眉毛：“对如此美人也下得去手？”

眼见身边两人眼眸均是轻微一颤，心下了然：“若她不带着宿命劫来着世上，想来现在也已是香消玉殒了。”

“不知老道仙何出此言？”逯灏定了定神，负手而立，一片雪花缓缓飘至他的肩头，久久不化。

“这辰溪丫头看上去阳寿也不过十四五六，因此自小生得沉鱼落雁之貌，若去了这宿命劫看，想来是活不久，而带上这劫后，因为有了帝王之气，所以平白得了六十年阳寿。

帝王平均的六十年阳寿都加于其身，她是想逃都逃不掉了。”从十四岁开始，这孩子的寿命就是帝王劫所带来的，或许也可以说，这六十年时间，就只为得到那个圣上的江山而已。

后面的那大半句话，老道人愣是憋回腹中不再多说。

上官沁越听越心惊，见老道人声音停下，忙向圣上看去。

只见逯灏面上几近空白，似是将那种事情从来不当回事儿，一双眸子却是冰冷到了极点。

“圣上……？”上官沁捏了把汗，再怎么样，身为一国之君，也不可能在听到自己将要迎娶的皇后居然是会颠覆自己国家的罪魁祸首后还镇定自若。

“您的意思是，与其让她用这痛苦的六十年活下去，还不如趁早了断？”逯灏的目光又落在熙和殿上，可眼前却浮现出黎曦那副可人的模样，心中五味陈杂。

“老朽从没有这样说过，一切都要靠圣上您自己的定夺。不过……切记，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会孕生改天换地的变数。决定权就在于您自己。”一眉道仙说完，面上又浮了笑意：“贫道此番出门已经太久，是时候回去好生休息一番了。”

逯灏没有转头：“上官大人，照先前所说送道仙回山，不得有误。”

上官沁领了命，还未曾说些什么，就被那老道人一把拽走。

“你现在去说，圣上定然听不进去，这孩子虽然过了这么些年变得稳重了许多，但是还不够，这件事或许能让他真正地想清楚。而且，这件事非同一般，他需要静下心来认真想想才能想出好的对策。”

上官沁似懂非懂，却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见行走间已远离了御花园，而这宫中人多口杂，又多有别家耳目，于是便收了声缄默不语。

*********

熙和殿外。

“圣上万安。”管事的熙和殿宫人隔着窗见逯灏突然出现在熙和殿外，顿时惊得花容失色，忙跑出房来迎驾：“奴婢不知圣上前来，有失远迎。望圣上恕罪！”

“无碍，我不过是过来瞧瞧。”逯灏嘴上虽应得轻巧，可心中却是沉重无比。

“内殿中一直燃了炭火，生怕郡主回来……还请圣上移驾内殿之中，别冻坏了龙体。”

“哊……这么冷的天，圣上为何不去妾身那边坐坐，独独跑到这无主宫殿来休憩呢？”一个甜腻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逯灏双眉紧蹩。

“沂美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