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瘟。
莫凤雏几日几夜都在配药,熬得一双温柔眉目血眼猩红,很是吓人。
叮当自然是陪着他彻夜不眠。只是这一次瘟病来势汹汹,莫凤雏亦是束手无策。没几日下来,这周围的村中也死了将近数十人。
夜深,叮当在后院中找到了酒醉的莫凤雏,这似乎是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喝酒,自然是不胜酒力,叮当扶起了摇摇晃晃的他。
莫凤雏半醉半醒,“叮当,我救不了他们。”平淡的叙述着一个事实,甚至没有什么情绪。
叮当此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救人救世对于莫凤雏来说就好像是生来必须做的事情,看惯了他妙手回春,却忘记了他也是一个凡人,有好多事情无能为力。
莫凤雏应该是这时候才感到这种无力的吧。
“有那么多的人得病,病的快死了,我要救他们,可是他们都死了,我办不到……”莫凤雏语无伦次,叮当为他盖好被子。
“没事的。一定有办法的,不要难过。”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况且莫大夫也听不见吧。
慢慢抽出被莫凤雏紧紧抓住的手,怎料他机警的拽住了叮当的整个手臂。狐狸一个踉跄,扑到在莫凤雏的怀里。
叮当恍惚了,料想这醉酒的家伙定是没有知觉的,便偷偷的亲上了他的唇。凤雏难藏笑意,抽出手来,摁住叮当的脑袋,加重了这个吻。借着酒劲,翻身把叮当压在了身下。
狐狸害羞得不知所措,伸手把莫凤雏的眼睛蒙上。他更想笑了:“别怕,叮当。”
小狐狸醉了,莫凤雏倒醒了。
他温柔的解开叮当的衣裳,俯身摸过叮当的脚踝,拨弄几下铃铛。看着叮当缩起玉足,似要躲藏,凤雏迷离地吻向怀里的小人,从来没有这样放肆过,他停不下来了。他害怕这无力感,抓不住那些人的生命,似乎自己所有的价值都被否定,只有在叮当眼里他才能看到那种仰慕,那种安定。他又何尝不知道叮当对自己的感情。
而狐狸早已脑子一片空白,配合着身上之人的挑逗。扯掉莫凤雏的发带,满头青丝覆在他背上,格外倜傥。
狐狸轻轻把手指揉进他的头发中,摩挲着。
莫凤雏沿着她的脖子亲吻,叮当禁不住呻吟。
意乱情迷,又理所应当。
次日,叮当醒来对上莫凤雏的眼睛,意味深长,狐狸只道是这云雨之后的不同寻常,自己亦是脸颊绯红。虽说爱慕莫大夫许久,到底现在已有不一样了。
还是莫大夫一把搂过叮当的肩:“叮当从此以后是我贤妻,能否做饭伺候为夫呢?”
叮当打消满满的害羞,唯有轻松自在的甜蜜。只是这做饭也确实为难了她,贤妻难当,暗叹上了贼船,自此要真正卖身为奴了。
瘟病依旧在蔓延,医馆之内人满为患,莫凤雏只有让他们配了草药带回去熬煎,他自己也知道这草药并不抵用,仅仅缓解痛苦而已。患病的人脸色青白,眼神浑浊,四肢无力,神志不清,而现在还没有有效的草药配方,所以有时候,莫凤雏想是不是早点放弃对他们来说才是解脱。
转身之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自己要做得就是救人一命而已,无需多想,还是专心捣药。
那边叮当正在熬药,扇着芭蕉扇子,炉火照得脸通红,不时鼓起腮帮子吹吹炉火。
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悬壶济世,只是陪在那个人身边而已。有时候也会觉得,尽力就好,生死由命,救不了的人改不了的天意,实在难以理解莫凤雏的夜夜买醉自责的想法。罢了罢了,眼下只有希望老天开眼,早日找到这瘟病的诊治对策,莫凤雏才能安心吧。
“咦?人这么多。叮当,来,陪小爷去喝一杯。”消失许久的青宁又出现在医馆咋咋呼呼。叮当丢下手中的芭蕉扇子,奔到前堂。青宁墨衣长立,只是长发如瀑,松松垮垮绾在脑后,似笑非笑间提了提右手上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玉瓷酒壶。叮当欢喜着牵住青宁,“木鱼公子,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青宁抚上叮当的猫耳发髻,在她耳边偷笑:“我自然是去找美酒的。这酒可是有来历的,我便惦记着你这小狐狸带你吃小酒。”
叮当略显为难,也轻声道:“小公子,你不在的这些天,这里发生了瘟疫,医馆着实忙碌,眼下我是走不出去的了。”
青宁无奈,想着这刚入尘世的小妖也有俗事烦身,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自己一样不理天下事,只顾逍遥身。想来天帝是对自己纵容至极,也不管不顾稍许有些资历的那些仙人的埋怨。
“哎,可惜了这两壶好酒。”青宁怅然。
莫凤雏正从里间的屋里走出,冷冷扫过青宁宿醉的摸样,继而头也不抬的去拾掇一格子草药。“木鱼公子,你有没有心?”莫凤雏不愠不恼的声音传来,分明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着的责骂,说是责骂也似乎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端端是一种轻蔑吧。
“哦?”青宁微微眯住的眼眸挑逗般的睁开,幽幽说道,“自是不及莫大夫心系天下。”停了半晌,“也看看这天下要不要得无用的操心。”
莫凤雏自是无言,想着这数日来的无能为力,真应了眼前这纨绔公子“无用的操心”,倒不如和他们一道,放了这所谓的医德医责,一醉方休才是正事。
“只求问心无愧。”莫凤雏颓然,一生行医,无其他的念想,而今这凶悍的瘟疫似要摧毁他唯一的追求了。
叮当此时也有些气木鱼小公子言词不当,莫大夫最近早已不复之前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翩翩摸样,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的坚持,而今却叫木鱼直白的说出莫凤雏着实无能这番话。
“木鱼公子,眼下我们医馆正忙,就不与你出去玩乐了,我还是得心念这些百姓一点,莫要成了铁血心肠之人才好。”叮当恨恨说出这番话。
青宁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禁不住好笑。“也罢,你们救人救世,我自个儿去逍遥自在去了。”
莫凤雏听出叮当出言维护,知其爱疯爱玩爱吃酒,也深知叮当没有什么朋友,只有这不带正经的小公子算是知交,而今也闹得他们有点不多不少的隔阂,不免愧疚。想着叮当似乎早已不在意其他一切,定要维护他一人,而他的确是“救人救世”,医天下才是唯一重任。
三人皆静默着,青宁提着酒壶晃荡着转身。却见一妇人扶着一中年汉子扑进医馆,哭天抢地:“莫大夫,莫大夫,救救我家相公。”莫凤雏一看这汉子神情恍惚,暗道不好。上前搭脉,果真紊乱异常,定是瘟病无异。
“啊?是他。”叮当惊呼,“他是当日救我的樵夫啊。”
莫凤雏定睛一瞧,果真看着眼熟。
妇人几乎要跪拜了,“莫大夫,救救我家相公。他昨日还好好的,今早便食不下咽,没过几个时辰,就这副样子了。大夫,你要救救他啊。”
叮当每日看遍了这种场景,但是今日遇到曾经的救命恩人,还是动容。忍不住上前扯住莫凤雏的袖子,欲语却无法开口,莫凤雏也是想救下任何人的,只是无能为力而已,此时即使是自己请求又有什么意义呢。
莫凤雏自然知晓叮当的心思,唯有轻轻附上叮当的手背,轻拍几下,安内心。
此时的青宁倚靠在门沿,看着这一场喧闹的戏码。她不懂瘟病也不懂医术,却也深知莫凤雏是救不了大家的,“无用的操心”而已,居然还振振有词,莫名的可笑。
自己果真是太薄凉了吗?青宁苦笑一下。
饮一口壶中酒,食之无味,本欲下凡找狐狸一醉方休宽心大笑,却被这等破事坏了兴致,真是扫兴。
转眼又看到,叮当早已泪凝于眸,也依稀听见这人间汉子算是叮当的救命恩人。
也罢,为了狐狸展颜一笑吧。
青宁摇摇晃晃上前,心道:这凡人真是福祉不浅,能遇上本小爷。
“要想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青宁淡淡说道。莫凤雏和叮当这才觉察,这小公子还未离开。青宁扶额:不带这么忽视人家的呀。
叮当早已忘记刚才的不快,急切地过来扯晃着青宁,“木鱼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求求你救济他吧。”
另一边,樵夫的娘子也扯晃青宁,“小公子救命大恩,请受我一拜。”
“那个……那个,你们能否先放开我,我也好去救那患者。”青宁略显无语。
叮当和妇人乖乖放手,狐狸破涕为笑。
“把病人扶到里屋吧。叮当和我进来。”青宁安排着。
莫凤雏上前,“木鱼公子可要我帮忙?”
“不用。快点。”青宁了当的拒绝了他。把搀扶樵夫的妇人也赶出了里屋,关上门还不忘冷言:“你们不要打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