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宁信手拈花般拂袖,山风顿起,一阵萧瑟。
她今日破天荒的着一白衫,本欲和师傅秦君畅饮几杯,现在却失策的在这陵川山上打斗,刚刚因着怀抱叮当,白衣上已沾染血污。现在看来,竟有一丝狰狞,活脱脱一个修罗神子。
手持摄星,青宁已不再是朗朗公子,回复女儿身,恨意杀气肆意弥漫开来,哪还有什么喜笑颜开的木鱼公子。
莫凤雏迎上一剑,青宁空手接刃,竟生生将其折断。平日里畏疼的小公子,此时红了眼,不管不顾了。
疼吗?不觉得疼了。
“我也是神仙,你真的要杀我吗?”莫凤雏已然觉察青宁的决然。看着离喉咙不足一寸的摄星,忍不住问道。
“哦?你怕死的要紧啊。”青宁反手一剑,没有刺向他的喉咙,反而砍断了他的右手。
怎会让你如此轻易的死。
“你!何不杀了我?”莫凤雏紧抱右胳膊,救死扶伤的芊芊玉手已掉落在地上。这个时候才真正感到了恐惧,没有了右手还谈什么悬壶济世,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没有什么以后了。
“你想死,我偏不如你愿。”青宁冷冷说道,剑指一横砍向莫凤雏的膝盖。莫凤雏唯有吃痛的跪下,只是山石坚硬,本已受伤的膝盖似乎被加重了千倍的疼痛。
“医仙凤雏,你戴罪下凡救死扶伤,竟然徒生歹心伤我好友,你果真是不想活了。”青宁施施然坐在昏迷的叮当身边,指若灿莲,口念生诀。
“哈,哈哈哈哈。戴罪?”莫凤雏已有些癫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时帝姬子殊已是神识全散,天帝震怒怪罪于我等,将医者全部打入折仙台。还是我师傅求情,让我戴罪下凡立功。可是要救十万人的功绩,哪有那么多患者?我什么时候才能回九重天啊。”
“那是你的事情。”青宁冷言。天帝贬黜数十个医仙的事迹倒也听过,只是闲事莫理,这种事情本就不该她管,更何况她没有兴趣。只知道这些医仙也是倒了霉运。
“这是大瘟,是天帝给我的机会呀。正巧叮当之血能救人,叮当也是上天赐给我的。”莫凤雏讲起“叮当”二字还是有些动容,他自始自终都知道,走上这条路。叮当便再不复当日那个崇拜仰慕自己的小丫头,这上天赐予的礼物也被收回。
但是他没有选择,当日在九重天,他唯有专研医术才能得到师傅浅绿的青睐,而事实身上,他那一身医术本领超群,要不是帝姬一案的无辜牵连,一辈子便是一个清心的小仙。没有这没日没夜的欲望,为着积满功德重返天上,焦虑了这么久这么久;没有这不顾一切的决绝,身为医仙,理应有的一丝怜悯也消失殆尽。
“你居然伤无辜生灵,岂不是造孽,要知道天帝你让你来积福的。”这什么破医仙,平日看他老实结巴,却原来是真傻。青宁将摄星插入山石之中,盘腿倚靠在莲座旁边,微微蹙眉,自心头引出一滴血,吐一口仙气,血珠子化成血丝围着玉指绕圈。青宁将这一滴带着神祗的心头血慢慢引入叮当体中。暗道:臭狐狸,偏生这么好命,让小爷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你,真是疼死小爷了。
“天帝只要我救人,未曾说过不准杀人,更何况是一只妖。”狼狈的医仙挣扎着企图站起来,怎料膝盖有如千斤重,这般挣扎只能加重伤痛,莫凤雏垂下头看着被青宁劈伤的腿,伤口处已然结出细细的冰珠,寒意入骨,这就是摄星吗,自己今天要命送于此了吗?
末了,绝望的一笑,似嘴角生生扯出这个弧度。“天上的神仙现今还有几个菩萨心肠,却要强求我来做这档子虚伪之事。偏生又叫我遇上一个菩萨心肠的斗战神,果真上天要作弄我。”莫凤雏心中的苦涩,莫过于怀着即将急切的希望就这么做了无用功,天上日子虽也寂寥,但总好过人间这般没趣。
而今,死也会死在人间吧。
青宁站起,白衣上怒放着血迹,这身流离的姿色却不似美娇娘,拔刃挥手间皆不留活路。
我本不是善神。
青宁自然不是那大慈大悲的心怀苍生的大义神仙,自在惬意岂不快哉。更何况,那些满口仁义、佛相敦厚的家伙们又有几个是真正的善类。只是别伤了她身边的人,青宁定是呲牙必报,仅仅是那洛子承的无聊玩笑,她也能记上个许久。莫凤雏大抵是不知道叮当对于斗战神小将的意义的。
“你何必凄凄惨惨,这世道便是,医得了天下人也医不了自身。”青宁低眉垂眸望见医仙凤雏跪在山石上的双腿,已然被摄星的凝气冰珠裹住了十之八九。右手断臂处碗口般大小的伤口亦是寒冰,伤至骨却死不去。
青宁使了心眼要他跪在叮当面前,只可惜小狐狸看不到这场好戏。
该回去了,毕竟狐狸还受着重伤。
小战神提起摄星,莲步轻移,流波转盼眸子竟有一丝笑意。青宁低语:“摄星,你也是渴了吧。”
听起来倒是瘆人得慌。
却见莫凤雏决绝般催动灵力,三千青丝无风自飘展,右肩处的伤口竟然冲破摄星的冰封,汩汩鲜血流出。
“我这条命并不想殁于你们肮脏神仙之手。”莫凤雏惨笑。
历尽一生只不过是想重回仙列,到如今,却想和那些神那些仙彻底毫无牵连。在他心中,上天欺他太甚。
只是上天并无暇捉弄这么一个小小的谪仙,完全是他自己动了青宁的死穴。
青宁看着莫凤雏艰难的挣扎,试图要自绝于此。不禁失笑:“这样死去的多慢,小爷还有要事,不和你磨蹭了,送你一程。”嬉笑着眯眼念诀,摄星的剑气凝聚成冰钻。青宁陡然睁眼,冰钻自刃尖脱出,直刺对面之人咽喉。
灰飞烟灭。
但那莫凤雏最后一抹笑意,却让青宁蹙了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