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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章节 六十四 师傅
作者:林含白 时间:2018-05-16 13:01 字数:4412 字

  兰墨醒来的时候,听见了楼下嘈杂的叫卖声。在这样一个交通要道的廉价旅馆里,能睡着就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夜晚杂耍的声音直到午夜才被妓女的叫喊声替代,隔壁晚上传来了那种小客栈最常见的叫声,而清晨勤劳的商人就已经起床为新的一天努力。何况还有吱吱呀呀的老楼梯发出的颤抖声。

  兰墨的脑海不断回想起的昨夜和苏言的那场时间特别特别长的讨论。虽然最后还是没有明确的结果。但是望着苏言失望的脸,他却无法答应让他跟随的请求。让苏言跟着自己其实是最大的危险。这个时候离开,才能保障更多的安全。

  兰墨自己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对苏言是什么感情,是友情还是亲情?

  最初对苏言的印象是刚刚从受伤中醒来看见的那张着急的脸,逆着阳光虽然看不清晰,但是却可以感受到那人的紧张。苏言紧皱的眉头让他感受到了真诚的关怀。

  而后的相处中,为自己辩解的苏言,解谜时睿智的苏言,褪去易容后俊美的苏言,能够抵挡绝世高手的苏言,有勇有谋的苏言。这一切都让他看不透他的三弟,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这个孩子内心的单纯善良。

  甚至在洪村的雾气中,他在对那个红衣女子的容貌感到了震惊的同时,甚至还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但是这一切都在十七峡的山洞中被改变了。他全部对苏言的好感因为迷迷糊糊听到的声音而变得模糊。墨家家大业大,必然有很多仇家,如果苏言都是暗中埋伏的棋子,那么要杀死自己的幕后黑手真的太过于可怕了。

  最为可疑的是,在后来的苏言的描述中,隐瞒了自己曾经和人交谈的事实。这让兰墨不得不怀疑苏言。

  现在情况危急,不可以冒险。因此他才下定了决心要摆脱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甚至一度以为他也是谋划者之一。但是苏言对自己的救治却是全心全意,这一切都让兰墨迷茫不已。

  即使在后来的路途中看见了苏言的受伤和意外,但是现在自己危险重重的境地不得不赶走苏言。

  可是,内心的一个角落带着他不可忽略的落寞。

  如果真的只是最简单的朋友就好了。

  兰墨翻了个身,他希望寻找一个机会偷偷溜走。看了看苏言的方向,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影。

  快步下床走了过去。苏言的床位上哪还有人。转过身去,只见餐桌上留着一封信。

  “大哥,我先走了,皇上派给我的影卫在我们落难的时候已经要求我回去了。现在,是我不得不走的时候了。大哥如果需要帮忙,就带着玉佩去锦华缎庄即可。”

  信的旁边有一块小小的精美的玉佩。

  原来当时和苏言说话的是影卫,难怪会瞒着自己。这其中的原因本来就是不该透露给外人的。兰墨心中不由得懊悔,但是事已至此没有挽回的余地。

  兰墨只要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赶早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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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旁,早些时候,锦华缎庄内。

  谁都不知道天下闻名,最近崛起的锦华缎庄居然是神秘的暗夜阁的生意,准确的说是暗夜阁的苏言一手创立的锦华缎庄。

  清脆的刮瓷声在主厅内响起,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正端着杯子笑吟吟的看着对面端坐的妇人。他修长的手指在天青色的杯盖映衬下愈发修长,只是将茶叶撇开这样的动作却显得特别优雅。但是他来回做了几次,却根本没有着急喝茶,反而露出了笑容,眼光不断的扫过坐在下梳起妇人发髻的女子,对方脸上有着一种天生的英明色彩,但是眼角却染着一丝淡淡的温柔。

  “你只需负责在这里留守,等候我的安排,我的事,不准插手。”这华服少年正是苏言,苏言冷冷的开口,语气低缓却果断。

  那女子秀眉微微扬起,好像要张口抗议些什么,却被苏言冷冷的目光止住了话头。而且苏言对于自己的眼神实在是奇怪,她只得先忍住了自己的话头。

  “不只是你,整个锦华缎庄都不准参与进来。”苏言继续补充。“既然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就好好相夫教子去吧。”

  年轻妇人的脸色有些不快,但却无法反驳他的话。毕竟自己如今身怀六甲,无论是在体力还是心力上都有所不逮。

  “你怎么眼睛这么毒辣?一下就看了出来?”那女人眼里有好奇。

  “我都病了那么久怎么会看出来你们身体有什么变化?”苏言笑着回答,满脸的云淡风轻,但是那女子却因为听到了病这个词面容紧张。

  “少爷的身体最近可好?”

  “没什么事情,师兄给了我药,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苏言一直不慌不忙的神色在这个时候变了一下,如果让暗夜谷那个老头知道了自己身体不好,那就是无法想象的严重了!

  “少爷您还是注意一些吧,现在让我什么都不做原本就是不该了。如果您再不检查一下身体,估计阁主不会放过我们啊!”

  正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长相俊秀的青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用找人来看了,他受伤可不轻!”

  “师傅!”苏言一改刚才的威风,立马变了态度,她急忙起身走到了那中年人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一旁的年轻女子显然也是刚刚知道暗夜阁阁主到来的消息,也是一脸惊讶。随着苏言恭恭敬敬的行礼。

  “我皮外伤虽然严重,但未及筋骨。”苏言急忙道,站在中年人身边轻轻给他捶背。“师傅最近肩膀还痛么,要不要我来帮师傅揉一揉,暗夜谷的梨树今年的甜不甜啊?师傅有没有新收徒弟啊?或者山下村子里面的人还是喊师傅神仙么?”

  苏言连忙问了一大堆问题,她知道师傅来了自己恐怕是跑不掉了,现在只有拖一分钟算一分钟,千万不要被发现受了重伤才是最关键的。因此苏言的态度变得格外温顺。

  “趴下!”那中年人却根本没有理苏言说的话,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膝盖。一旁的女子明白这是他们师徒的事情了,早已经退出了房间。

  苏言顺势趴在师傅腿上,让从离开凡城以后一直强撑的身体放松一下。

  “碎了几根骨头?”

  “没有啊!”苏言一直装傻。却感到自己肩膀一阵刺痛传来。却是那中年人狠狠的压了一下。

  “一两根吧,被蛇咬了。不是很严重,就是怕愈合的时候会痛苦……”苏言装作无所谓的把自己的伤势说了出来。

  “我看看。”师傅已经上手开始检查苏言的伤口,苏言只好配合。

  “断了两根,但是已经接好了。看来你自己的手法越来越好了啊!善于自我伤害然后自我修复了!果真比在暗夜谷要勤奋很多啊!”中年人嘲讽的对苏言道,显然是生气的很,但是却突然止住了话头,而是认认真真的看起了苏言身上覆盖的草药,甚至拿出来闻了很久,他脸色不正常,就这样过了好久,似乎是遇到了很大的一个难题。

  “这药有些蹊跷啊。”最后还是这样说了一句。苏言望过去,那是他不熟悉的师傅的表情,苏言知道,师傅可能是有什么要瞒着自己了。

  但是也是因为这个药的原因,苏言大概猜想,今天自己不会被师傅逼问最近这些伤的来历了。

  既然他如此说,苏言自不必再多言,便告一声罪说自己累了下去休息。此时还是清晨,最是凉爽,正是最好安睡的时候。

  “请教师傅,失眠可能医治?”中年人正在思考着什么,苏言临走前再次开口。

  中年人闻言,不得不暂时打消心中的念头,询问详情。

  苏言便将自己失眠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但是害怕师傅担心就没有一五一十的说完整。

  那中年人沉吟了片刻,才道:“若只是因为疲倦的话,施针多能医治,然一切尚须见到本人之后方能下定论。”

  他如此一说,苏言心中已有数,又问了几句具体的治疗方法就自己先行退下了。独自一人在旁厅中静坐了许久,方起身往歇息之所而去。

  苏言知道,自己的失眠恐怕不是简单的疲倦或者身体不好,大概是和自己愈发难控制的内力有关系,也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这样想来一直看淡这些的苏言难免也有些伤感,自己呆呆躺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迷迷糊糊入了梦,再睡一会就得去找兰墨了。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师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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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上,得往上爬……

  站在上面应该就能看清四周的环境了。她想,于是拼命往上爬去。

  好容易站到一块大石上,四周一片苍莽,不由有些发懵。她本来以为她应该还是在跌落的山中,但是现在看来,哪有家附近山峰的影子。四周的山都不算高,但却连绵不断,不要说人烟,便是连条人走的路也看不到。

  怎么办?她觉得山风一吹腿便虚软得打颤,不得不从石上爬下来,却因手上仍抱匕首,脚下又不大稳当,啪地一下失足摔倒在地上。

  那个时候也没觉得痛,只是一心愁着要怎么走出这片山林,直到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脚脖子好像扭到了,稍稍使劲便疼得厉害,不由又跌坐回去。

  扁了扁嘴,她以袖擦过眼睛。

  一只山鸡突然咯咯地从山坡另一面的草丛中飞出,扑楞楞从她面前飞过,同时一样物事扑地一下插进她的发中。那是一柄箭。

  她吓了一跳,呆愣片刻,回头望去是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子,笑容却很温柔。

  却马上变成了另一个画面。

  她站在崖壁上,下面是一个黑森森的天然洞穴,如同恶魔张开的大口,将水吞没。

  她坐在船上,她忘记了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但是只知道机械的不断重复划船的动作,不要去那个洞里,洞里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但是却晚了,小舟已随着溪水流动缓慢地往岩洞滑过去。想要先跳下水拉住船,但是却被水里不断变化的东西吓到不行。

  清澈的溪水中,一条又粗又长的水蛇正悠然自得地从她脚下的水中游过。

  船已经滑进了岩洞之中,阴寒逼人。好冷。

  整个岩洞的下半部都浸在溪水中,黑乎乎的看不见底,布满了形状各异的石钟乳就在头顶一个个像怪物一样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有的坐着抬手就能摸到。前方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让人心中不由升起强大的恐惧。

  光线渐渐消失,黑暗将一切吞噬。

  一条湿漉漉的深黑色长蛇突然出现了!

  那条蛇不断扭曲想要袭击苏言。蛇的身子灵活力气大,苏言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

  水面下全是蠕动的蛇体,连洞壁上也挂着数不清的相互纠缠在一起的蛇族,这样的情景不由让人遍体生寒,不敢看,却更不敢不看。

  不时有蛇从山壁上掉落船中,有的甚至正好落在身上。但不知何因,那些蛇并没伤她。但是心脏的狂跳,身体不住的发抖,苏言好害怕,好害怕。

  一路有惊无险,在充满蛇腥味的狭窄水洞中大概行驶了半个时辰之久,前面终于现出天光,水中的蛇渐少,而崖壁上已完全看不到踪迹。

  却又变化了画面。

  她站在沙漠。

  踩着硌脚的乱石,她顶着风沙吃力地走了数步,觉得实在无法坚持,不免心生退意,四周一片空旷,连小山坡都看不见一个。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没有头绪的思考,脑袋像有钻子在钻一般疼了起来。

  寒冷被寒风带着从手指脚底钻进身体,透进了脏腑骨髓,打了个哆嗦,才像是反应过来,然后想也不想就往远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怎么办,一点目标都没有。甚至忘记了我是谁,我要去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要吃我,为什么会有沙漠,为什么画面不停的在变化。

  我做错了什么?

  好痛苦,好像自己结束这条生命!

  真的支撑不住了。如果真的只能被这样重复的困难折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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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过来,烟雨!”

  “醒过来,烟雨!”

  “醒过来,烟雨!”

  是师傅的声音。怎么就张不开眼睛呢……

  师傅,我是烟雨啊,我听见你的声音了,但是为什么……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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