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日鸣耷拉着脑袋,慢吞吞朝堂屋方向走去:“我怎知道?”心里却“咯噔”一声,有点忐忑不安了,该不会是老爹已经知道了张媒婆上门闹事这件事,然后因着此事,顺藤摸瓜,就猜到是自己暴打了张媒婆一顿吧?
后边跟进来的时伯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心中很有些不安,他乘旁边没有什么人,上前压低了声音同她道歉:“都怪我,一时疏忽,忘了叫那帮小子替你遮掩了,害得你被大当家的责罚。”沈日鸣朝他感激一笑,心中却并不怪罪别人:“不关你们的事,时伯,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对了,给张媒婆的那些钱回头我再给你补上!”
时伯瞧她脸上又有了笑意,便也笑着摇摇手,道:“平日里我没少收三娘子的赏钱,那几个碎银子就当是我打发张媒婆的!不用补了。”话虽如此,心里却是深知三娘子脾性,日后必定会给他补上去的。正因如此,镖局上下的人无不喜欢这样一位三娘子,也都乐意去给她帮忙。
沈日鸣无精打采地跪在堂屋,林婶、花婶同时伯见她破天荒头一回如此乖觉,既不求饶也不吭声,都觉得奇怪。还是林婶最先没有忍住,走过去悄悄劝她偷个懒,反正也没人看着。沈日鸣却摇摇头道:“林婶你不必劝我,我今日是真的做了件错事呢。”
站在门外把风的花婶听了,忍不住“哎哟”一声,道:“太阳打西边升起来啦!我们的三娘子居然也会认错了,快说说看,你犯了什么错?”
林婶见三娘子神色不太好,便道:“花婶,你少说两句吧!”
沈日鸣存心要一跪到底,她嫌两位奶娘在自己跟前吵吵,便打发二人赶紧走,花婶还待要说些什么,却被林婶与时伯一同拉着走了。
眼看到了晚饭时分,还不见大当家的沈铎有松口的意思,不但林婶着急,便是花婶同时伯也暗暗着急起来。林婶一面摆放饭菜,一面唉声叹气,故意说道:“没想到大当家的这次居然真的发了狠心,也不问问青红皂白,就罚起了三娘子!三娘子从上午起来练功,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呢,再这么样下去,岂不要病倒?”说时又叹了一口气。只见沈铎黑着一张脸,捋胡须的手慢了下来,但并不出声,背着手踱出饭厅复又回了书房。
林婶见大当家的居然连晚饭都不吃,就闷头闷脑回了书房,只好望着满桌子饭菜长叹一声。
花婶想了个主意道:“不如我们一同去劝劝大当家的?”
几个人便来到沈铎书房给沈日鸣求情。沈铎沉着个脸色,看着几人道:“你们可知这次她犯的是什么罪,就要替她求情了?”
林婶、花婶和时伯道:“就是不知,才来找大当家的问清楚。”
林婶补道:“正是呢,万一弄错了,岂不让三娘子吃了亏?”
沈铎不好将女儿偷偷暴打了张媒婆一事声张出去,只道:“你们谁也不必替她求情,她犯了错,还险些闹出人命来,除非她自己承认错误……”说到此处,忽的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挥挥手打发人走。
林婶、花婶和时伯却是听明白了沈大当家的的弦外之音,出来时,脸上复又有了笑意。镖局上下谁都知道,沈日鸣一旦同她老爹犯上了脾气,就是九头牛也休想拽回来的。几个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派了林婶去同沈日鸣讲。
果然,无论林婶卯足了劲,如何劝说,沈日鸣却仍旧坚持自己的,怎么样也不肯到老爹面前去承认错误。气得林婶从堂屋里出来后,直直去找花婶诉苦了。
花婶却忙着准备给沈日鸣收拾行囊,推开林婶道:“没看我正忙着呢嘛。”林婶抓起一件衣衫奇道:“这不是三娘子的衣裳么?你收拾这些干嘛?”
花婶懒得理她:“我哪知道那么多,这是大当家的的意思。”
林婶吓了一跳:“大当家的的意思?难道他想把三娘子赶走不成?”话音未落,就被花婶横了一眼骂道:“胡说什么!大当家的对三娘子那么好,怎舍得赶她走?哎!我估摸着,扬危镖局怕是要出什么事喽!”
林婶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一想,也觉出这扬危镖局同往日的不同来。哪里不同呢?镖师们少了,大少东家沈日琪匆匆忙忙娶了妻之后,就立刻动身走远镖去了;二小姐被新姑爷接走之后,好像也没回过门;她去打扫大当家的的书房时,发现少了不少东西,具体是什么,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花婶见林婶还杵在那里,妨碍自己干活,不满地把她推出门:“我这里忙死了,你没事就到客房里去帮时伯的忙吧!”
林婶心头纳着闷,脚上迷迷糊糊来到客房,时伯已经在那里替林峰安排床铺了。林婶忽的灵光一现,一拍自己大腿,叫道:“我怎想不到呢?”当下也不与时伯打招呼,忙寻林峰去了。
林婶拿着食盒来到堂屋时,沈日鸣已经跪得头脑有些晕乎了,见到林婶她也懒得打招呼,只弱弱的问道:“林婶,你怎来了?”林婶忙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心疼地给她揉胳膊、揉腿脚:“我再不来,三娘子就要断气了!”
沈日鸣呵呵的干笑了下,奇道:“林婶,我爹让你来的吗?”林婶叹道:“是他没错。”沈日鸣正好奇怎么这回老爹通融得这么快,又听林婶意味深长的道:“——但救你的可是另有其人。”
沈日鸣听她说得藏头露尾,不禁好奇,最疼自己的大哥,还有二姐都不在家,下人的话老爹向来都是不怎么听的,这一次,到底还有谁能来救自己呢?她还道林婶不舍得自己遭罪,特意编了谎话来安慰自己,让她偷个懒,遂顺口问道:“林婶,你说的另有其人,是谁啊?”
林婶笑着往堂屋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沈日鸣顺着她的指示望过去,却见一个身形偏瘦的人正站在门口,静静地朝她这儿望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