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日鸣连忙称道:“不敢不敢。女儿哪敢啊。其实我打完那张媒婆以后心里就后悔死了,”一见沈铎根本不信的表情,立刻就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发誓,“是真的!要不然,我能那么听话,都不同爹爹据理力争,直接就到堂屋跪去了吗?”
沈铎好笑地看着她,道:“是吗?”沈日鸣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忙低下头去。沈铎一语中的地道:“只怕你是见有客人在旁边,不好意思露出本性来吧。”
沈日鸣越发的心虚,却抬起头,替自己辩解:“是真的!我这次是存心悔过了的!再说,那张媒婆虽然贪钱,但做事还是比较负责任的,长寿坊里好多家的姑娘小伙都是她撮合的,大家都满意她的!我只不过是气不过……”
沈铎听出了一点意思,问道:“气不过什么?”
沈日鸣瞧着沈铎的脸色,低了声音,道:“气不过爹你也不问问女儿想不想嫁,便赶着要把女儿嫁出去!”
沈铎想起那早亡的妻子,心中有愧,看着她可怜兮兮讨好的模样,语气便软了些:“儿女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打了张媒婆这件事虽然就此过去,可女儿家的声誉就全毁了,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到时候没人敢要你,我看你怎么哭鼻子去。”
沈日鸣最怕的就是这件事了,但她无法接受父亲一口气把哥哥娶了嫂子、姐姐二次嫁人,又赶着把她也赶出扬危镖局去,“我知道我犯了错!可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样?再说,我在扬危镖局过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嫁人不可?”说着又软绵绵地道,“再说了,我也是舍不得离开镖局,舍不得离开爹嘛!”
沈日鸣对这个三娘子最是疼爱,听得她如此说,心里早就软了,道:“也罢,爹知道你心意就好。可是朝廷有规定,女孩儿十五岁上必须出嫁,否则就要重罚,还会株连九族,难道你乐意看到镖局上下都受你的牵连吗?”
沈日鸣最不愿自己做下的事牵连到身边的人了,当即摇头道:“当然不了!”沈铎见女儿终于明白过来,心中欣慰不少,道:“既然你不愿嫁人,那爹就让你走一趟镖,如何?”
沈日鸣不料老爹转风向转得如此之快,乐道:“真的?”
沈铎暗笑道:“当然。”
沈日鸣坏笑了一下,“爹,你骗我。”
沈铎咳一声,“这还会有假?”
沈日鸣于是笑道:“如此,女儿当要谢谢爹爹了!”她刚要窜出门去,突然又回头,“爹,何时出镖?我先准备去!”
沈铎道:“不急,等你邝叔回来。”
“那他何时回来啊?”沈日鸣露出失望的表情,邝叔可是专走远镖、难镖的,谁知他何时回来?
沈铎捋着胡须道:“我也不知,但应该是这两日了。”
沈日鸣又露出向往的笑容,“真的?”
沈铎自案桌上抽了一封书信,手腕一动,将信飞给沈日鸣,“证据在此,还能有假?”沈日鸣眼疾手快接过,见果真是邝叔来信后,自然不再怀疑,笑逐颜开地跑了。沈铎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转头唤来林婶道:“林婶,你去把花婶、时伯都叫来。”林婶问道:“大当家的,是现在吗?”沈铎称是。
过了约莫一刻钟,林婶、花婶同时伯几人俱在沈铎书房前站了。沈铎交给他们每人一个盒子,道:“你们几位,在我扬危镖局干了这么多年,辛苦了,我先代镖局上上下下,谢过几位。”那几位各自接过盒子,只觉得沉甸甸的,不知内中放了何物,听沈铎如此说话,忙称道:“应该的,大当家的不必客气。”
沈铎道:“如今新政初立,时局还不太平,镖局生意难做,要解散了,盒子里是我给你们的解散费,你们自去收拾一下,各寻出路去吧。”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露出惊讶表情:“大当家的,这是为何呀?镖局不是一直都做得好好的吗?”时伯更是道:“对啊,听说我们扬危镖局的名号都传到南疆去了!怎么突然就要解散了?”
沈铎不愿多作解释,摆摆手道:“就这样吧,你们且先下去吧。”
几人在镖局做了至少有十年,听见沈铎语气不容置疑,深知他脾性,虽然很舍不得,也只得领了盒子,各自回房想着另谋出路去了。
沈铎找来林峰,道:“扬危镖局就要解散,我知你本是来投奔我的,这番好意却要被我辜负,实在是很对不住。”
林峰闻言不好意思地道:“伯父言重了!该道歉的应是晚辈。”旋即好奇地问道:“不知伯父可否告知镖局为何要解散?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沈铎想起好友林捕快的叮嘱,只道:“你且放心,镖局虽说解散了,但你同三娘子的婚约不会改变。”林峰听了“婚约”二字,心头微微一震,脸上有些发红,遂低下头去。沈铎道:“我已替三娘子准备好了嫁妆,你领着她回南疆去吧。”他轻叹一声,又道:“京城虽好,但到底是个是非之地,只要你们二人好好度日,我也就放心了。”
林峰听他口气,想来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况且他是长辈,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点点头,又道:“我见三娘子,似乎并不愿嫁人,只怕她不肯随晚辈一同回南疆去……”
沈铎却捋着胡须,对他说道:“这个你且放心,我早有安排。你只需如此这般……”说时让林峰凑近前来,在他耳边细细说了一阵。
林峰听着,不由释然:“还是伯父考虑周到。”沈铎却促狭地笑道:“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还叫伯父?”林峰顿时恍悟过来,脸红耳热的道:“是,岳父。”
第二日上午,去外地走远镖的邝叔,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沈日鸣闻讯奔来,高兴地拉住他问这问那。沈铎看了女儿一眼,责备道:“邝叔舟车劳顿,连日奔波才刚回到,你也不让人歇着,真是好不懂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