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湘环视众人一眼，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大家小姐统统面色惨白，摔倒在地。

更有甚者，窝在贴身丫鬟怀中瑟瑟发抖。

更别提顾雨疏，面如死灰，眼中泪水不停坠下，直俯首求饶。

“宛秋，告诉府中，二小姐以下犯上，着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在场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舒窈和方鸳儿都相视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敢开口。

“大姐姐饶了我吧，二十军棍会打死疏儿的，求大姐姐饶过疏儿这一次，疏儿再也不敢了。”顾雨疏膝行至顾颜湘面前，扯住她的前摆。

顾颜楚亦是十分不忍一般，开口道：“二姐姐是女儿家，又是初犯，二十军棍，是不是太严重了一些。”

“便因为她是初犯，又有了悔过之心，才只二十军棍。若是在军中，可是五十不止的。”顾颜湘笑道，顾颜楚便只好不语。

其实顾雨疏被怎样惩罚，她并不在意。只是那个胡千娇，被顾颜湘这么一吓，即便以后还敢嫁入太子府，又怎么敢与顾颜湘过不去。

想到这里顾颜楚望了一眼胡千娇。

见她虽然害怕，可也强撑着有几分镇定在，不禁对她有几分刮目相看。

顾颜湘这么做，不过是杀鸡儆猴。

别家的小姐都被吓得花容失色，她却还能保持几分风度——尽管是装出来的，却也足够了。

想着，顾颜楚心中一喜，忽的便见院子外面走进来两个男人。

户部尚书胡志怀，太子林羡。

见到了太子，众人不敢怠慢，超想要起身行礼，奈何大多数人双腿发软，站也站不起来。除了舒窈与方鸳儿之外，也只有胡千娇，能在婢女的搀扶之下，勉强行了一礼。

“进来做什么？不是叫你在外面等着。”顾颜湘眉头一皱，语气中便有几分不快。

林羡则苦笑一声，望向了胡志怀：“我说了不进来，这下好了，被骂了不是？”

胡志怀但笑不语，他知道林羡这么说，只是解释给顾颜湘听，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果然，林羡说完之后，便走了过去，越过顾颜湘直接走向了顾颜楚：

“阿楚今日玩得可开心？”

顾颜楚眼圈还红着，却笑着点了点头。

“天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胡大人了，可好。”

“好。”顾颜楚乖巧地点了点头，将胡志怀松了口气的模样收入眼底，前去挽着了顾颜湘的手：

“姐姐，我们回去好不好，阿楚肚子饿了。”

顾颜湘点点头，走到了胡志怀面前，抱拳道：“家妹不懂事，失礼了，还请胡大人见谅。”

胡志怀亦拱手笑道：“令妹赤子之心，可敬可贵，何来怪罪一说。”

胡志怀是一早便从下人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尤其听说众人不拜顾颜楚，反而去拜一个不知名姓的二小姐，更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这事若是闹大了些许，只怕他们全家的性命便是不保。

因此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本想与顾颜湘好好解释求情，恰好遇见了在门口等着的林羡，费尽了口舌，才把这位太子爷给请了进来。

“宛秋，扶二小姐回去。”顾颜湘看着一摊烂泥般的顾雨疏，吩咐了一声。宛秋走上前去，只一只手，便把顾雨疏给拎了起来，往外走去。

顾颜湘则是又与胡怀志见了一礼，方拉着顾颜楚离开。

上了马车，见顾颜湘心情仍然不好，顾颜楚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

那本是她的手帕子，此时包了什么东西。

将手帕小心翼翼地打开来一看，里面放着几块霜白胜雪的精致点心。

“这是刚刚千娇姐姐悄悄给我的，可好吃了，姐姐尝尝。”顾颜楚献宝似的捧到了顾颜湘面前，顾颜湘拿了一块放在手中，并不吃。

顾颜楚哪里不知道顾颜湘向来不喜欢这些甜食，此刻也不多说，又递给了林羡。

林羡拿过一块，看了看，自言自语般地开口：“胡千娇？”

“是，之前大家都围着二姐姐。”说这话时，顾颜楚特地偷偷瞧了一眼顾颜湘，方才继续开口道：“千娇姐姐就悄悄拿了几块糕点过来，叫我别在意。”

“去她府中，竟然连茶水都不给你备上不成？”顾颜湘开口，语气自然不好。

顾颜楚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林羡无奈，劝道：“湘儿，你吓到阿楚了。”

顾颜湘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叹了口气，将身上的肃杀之意收了几分。

顾颜楚低着头，完全红红的，手小心地去握住了顾颜湘的手：“姐姐，阿楚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姐姐怎么会生你的气呢。”顾颜湘笑道，将手中那块甜得发腻的糕点吃了。

顾颜楚这才略微松了口气一般，瞥见林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趴在顾颜湘腿上，假寐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在等她睡着一般，林羡才开口：“你今日又何必在众人面前发那么大的威风，苏青杏的事，你还知道关起门来处理，怎么今儿反而闹得人尽皆知了。”

“苏青杏向来爱信口胡说，若当场便处置这事，谁知她会说出什么来污了阿楚清白。那日人又多，口口相传的，阿楚无论如何也说不清。至于今日……”顾颜湘冷笑一声，“我便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顾颜湘的妹妹，是欺负不得的。”

“那你也没必要在胡尚书家处理，胡尚书好歹也是个正二品的官员，与你品级相同。”

“正二品又如何，敢欺负阿楚，便是正一品，我要也去闹上一闹。”顾颜湘道，白了林羡一眼，“怎么，你觉得不妥。”

“湘儿做的事，哪有不妥的道理。只是你不怕这样会叫阿楚娇惯横行起来？”

“她若是真肯娇惯，倒还好了。”顾颜湘看着顾颜楚的睡颜，微微叹了口气，“自从回来之后，她便一直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做的不好，我们便不要她了。”

“湘儿，不关你的事，你也差点就被拐走了。”林羡拦着顾颜湘的肩膀，安慰道。

“可是，如果不是我带她出去玩，又怎么会遇上拐子？”顾颜湘垂下了眼，却没发现顾颜楚的睫毛颤了颤。

顾颜楚四岁那年，曾被拐子给拐走。此后的半年内，过的日子是她一辈子也不愿提及的。

后来，她被救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呆了两年多。

当时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听话，所以才被父亲母亲抛弃了，是以后来他们叫自己回来时，还百般不愿。

他们没办法，哄了又哄，才同意让木秀跟着她回来。

回府后，顾颜楚自然是对那两年半的经历只口不提，所以大家才以为，她受了三年的苦，是自己逃出来的。

偏偏她回来后没几年，顾骁霆便战死沙场，母亲楚湘也自刎殉情。

自那以后，顾颜湘一面接管了狼虎军上战场杀敌，一面也更注意着顾颜楚的心情。

所以顾颜楚更加好奇，这样宠着她疼着她的姐姐，当时用那柄银枪刺穿她的心脏的时候，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湘儿，你若是一昧地怪罪自己，又怎么能护好她。我答应你，终我一生，尽我所能，也会和你一起保护好阿楚，不叫她受半点伤害委屈。”林羡握住了顾颜湘的手，两人相对无语，彼此的心意，却已然互通。

顾颜楚嘤咛一声，揉了揉眼睛，朦胧地看向顾颜湘，用糯糯的声音开口道：“姐姐。”

“醒了？”顾颜湘扶着她起来，拿手帕给她擦了擦脸。

“嗯。”顾颜楚点点头，然后赖进顾颜湘的怀里，“我好饿啊~”

尾音还延续着，忽然一抬眼，才看见林羡似的，吓得坐直了身子，低下头去，耳根通红。

“阿楚怎的还跟我害羞了？”林羡笑道，又遭了顾颜湘一记白眼，只好把接下来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祖宗诶，一句玩笑话都开不得了。

顾颜楚看了一眼顾颜湘，又看了看林羡，忽然就笑出了声：“若是太子殿下成了阿楚的姐夫，阿楚自然不必害羞了。”

顾颜湘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丫头片子，连你姐姐也打趣不成？”

“可不是打趣。”林羡忙道，“待西齐的使臣来了，我便亲自向父皇请旨求婚，可好？”

说着，执起了顾颜湘的手。

顾颜湘反手与之相握，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顾颜楚望着他们，唇角的笑容稍纵即逝。

上一世你们夫妻和睦，完完美美，当真做到了与子偕老。

这次，便叫你们有缘无分。

心中想着，面上却艳羡不已，故意撒娇道：“姐姐要嫁给太子殿下了，阿楚又是一个人了。”

顾颜湘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阿楚若舍不得姐姐，姐姐就晚几年再嫁。”

“那怎么行？”林羡出声反对。

“为什么不行？”顾颜湘挑眉。

“阿楚，你姐姐欺负我，你管不管。”林羡不与顾颜湘说，反而去找顾颜楚。

顾颜楚抱着顾颜湘的手臂，笑道：“姐姐欺负姐夫，是应当的。”

车中几人同时笑出声，车外的几个婢女小厮相视一眼，也不禁偷偷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