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得报武林九大门派纷纷派人来助,甚至连一向中立的莲生派也派来了朱门大师,而小门小派更急着多杀几个人,好向叶家邀功。叶家人心里不禁又轻松了几分。
如今拿下华煞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虽还未见胜,有些擅长拍马屁的,已经在向叶家家主和叶家大公子叶来还恭喜了。
“叶家百年老派,又怎是一个华煞派能伤得了的!此战更见叶家声望如日中天,武林各派忙来援助!是华煞派愚昧,才痴心妄想地对上叶家!”一个二三流门派的掌门向家主和叶来还恭维道。叶来还拱手道:“哪里哪里,是武林上的兄弟们看得起叶家。今日事了,叶某定请诸位英雄好汉畅饮一番!”那恭维之人身份略低了一截,叶家家主便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叶家大公子代答,既不失了礼数,也不失了身份。
如今战场正厮杀正惨烈,但惨的是华煞派,而非叶家。华煞派的人见不断有门派涌来袭击自己,士气大降,又折了不少人马。叶家看其阵势,华煞派似乎打了退堂鼓。
不消片刻,华煞派人马果真陆续逃跑。
家主唤道:“来默可在!”
叶来默是叶家二公子,闻声应道:“儿子在!”
家主道:“便由你领人乘胜追击,让他们见识一下叶家可是好惹的!”
叶来默应了,同时不禁露出了几分得意神色:父亲这是看重我。
他心道大哥自从去年遭了一回劫后,武功全失,别人瞒得住我可是瞒不住的,一个没了武功的人如何继承家业?父亲又屡屡给予我立功之机,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他看向叶来还,见他面色如常与其他门派之人谈笑,似乎没有注意到一般。心想,大哥,你总是所有人中最优秀的一个,上天公平,此后你得尝尝我以前受过的滋味了。
不论心中作何想法,叶来默领了一群人马追去了,其势震天,便是刻意让其他几个门派看看叶家的威风!
家主引了几位大门派的掌门来厅中休息,叶来还也将各门各派的人都安顿好。一场腥风血雨之后叶家仍若往日一般运作,竟片刻之间上了好酒好菜,样样事情又处理得井井有条,比起叶来默那声势浩大的离开,更为震动那几位大派掌门。
他们本得情报,道今日叶家必有所损伤,又刻意算准了时辰,等伤及叶家元气的时候,再假惺惺地带人来助……而叶家却这般毫发无损,掌门们心里思忖,是不是低估了叶家的实力?
前一刻还是血腥战场,后一刻便是佳肴欢宴,门口的血迹和尸体也被叶家清理了不少,若不是各位英雄好汉身上还沾着血,都快要以为之前的厮杀不过梦境了。
一位掌门举杯道:“黄某仅以此酒,敬叶家家主,将华煞派杀了个抱头鼠窜!”
家主大笑着答了几句虚话,两人一杯饮尽。
叶来还起来敬酒道:“叶某也仅以此酒,敬诸位前辈助叶家之义举!”
一人托辞道:“贤侄此言过赞了,华煞派那帮小人趁夜偷袭,我辈得消息晚了,还望体谅,不过……”那人笑吟吟道:“即使我们不来,这华煞派也不可能是叶家对手,倒是我们多事了。”
叶来还连忙道:“前辈义举,重在情义,又何处此言?叶家定然不忘!”
另一人笑说道:“华煞派与叶家,本来就没有一战之力。真晓不得它为何如此愚蠢,竟然想来夜袭叶家。”叶来还道:“天下难免有些宵小之辈,起了妒意,而我叶家却没找没惹,也只能无奈。”叶家家主面上仍是微笑,但心里也起了疑问:他并非没有见识过华煞派的掌门,那汉子表面笑呵呵的,手段却是阴毒又小心,又怎会做这以卵击石之事?
不知是谁低声说到:“大概是前几日华煞派和天机派的一战损了元气,华煞派的掌门脸上挂不住了,急需一场胜利,又需以战养战,传闻华煞派最近收了个妖女,阴险狡诈,这次的夜袭就是她鼓动的。”
叶来还顿了一下,道:“这事,在下也略有耳闻。”
江湖传言,一年前有一小女孩杀华煞派弟子数人,而当长老围攻她之时,她又道这不过是自己引长老出面的法子,她直言想入华煞派,做那人上人!
华煞派内部一阵骚动,也不知如何闹腾,最后的结果,是这小女孩做了华煞派的护法。
那小女孩才十一岁,有人笑华煞派派中无人,竟然怕了一稚儿,结果第二日那人惨死街头。是何人杀,人人皆知;是如何杀,却无人得知。
那小女孩名叫温缘。这样温柔的名字,第一次在江湖上流传时,却带了这般煞气。
那时候叶来还是在下人的闲聊时听见的,他尚还不以为意。
江湖每日都有传奇,不缺故意编造也不缺以讹传讹,就算是真的,武林中还少了这种杀气腾腾的人么?
半月后这个名字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去,有着新的更有趣的传闻充实着常人的闲时饭后。
而这个名字,第二次在江湖上流传时,煞气不减反重。
那时候是——华煞派一口并吞了四个邪派时。
人们一边斥责邪教手段卑鄙残忍,一边又忍不住将那场血腥的大战描述得活灵活现,一个又一个阴谋,一场又一场背叛,倒是精彩非凡!
那时候叶来还从叶家的情报网知道了这个名字,翻阅着厚厚一沓关于此战的情报,沉默不语。
江湖每日都有传奇,而这个名字,被排到了恶人榜第二十一名。
以——不沾一滴血,屠尽四个邪派五千人之由。
也有人曾疑惑过这杀尽的都是平常为恶之人,此举,为善为恶?
江湖前辈悠悠答道:此举意为壮大另一个更为作恶的邪教,手段计谋又多令人不齿,故为恶不疑。
半月后此事的血腥味渐渐淡去,而这个名字,留在了叶来还心里。
更何况,叶来还与她曾有一面之缘。
叶来还心绪收了收,有人见他在喝酒间都发了呆,便笑要罚酒三杯,叶来还也不多言,要上三杯烈酒,笑着一饮而尽。
又过一会,叶来默携华煞派掌门人头而至,言华煞派奸贼已被一网打尽!
有人兴起,道:“贤侄,那……那妖女的人头,你可否斩下了?”
叶来还心头忽然一跳。
叶来默傲然道:“恶人榜第二十一名的恶人,又怎会不被斩于我刀下?”
他便叫手下取来一个包裹,打开后,那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长相清秀可爱,眉间一点朱砂,此时她双目瞪大而无神,似乎临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叶来默道:“如今这恶女也魂归地狱,不知在受阎王爷的第几次折磨!”
他看向叶来还,见其沉默不语,便越发得意了。
有人叹犯:“恶人榜第二十一名的恶人,手段阴险毒辣至极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被叶兄斩于马下!
众人的赞美又如潮水般涌来,赞叶家果然实力非凡,贬华煞派不识好歹;赞叶家福运无双,贬华煞派作恶得报;又赞叶家果然人才辈出。
这时候一人拍拍脑门,说道:“哎,我怎么忘了这事!”
话说人是东门派的杨掌门,东门派为武林上九大门派之一,此言一出,自然一片安静,在等着杨掌门的下文。
杨掌门是个看上去颇为憨厚的汉子,为人直爽,笑道:“说来正巧,我几个侄子侄女听闻叶家有副高人画的画,十分神奇,这画一般人看,只是一张白纸;有能力的人看,便看到画中有仙兽飞舞;前途非凡的人,更是能看到仙兽跃出!我家的小子们不懂事,又对这画好奇得不得了,老缠着我带他们来叶家看看,今日我们东山派来,却刚好我这些不成器的小子们都在,叶家能赏脸解了他们的馋么?”
这画是叶家的宝物之一,传言叶家每当弟子成年之时,便用来一一考察弟子。叶家家主当年也不过是叶家的支系亲戚,地位本来不高,虽有非凡武艺却不顶尖,但却在这画里看出了点什么,让叶家人大为惊奇,叶家家主的传奇也自此开始。杨掌门一提起这事,在座的青年才俊都有些蠢蠢欲动。
今日叶家受了众人恩情,家主也不吝啬,直言道:“叶家自然愿拿出来供人观赏,但其实却没有传说里那么神奇,平常看上去不过是一幅画云之图,除非是非常特殊的人,才能从那张画里看出玄机来,”家主无奈笑道:“不过叶家多年来,老夫狂妄地说一句,自老夫后,都没人看出过玄机。”
有次机会,谁人肯退却,都央着叶家拿画出来一看,谁都想着:万一我就能看出来呢?
家主只得取了画出来,众位青年才俊们一一来看过,果然只是一片竹林。这些人又向来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了不起,恨不得编点什么出来,但又怕文不对题,只好丧气离开。
全部人都看过后,果然没有谁看出点什么。
叶来还安慰道:“当年我看了后也是空无一物,沮丧不已,想必诸位心中也有所失落。但人的际遇变化无常,在座的各位公子又谁人不是好汉?”
众人想到叶来还也没有看到,如今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借此自我安慰。
叶来默则想叶来还和他一样什么都没有看到,略为宽了宽心。
不知是谁不满地小声说道:“谁知道不是拿了副假画给我们看么?”
众人循声而看去,见是东门派的一名小弟子,杨掌门连忙斥责他道:“叶家为江湖大家,你说这话纯属诽谤!”又连忙对叶家家主赔笑道:“小小弟子,不仅不识抬举,还出言不逊,回去后我一定好好教管,望叶家就原谅了他这一回。”
家主郑重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叶家自然不会在意。老夫也提前说过,还望众人不心生怀疑。”
叶来还道:“我叶家重视信誉,自然不会拿一副假画见人,只是这画确实如此,还望海涵。就如我之前所说,如今的江湖人才辈出,在座者都是人人称道的好汉,就算心有疑惑,若略为想想也没了,不是么?”
有人提了一句:“说道人才辈出……叶家不还有位得玄机派高人赞赏的小姐么,小姐也没看出什么?”
叶来还道:“舍妹年纪尚小,尚未见到过这幅画。”
叶家家主正欲派人将这画收起。
这时偏偏闻悦带了叶慕进来,顿时全部人的目光集中在了他俩身上。
叶慕恭敬行礼道:“叶家叶慕,见过诸位前辈。”
闻悦也装模作样地行礼道:“叶家弟子闻悦,见过诸位前辈。”
杨掌门抚掌笑道:“叶小姐倒是来得巧,来看看这幅画吧?”
旁人是存心希望这得了玄机派高人赞赏的叶小姐也看不出什么,得回一丝脸面。
叶家家主也无奈,只得道:“叶慕,你便看看吧,这幅画上你看得出什么来?”
叶慕便认真地盯了画一阵,众人都心急等着答案,而她却半天不言语。
叶来默道:“小妹若没看出什么便也只说,没什么关系的。”
叶慕正斟酌着怎么开口,而一旁的闻悦却道:“这不过是一张龙风行云图,我看画技平平,倒有什么可看的?”
众人皆惊,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中。叶来默偷偷看父亲的脸色,见叶家家主也掩不住惊奇之意,便知闻悦没有说谎,心中大惊。
闻悦虽在叶家生活,但是多年来都一心玩乐不知理事,又不到双十之岁,不知这图中奥秘。见众人沉默,不禁小声问叶慕:“我说错了么?”
叶慕也是个一心向武不理其他事情的主,此刻只能低声回到:“这画哪是你说的那样?尽胡说。”
众人闻言,神色不禁缓和了一些。看向闻悦的眼光,好像在看叶家的下一任主人了。
此刻叶来默心头的惊奇退去,剩下了一股恨。他正想,为何这个不学无术的闻悦却能。
而此刻众人各怀心事,仍旧是沉默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见。
所以叶慕接下来的话被众位掌门听得一清二楚。
“这画上的龙凤之逼真,竟能似跃出在厅中飞舞,画技怎会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