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蹄子动作还不麻利点,还有时间在那发呆!难不成还指望南宫家的人回来找你不成?”段氏一边编着竹篓,一边厉声训着身旁灰头土脸的女孩。
女孩约莫十一岁,身上的麻布粗衣污迹斑斑,小脸蛋上黑乎乎的,大抵是多日未洗过脸,两颊上甚至还沾着泥巴,尽管如此,也遮盖不了她那清丽秀美的面容。她娴熟麻利地编着竹篓,背后摆了几十个编好的竹篓,这速度已经够快了,可这段氏却想让她再快一点,这样才能多赚点银子。
女孩听到段氏的话,两只小手更快地编织着,任凭竹子戳破她的手指,也不曾吭一声,这种疼,与她前世所受的苦难相比又算什么?
当日她醒来看到自己躺在了硬床上,以为是死后的自己看到的虚幻梦境,直到段氏揪着她的耳朵破口大骂,她才相信这一切都不是假象。
她揉揉酸痛的手臂,环顾四周的一切,自己竟然回到了十一岁那年。
南宫飞禅出生后,她爹南宫震的第二个姨娘就无缘无故发了疯,整天里嚷嚷南宫飞禅是扫把星,在府里就是晦气,最后二姨娘被南宫震关在了柴房里。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年多,每天夜里总能听见连翠兰哭泣叫喊的声音,有一天,二姨娘连翠兰跳井自杀了,南宫家于是将这起事件都归咎到了她的身上。
当年她才两岁,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却被指证为扫把星,南宫震硬生生地从她娘周淑妍手上将她夺过来,送到了段氏这里,每个月都会寄点银子过来,让段氏好好抚养南宫飞禅,可那些都被段氏拿去赌了,至今负债累累。
武容秀是南宫震儿时的奶娘,前些年武容秀因咳嗽发病去世后,整个家就只剩下武容秀的女儿武容兰了。
武容秀还没去世之前,南宫飞禅的生活还算好点,每日还能吃饱。而在武容秀去世后,武容兰也成亲了,相公刘贵是个酒鬼,整天花天酒地,无所事事。
两人有个女儿叫刘寒竹,堪堪十岁,段氏就开始寻思着,给女儿找个好婆家赚点彩礼钱了。
倘若不是南宫飞禅姓着南宫,恐怕也要被这段氏给弄去卖了吧。这样看来,南宫飞禅还要感谢他那个无情的老爹了。
前世南宫飞禅任由段氏欺负不敢反抗,如今她历经生死,浴火重生,断不会再受一次这样的屈辱。
重生之后,她每每闭眼便是梦魔缠身,前世的场景历历在目,南宫飞玉恶毒的言语在耳边缠绕不绝,让她恨不得立刻将南宫飞玉撕碎。
她眼珠一转,时候也快到了。
她记得前世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时,南宫家派人将她送回了府内,南宫飞禅抱着她娘大声哭叫,再不用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了,却曾想,背后埋藏着另一个深渊。
“快点快点,弄完了还有衣服要洗,这次你给老娘机灵点,上次你把隔壁张夫人的长裙都给洗烂了,你知道老娘我赔了多少银子吗!你个贱蹄子还不麻利点,再偷懒试试?小心老娘我抽死你!”段氏腾地站起身来,将竹子往南宫飞禅这边一推。
每到这个时候,段氏总会去赌铺里玩几把,把家里头的东西输光了才悻悻地离开。
一回来就将气撒在南宫飞禅身上,踢她掐她,揪着她的耳朵直骂,说她是扫把星丧门星之类的话,骂累了才愤愤地摔门而去。
“我一定会把您交代的事情全部做好的。”南宫飞禅顺从地答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段氏满意地走进屋内,不到一会儿就出了门。
“姐姐,我娘走了吗?”刘寒竹探出小脑袋,头上扎着两条小辫子,眨了眨黑玉一般的眸子问道。
就是这张清秀的脸蛋,段氏才对她特别好,寻思着将她嫁出去弄点彩礼钱。
“走了。”南宫飞禅冲她温和一笑,前世对她好的人,她一个都不会忘记,刘寒竹是她见过的最单纯的女孩了,希望她以后过上好日子。
“姐姐,这是我从厨房里偷来的馒头,虽然硬了点,但还是可以吃的。”刘寒竹颠着身子向南宫飞禅跑来,左顾右盼后才将馒头塞进南宫飞禅被竹子割破的手中。
“寒竹,你吃吧,姐姐已经吃饱了。”南宫飞禅拨了拨刘寒竹额前微乱的发丝,将馒头放入了她的小手中,生长在这种穷困恶乱的环境下,还总是想着自己有没有吃饱,如此单纯善良,让南宫飞禅心头一暖。
刘寒竹天真的笑起来,大口大口吃下了馒头。
夜幕渐渐降临,南宫飞禅把所有的活儿都干完了,收拾了一下便烧好饭等段氏回来。这些苦和前世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活下去,她都能忍。
“哎哟,你这小蹄子今儿也识相了一回啊。”段氏嗓门亮着,笑着跨进了门口,估摸着是赢了些小钱。
“娘,快点来吃饭吧。”刘寒竹捂着咕噜叫的肚子脆生生的喊道,虽然有馒头垫着肚子,还是饿得发慌。
“怎么只有几根青菜?今天早上不是还剩下馒头了吗?你快去把馒头端过来!”段氏一向精明,还惦记着今早的馒头,不曾想馒头已到刘寒竹肚子里了。
南宫飞禅惶恐地退后几步,躲躲闪闪地不敢去厨房,段氏料到了什么一样,推开她径直地走到了厨房内头,揭开锅盖,眼前只剩下一个空盘子。
“你这贱蹄子,竟然偷东西,老娘今儿个非打得你满地打滚你才会知错!”段氏火冒三丈,只认准了馒头是南宫飞禅偷吃的,气冲冲地拿过藤条,挽上袖子就打向南宫飞禅。
南宫飞禅也不躲,由着段氏手中的藤条落在她的身上,紧咬着牙忍着,全然不是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
“娘你别打了,别打了……”刘寒竹想要护着南宫飞禅,可在段氏的面前,她哪有这个本事,只能在一旁哭喊道。
看见段氏这狠毒的样子,刘寒竹怎敢开口坦白是自己吃了馒头,她害怕地闭上眼,使劲揪着自己的衣服,耳边尽是藤条落到南宫飞禅身上的声音,小脸上满是惊慌。
直到段氏手臂酸软,才气喘吁吁的罢手,她恶狠狠的看着南宫飞禅:“今日暂且放过你这小蹄子,若日后再敢偷拿,看老娘不打断你的双腿!哼!”
见母亲离开,刘寒竹慌忙上前扶住南宫飞禅;“姐姐你没事吧?”稚嫩的脸颊上满是愧疚和心疼,都怪自己嘴馋,才会害得南宫飞禅被娘打。
南宫飞禅惘若未闻,定定地望着段氏离去的臃肿身影,暗暗捏紧了拳头,她知道,如果想要离开这里,现在必须忍,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要离开这里,她要让前世伤害过她的人一一付出代价!
刘寒竹望着南宫飞禅脸上冷漠冰寒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平日里温和的姐姐,急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若不是看到她对自己摆摆手说没事,她还以为南宫飞禅被母亲打傻了呢。
月色皎洁,将这阴暗破旧的小茅屋也照亮了,里面除了一张一碰就会倒塌的床铺,就只剩下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了。
南宫飞禅身上又冷又痛,那双眸子却如月光一样炯炯有神,此刻她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离开这里回到南宫家,随即她眼含深意地看向段氏的房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翌日清晨,南宫飞禅身上的衣服早已不能穿了,本是洗得发白,昨夜被段氏那么一顿暴打,红白交错,很是刺眼。
“还不快点去烧饭,忤在那里干什么?”段氏躺在摇椅上,两脚靠在板凳上,嗑着瓜子儿没好气的嘟囔道。
“是。”南宫飞禅连忙钻进厨房里。
不一会儿,一锅热腾腾的粥摆在木桌上,南宫飞禅先盛好一碗放在段氏面前,这才为刘寒竹和自己盛,看着段氏一口一口咽下,她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收拾好碗筷后,南宫飞禅偷偷将残渣倒在了挖好的坑里,将土填满踩平。这时屋内传来了刘寒竹急促的叫声,她知道,药效发作了。
段氏像发了疯的婆子似的跑了出来,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边跑边胡言乱语着。
随后刘寒竹也跟了出来,拽不住发疯的段氏反到摔在了地上。
“寒竹!寒竹你没事吧?”南宫飞禅丢下手中的铁盆,冲上去扶起地上的寒竹,紧张的问道。
“呜呜,姐姐,我娘——我娘她又发病了。”刘寒竹泪眼朦胧,指着那夺门而出的段氏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