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头午，娘娘问她：“最近耳闻你府里收了个丫头，诸般待遇宛若主子，可有此事？”

听母亲这么问，赵顼倒不慌张，因为早有准备，便娓娓道来：“其实不是丫头，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娘娘还记得头年儿子出去寻灵药，失足掉进水潭，便是此女将儿子救起，好一番将养，才恢复如初。当时怕娘娘担心，这些事一概略去没和您说，前些日子在京师偶遇此女，便请来府中厚待。”

“如此说来，外间风闻倒有几分失真。顼儿，你大婚在即，纵有风言风语传到向家总归不好。”

“儿臣谢谢娘娘教诲！”

“听说这丫头长得貌似先前太后跟前侍候的桃夭？”

“有几分像。”

“昨个太后提起要她进宫来要亲自瞧瞧。”

赵顼心下一惊，硬下心来说了句：“娘娘，桃夭死了！”

高皇后面色一沉，声音柔中带刚：“顼儿，那是她没福分，下人就得有个下人的样，不能忘了本分和规矩！”

高皇后的话有理，却字字无情。听得赵顼心中冰冷，应答道：“儿子知道了。”

凌水水生怕赵顼生气，没话找话地凑趣，却见赵顼一声不答，只青着脸，坐那发呆，不禁有些着急，拔高了声调：“你到底要不要奶昔？”

赵顼回过神来，缓声问：“水水，你真的想走？”

凌水水点点头，继而又使劲摇摇头。

赵顼仰望那张清秀的脸，此刻的表情是既迷惘又矛盾，紧咬着下唇，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不管是真想走还是假想走，现在都晚了。”赵顼无力地笑笑。

凌水水一直奇怪赵顼今天脾气恁地好，进门这长时间目睹她“作案全过程”却忍忍不发，如今才察觉情况有些不对头。以往赵顼跟她吵架总是力贯丹田劲头十足的，今天却疲软得很，话语表情动作中无不透着深深的无奈。

“你病了？”凌水水走过去摸摸赵顼的额头，冰凉，心下讶然，“是不是中暑了、”

赵顼轻轻拿下凌水水的手，紧握在手心里：“我没病，太后让你进宫，我很不安。”

“没甚么，一定是她老人家听说我长得像桃夭要见一面。”

“你怎么知道？”赵顼讶然。

“我和她老人家又不相识，凭我一届民女，怎生入她法眼，想来想去，无非只有这个原因。莫担心，去去就回的，难不成长得像桃夭也是罪？”

听凌水水这么说，赵顼终于展颜，悬了很久的心稳稳落下，嘴角上扬，朗声道：“把你那宝贝东西呈上来吧！”

“啥？”凌水水一面装傻一面挣扎开手上的“铁钳”。

“木瓜奶昔。”

说着话五月早端上两杯，赵顼猛喝一大口，赞道：“端得好味道！”

凌水水也喝了一口，然后在一旁抿嘴笑，笑给赵顼看。其实她嘴里那味跟“苦瓜奶昔”差不离，天知道太后打的啥主意，让她进宫，宫门深似海，这一去要真翻了船还不把小命搭进去。想想自己年方二八出落得一朵花似的，就这么悄没声地枯萎了，还真是于心不甘。心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是先了解了解这名老女人吧。只知道当今官家不是她亲生儿子，小赵自然就不是她亲孙子，没有血脉，关系自然也就稀松平常。两宫龌龊不断，市井中广为流传的那几个段子，是百姓茶余饭后消食的小点心，恐怕失真，还是亲口问问小赵为好。

“太后平日有啥喜好？”

“喜看书，闲着没事听古记，侍弄侍弄花草，种点庄稼，养点蚕，爱吃羊肉。”

“这听着跟我那退休的奶奶差不多，有什么忌讳没？”

“不喜欢别人顶撞，不喜欢别人说她老，不吃猪肉。”

“还有吗？”

赵顼皱皱眉，“不喜欢我爹爹，可能也不得意我。”

凌水水扑哧一笑，拍了拍赵顼的脑地：“可以了。”

说笑归说笑，做归做。凌水水做了一夜的功课，把眼前要做的进宫礼仪，常出入太后宫中的重要人物，还有赵顼对他俩关系的杜撰，全都烂熟于心，这才稍微合了会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