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水水跟着赵顼尽量把自己素日里迈一步的距离拆成几份轻移莲步往前走,到太后跟前福了福:“民女给太后请安了,恭祝太后福寿安康。”
屋里的人都是见过桃夭的,今儿个见了凌水水,不禁大吃一惊。两人跟从一个模子里抠出来似的,连声音都相仿,一味的脆甜。只是细看,这小妮子眉宇间多了份灵气,眼神里也带着活泼,如同桃夭拿去抛了光,人比较有神采。
“是叫凌水水吧?”太后坐起身。
“是,但本名叫朱桃夭。”
“巧得连名字都一样,你再走近点,让老身细瞧瞧。”
凌水水就十二分紧张地挪过去几步。
太后细眯了眼端详一会儿,抚掌道:“像,真个双生子般!听顼儿说你曾救过他的命?”
“那是王爷福大,落入潭中时民女恰巧路过。”凌水水打小也看了些书,明白在这些自以为是天的人面前千万不要居功,就是天大的功也都是主子的,芝麻大的错也都是下人的,才能遭人待见。果然见太后颔首微笑,又问:“家里还有谁呀?”
这个在王府早有准备,凌水水娓娓道来:“娘病逝后,爹爹再取,后娘不容我,便搬到远房姑姑家来住,也跟着改了姓名,叫朱桃夭。”
“也是个可怜见的,”太后语带怜悯,面有戚容,“大概你也听说,前头我这有个叫桃夭的侍女,很得我心,是个没福的,年轻轻寻了短。”说着把目光转向赵顼,“顼儿,奶奶跟你讨了这小妮子来我身边可否?”
凌水水昨天辗转一夜,最坏的打算都做过了,唯一没想到这点,至此凌水水明白,万事没有最坏的,只有更坏的,这是宫廷给她上的第一课。
赵顼飞快地瞟了娘娘一眼,娘娘冲他颇有深意地递了个眼神,他便明白必是娘娘让太后开的口,将凌水水从他身边带走,然后堵向家的嘴,不至于婚前落个什么口柄。娘娘一番良苦用心,换得自己满心凄然,却也无奈,只好说:“只怕这丫头粗手粗脚侍候不周到。”
太后环顾众人,笑道:“怕是大王舍不得吧,老身自会调教的。”
就在这一刻,凌水水难过得想哭,到不是全因为进宫服侍这个老女人,而是自己竟然不属于自己,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一切皆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这种随风飘浮的感觉让她很无力很茫然。这时,只听太后问:“水水,你可愿意?”
迷惘中的凌水水心随意动,脱口而出:“民女不愿意。”
满座皆惊。
独太后在笑。
凌水水凛然惊醒,从神游状态中拉回思绪,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不回来了。凌水水只好苦笑,斜眼看赵顼,他笑得比凌水水还苦。
“水水,你到说说,为什么呀?”太后依然笑得和润,语气却暗藏凌厉。
凌水水觉得喉咙发干,刚想伸手拍额头觉得不妥,生生将伸到一半的手收回。暗想此情此景,伸头缩头无非一死,反倒静下心来,道:“民女生于山野间,自小粗鄙,不懂宫里的规矩,不会说话办事,办砸了太后的差事,没的给太后脸上抹黑。”
太后声音和缓起来,微微笑着:“瞧这孩子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个你不用挂心,自会有人教你。”
“是。”凌水水弱弱地答。她明白,棋子是无法左右自己位置的,太后是下棋的人,而且是高手,她把自己放哪自己就得老实呆在哪。
看着赵顼告退的背影,凌水水突然有种天人两隔的凄凉,使劲吸了口气,憋回即将流出的泪。
赵顼在珠帘外,回首,晃动的珠帘将凌水水凄苦无助的表情切割得七零八碎,赵顼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