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兰莺不当值，早早回来，吃了晚饭后端了一盆水擦洗。

凌水水也学兰莺的样子，浸湿擦脸的布巾左擦擦右擦擦，却丝毫不尽兴，完事了还觉着身上粘糊糊的难受。穿了抹胸，绫纱裤上床睡觉，也觉着不舒服，辗转反侧，压得木床咯吱咯吱响。

兰莺在黑暗中问：“换了地方，睡不着？”

“啊？啊，换了新地方有点不习惯。”

“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人哪吃得这样的苦？”

凌水水一愣，听不出兰莺这话是安慰自己亦或嘲讽还是警告，脑袋里一时有点乱，嘴里却说：“打扰了姐姐，很是过意不去，我这就睡。”

兰莺扑哧一乐：“哪有说睡就睡的，反正我也睡不着，咱俩拉拉闲话。”

凌水水就怕拉闲话，她来路不正，身份不明，有些话不好说，有些话是不能说，可也只好装作满心欢喜状问：“今日乔嬷嬷说两个月后测试，姐姐为何冲我笑？”

“每年六月宫里都会举行内人测试，小宫女们可是辛苦准备了一年才迎来这次机会，妹妹好运气，两个月便可参加，通过了就能分配差事拿月例，岂不是喜事一件！”

凌水水瘪瘪嘴：“就学了两个月，怎比得学了一年的，如何通过测试，姐姐这喜贺得早了些！”

“妹妹是识字的，学东西自然比我们这些睁眼瞎快些的。”

“姐姐不识字？”

“入宫后，眼前用到的字还是学了些，可也就这些，总归是不入流的。”兰莺略有些伤感，换了个话题“妹妹今年多大了？”

“二十。”

“看着到不像。”

凌水水忙摸自己的脸，每天不是在装满清水的脸盆里照就是拿铜镜照，清晰度极差，看着跟虚化处理的照片似的，只要轮廓周正的就都是美女。

“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不想竟二十了，还是宫外的日子安逸无虑呀。”兰莺似在说凌水水，又似在说自己。

凌水水捏捏脸蛋，虚惊一场。听兰莺的语气，竟水极羡慕宫外的生活的，便问：“姐姐进宫几年了。”

“我五岁进宫，如今已是二十年了。”

凌水水吓了好大一跳：“那啥时能出宫？”

兰莺叹了口气，却转移话题：“听说州桥夜市煞是好玩，妹妹说与我听听。”

一提到这，凌水水来了精神，从吃的说到玩的、用的、看的，说得口吐白沫才突然想起自己这还有炙羊肉，忙下床取来抱到兰莺床上。

兰莺坐起身，吸了吸鼻子问：“啥物事，端的好闻？”

凌水水嘻嘻一笑，打开篓子盖，拈出一条往兰莺嘴里塞：“尝尝，州桥夜市的招牌名吃。”

兰莺吓得往后一躲，就着满屋的月色细看看凌水水手里焦褐色的肉条，又闻了闻，才伸出头小心翼翼地咬一小口，慢慢地嚼，只觉满嘴羊肉的鲜香，又混着炭火炙烤的特殊味道，很是好吃。于是也不客气起来，自己伸手到篓子里去拿，两人你一条我一条，吃得好不尽兴！一会儿羊肉就见了底。

趁着兰莺高兴，凌水水问：“姐姐，太后是不是很严厉？”

兰莺点头，继而又摇头：“有时也很和善。”

“太后发脾气会不会杀人？”这是凌水水最担心的。

“莫胡说！”兰莺沉下脸，“你好好伺候差事，平日里伶俐些，多学多看，没用的话少说，自会没事。”

凌水水忙点头。她知道自己不伶俐，也不愿察言观色，二十世纪我行我素的日子过惯了，看来这些“恶习”都得改！

想了想又问：“那之前的桃夭是个何等样的女子呀？”

兰莺突然戒备起来，冷冷地看了凌水水一眼：“都没了的人，半夜里不谈也罢！”

看兰莺不愿提及，凌水水也不好追问，收了空篓，漱漱口，自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