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凉了就该走了鲜味。”说着荷香又把筷子塞到凌水水手里。
凌水水心想这姑姑今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应该是已经知道自己是冒牌货了,按理不应该是兴师问罪吗?筷子都攥在手里了,管不了那么多,先尝尝御膳的味道吧,也不枉穿越了一回。想到这,夹了块鱼脊肉,塞嘴里就嚼,果然嫩滑鲜美,人间一绝!忍不住又连吃了几口,在抬头看时,荷香早收了笑,面若寒霜,冷冷地问:“你是谁?”
凌水水吓得连忙放下筷子,站起身,咽了嘴里的鱼,结结巴巴地问:“姑……姑姑?”
“桃夭是吃不得鱼的,吃了便会身上起红疙瘩,又痒又痛。”
“我不是桃夭,是凌水水。”
荷香目光黯淡下来,怅然若失地一笑:“只是不愿相信而已,宁愿相信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要重返宫中,必须以凌水水的身份,现在看来,不是。”
“重返宫中?”凌水水诧异,“桃夭不是死了吗?”
荷香不语,将鱼和米饭收回竹盒,盖好盖子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停住,缓缓转过头,温润地笑着:“不要以为长得像桃夭,便能垂青于大王。”
那笑如三月里的南风,能吹融寒冰,但也能将冰融后的寒气送入人的骨髓,凌水水现在就感觉浑身上下每个骨头缝都在冒寒气……
必须得晒会太阳!
凌水水顺着桂花树往东散步,在尽头的一处石墩上看到了昨天打水的那个叫珍儿的小宫女,正在打络子。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团团脸,叼着一根丝线,正专心致志地打结。凌水水快走几步过去,招呼着:“珍儿妹妹——”
珍儿一抬头,见是凌水水,立刻怯怯地垂下头,如同胆小的兔子般,也许是不怕胖二娘菜刀的人过于剽悍,让小孩子不得不怕。
凌水水却不管人家怕不怕,凑过去问:“妹妹,今天不当值?”
“嗯。”珍儿叼着丝线从嗓眼儿里发音。
“这是给谁打的络子,我帮你。”说着一把将丝线从珍儿嘴里拽出来,“你说怎么弄吧。”
珍儿抬眼看了看凌水水,又快速收回目光,微微颤着音说:“把丝线抻直了,别动——”
就见珍儿两只漂亮的小手蝴蝶似地上下穿梭,一会又说:“把丝线绕到左侧的圈里,在绕到后面的结里,拉紧,再绕,绕三圈……”
凌水水一会儿就晕了,前后左右开始不分,一二三四也数不清了,眼看着一个好好的丝络子被自己弄得七扭八歪,于是放了手,歉意地笑:“帮倒忙了——妹妹还是自己弄吧——这个看来不能用了,我帮你拆开再重新打吧——”
这时只听一声尖利的叫喊:“珍儿,还没做好?”
珍儿哆嗦了一下,立刻从石墩上站起,抢了凌水水手里那七扭八歪的络子,往最东侧的那个宿舍小跑过去。
凌水水也跟着过去了,总得帮忙把那络子拆了才好。
只见那宿舍门的帘子一掀,走出个二十七八岁的绿衫子大眼睛宫女,手一伸,珍儿恭恭敬敬地把络子递上去。那宫女拿着络子左右看看,摔在地上,抬手便打珍儿:“你呆头笨脑的啥时能有长进!白长着两只手打出这丢人现眼的东西!”
珍儿也不躲,只哆嗦着一位地哭求:“姑姑我错了,姑姑我错了——”
凌水水看得心疼,几步跑过去,拉住那宫女的胳膊,愧疚地说:“姑姑,那络子是我非要帮忙弄坏的,饶了珍儿吧,我帮忙拆开,再让她重新打吧。”
那宫女一把甩开凌水水,瞪着眼问:“你是哪个没脸面的,姑姑们管教小宫女轮得着你插手!”突然眼睛就直了:“你是桃夭——不,是凌水水,珍儿,进去把你打坏的络子拿出来,今个要拆出来,明儿个一早交给我!”说完,挑衅地看了眼凌水水。
凌水水却很是感激地笑笑:“多谢姑姑了。”
那宫女冷“哼”了声,回身进了屋。
等了一会儿,珍儿抱着个竹笸箩出来,满满一笸箩的络子,凌水水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凌水水找了个树荫坐下,盯着那一筐的络子犯愁:“妹妹这是做了多长时间,积攒这许多残次品?”
珍儿红着脸,歉意地说:“做了一个月的,姐姐没来由的受连累,自去忙,我一个人做得。”
凌水水一撇嘴:“妹妹以为我是什么人,说帮忙必会帮忙到底,不过这许多络子不知今个能不能拆完?”
珍儿不说话,飞快地拆了起来,凌水水也忙碌起来。直拆到日薄西山,还剩下半筐,凌水水直了直僵硬酸痛的腰,蹒跚着踱了几步:“珍儿,快歇歇吧,先去吃饭,回头再干,饿得我头晕目眩,细想想我中午的饭好像忘记吃了。”
珍儿本来苦着一张脸,听了这话竟然笑了:“姐姐自去吃,我还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太阳都落山了哪能不饿?走走,把东西先放我宿舍,回头再干。”
珍儿架不住兰莺连拉带劝,又怕自己不去凌水水抹不开面自去,只好半推半就地去了。
兰莺下了值吃完饭回来,就见凌水水床上半筐络子,还有几十绺各色丝线横七竖八地堆着,正自诧异,凌水水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看着面熟,不记得哪里见过。
“快叫姐姐。”凌水水推了推珍儿。
珍儿忙行礼:“姐姐好。”然后局促不安地站在凌水水身后。
“姐姐,我答应帮珍儿拆络子,那个绿衫子姑姑说要明儿个一早交给她,看来得熬夜了,不免要打扰姐姐睡觉,先道歉了。”
兰莺又细瞅了瞅那个叫珍儿的小宫女,忽然想起随太后去福宁殿时似乎看过她,站在殿门外等着听招呼的打杂小宫女,于是问:“你在福宁殿当差?”
“是。”
兰莺拎起木桶塞给凌水水:“你先陪我打了水回来再干也不迟。”然后悄悄递了个眼色,自己先出来了。
凌水水觉察出异样,冲珍儿笑了笑,掀帘子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