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水水扑哧一声轻笑,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递给赵颢:“郡王可识得这个荷包?”
赵颢一愣,摸向自己的腰间,解下荷包,两相对照,竟如出一辙,这个荷包是宝安亲自送给自己的,不禁问道:“水水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个物件?”
“正因为不知道来处,我才去找郡王。”凌水水说着把荷包对到烛光前,“郡王请看,这里还暗绣了两行字。”
赵颢细看,写着: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不禁心下一动,说道:“水水你先别急,也别到处跑去问,知道的人多了反倒不好查出真相,荷包先交给我,也好去查查出处。”
“奴婢惶恐,这等小事怎敢烦扰郡王,只是想问一下郡王荷包的出处,也好寻条线索。”
赵颢似乎没有听到凌水水的话,拿过荷包,自顾自地说:“马上就要落锁了,我先回庆宁宫。”
凌水水愣愣地站在原地,闻着屋子里赵颢留下的清幽甘凉气息,恍然觉得像梦……
﹍﹍﹍﹍﹍﹍﹍﹍
凌水水刚刚睡下,就听外面一阵杂乱之声,接着有人敲门,说是尚宫局的来查夜。
凌水水头皮倏地一麻,知道着了道,只是没想到下手这么快!
茉莉起身去开门,凌水水下了床,披件衣服站在地中央。
呼啦一声进来五六个尚宫局的监察宫女,翻箱倒柜地一阵折腾,半晌,彼此对视了一眼,退出去。
茉莉抚着心口窝长出了口气:“今晚不定哪个倒霉又被带到监察司,到了那便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
“今夜本是来抓我的,阴错阳差没得着证据,便只好撤退了。”凌水水缩回被窝,“好好睡觉吧,明日,不知还有没有这享受热被窝的福气。”
茉莉惊恐地瞪大眼睛:“姐姐此话当真?”
“睡吧。”
茉莉一宿未睡,早早起来,给凌水水打来热水,对好面汤,唤她起床洗脸。
看了眼茉莉的黑眼圈,凌水水摇摇头:“早知如此,我便不说与你听了,多大的事,至于吗?”
“姐姐——”茉莉竟然带了哭腔,“在咱这宫里,能动用监察司的人还有几个,莫非姐姐比我还无知?”
“装作无知罢了!”凌水水把脸埋在温水里,默查五十个数,然后扑地抬起脸,大口地喘着气,拍了拍水淋淋的脸,“焦虑惶恐只会让自己崩溃。”
茉莉仿佛第一次认识凌水水般瞧着她,虽然之前也听过她的传奇故事,但亲眼目睹她在这让人暗算的生死关头如此镇静,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
凌水水收拾完,匆匆去福宁殿当差,给赵曙喂完药出来,正想去公厨找胖二娘,就见东侧回廊的树影下隐约有个人在冲自己招手,走过去一看竟然是麦子。
“有事?”凌水问道,“我正想去公厨呢。”
麦子忸怩了半晌才开口:“姐姐,荷包是雪融拜托我调换的,给了我点钱,我木头脑袋,见钱眼开,想不到其中的利害,二娘说这事害了您,妹妹到这赔罪来了。”
凌水水在胖二娘那见到过麦子几次,老老实实一个女孩,只是和面做馒头,不多言不多语,所以二娘才让她帮忙管理络子的事,如今过来认错,凌水水也不好不原谅,笑着拍了拍她肩膀:“你若是缺钱使,我去和二娘说,好在也没出什么大事,妹妹不必太过自责。”
凌水水这么一说麦子反倒更是愧疚,低着头红着眼圈:“谢谢姐姐大量。”
“有什么谢的,只是雪融给你荷包时你打开看了吗?”
麦子摇摇头。
凌水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麦子:“你先回去吧。”
﹍﹍﹍﹍﹍﹍﹍﹍
几只冬日的鸟站在灰色树影上叽叽喳喳地叫,凌水水抬起头,看到树枝外蓝得分外清澈的天空,闭目沉思:
以雪融聪明严谨的性格,一定会拿外观上一样的荷包,如此,才不会在胖二娘无意查看时发现破绽,自己也会不疑有它高高兴兴地把这荷包带在身上,这样,监察司才能得手。可自己收到的是明黄腊梅荷包!
第一种可能是雪融在拿荷包时出现了什么意外导致了这样的错误;
第二种可能是麦子在说谎,她瞒着雪融用那个明黄的腊梅荷包调换了兰花荷包。指使她这样做的人是何目的?为了暗中告诉她那是个毒蘑菇,让她扔掉?那也没必要辛辛苦苦地在上面暗绣诗句?更何况让麦子告诉自己一声岂不是捷径?那是有不能说的理由还是这样做另有深意?
真相到底是什么?凌水水使劲拍了拍脑门,依然混沌。深呼吸,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好大的脸,好奇地盯着自己。
凌水水一把推开那张脸:“又没事吓唬人?“
赵顼笑着抓住凌水水的手:“大冷的天出来也不多穿点,愁眉苦脸地想什么呢?”
“想生命,想哲学,想宇宙,想……”
“想没想我?”赵顼一本正经地问。
凌水水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身后跟着的和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赵顼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离远点跟着!”
凌水水依旧在想刚才的问题:
还有第三种可能,雪融拿来的是兰花暗绣荷包,麦子调换后胖二娘交给茉莉,茉莉动了手脚。自从珍儿出事后,凌水水开始明白,在宫里,不能相信任何人,倒不是人心皆恶,而是每个人都有死穴,被人点中后难免做出身不由己的事情来。
哪个环节是薄弱的,是可以作为切入点突破的?
赵顼见凌水水看也不看自己,秀美微蹙,摆出一副深沉的哲思面孔,似乎真的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不禁急问:“有事情?”
“嗯,现在想通了,你过来做什么?”
“给官家请安,进院走了几步便见你一个人在这望天,就过来瞧瞧,怎么,事情很棘手?”
“有点,现在去解决,要不要买个参观票?”凌水水黑眼睛眨了眨,隐约流露出昔日的那份狡黠和调皮。
“当然得参观。”赵顼兴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