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你怎么好像闷闷不乐似的。”下午许老师见办公室没别人就问道。她觉得小文近来沉默寡言了许多。
“有什么好乐的。”文老师无精打采地说。她这段时间瘦了不少,脸色略显苍白。“你说我们比谁少干了,怎么就不能同工同酬呢?”
“这事啊,还真是个难说的事,也许上面给了,是下面的领导给变动了。”许老师说,可话一出口,她马上意识到小文会更难受,就又说道:“听说有的学校还不能按时发呢。”
“唉,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在哪儿都一样,都先进文明不到哪去。”文老师说话的声都弱了,这段时间她心事很重。
“是啊,这观念的改变才是最重要的。”话虽这样说,可许老师还看不到有改变的可能。
“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再干下去了。”文老师往椅背上一靠,一脸茫然。
“能找到一份工作也不容易,再难都得坚持。”许老师开导起来,“你看学校总有老师来试讲,可留下的不多,困难都是暂时的,总能改变。”
“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招考,就是有机会考,听说竞争也很厉害。”文老师她们这语文学科这几年好像没招考过,而且职校基础课老师招的有限。
“我也听说很难考,要五六十人争一个名额。”许老师多少知道一点,这种考试不比考公务员容易。
“听说有的人屡考都不中。”文老师滚了一下鼠标,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脑说。
“考几次才过的人很多,总结出经验了就能过了。”许老师安慰道。“你男朋友那面怎么样了,他还来不来了?”许老师见她在电脑上看一件男装衣服,就顺便问了一句。
“没问过他,不想问了。”文老师又滚动了一下鼠标,屏幕上又出现一件男装格子服。
“你也别怪他,他能想着来看你就说明他心里还有你。”许老师看见她一直在看那件格子衫,就问:“今年是不是流行格子衫,我看见街上很多年轻人穿。”
“我妹说,那女的给他买了一件紫红色格子衫,”文老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她知道他那人有贪便宜的毛病。
“是你妹妹说的?”许老师一下子不知怎么说,见文老师那失望的神态,就又道,“你妹妹又没说他给那女孩买衣服了,别想那么多了。”
“他不是不想给她买,他这个人有时极其抠门。我送他礼物时他也很少回赠。”文老师说话时挺气,可一说完就笑了。也许她觉得很解气,抠门也没什么不好啊。
“你们那儿的男的是不是都有点抠门?”许老师想这样说会让这小文轻松些。
“有点,”文老师说,“特别是当官的,对员工可吝啬了,不然他就不会想到这边来了。”
“我前两天还听央广新闻报道了盐城的一个负面新闻,是说一企业灰尘污染严重,项目被叫停仍上马。”许老师因为和文老师在一起后,总能记住盐城的新闻。
“这种有令不行的事我们那儿多着呢。”文老师早就习以为常,就算听到也记不住了。
“我都在央广新闻中听到过好几次盐城的负面新闻了,这地方真不一般。”许老师是觉得那里的人不一般,眼里好像没有王法。
“有什么不一般,都是钱惹的祸。为了钱哪还有法和天!”文老师说的很实在,一点都不护短,可见那里的情形她也看不惯。
“出来也好,见见世面,发展空间也大。”许老师不知怎么说起官话了,也许不该当着小文说她家乡的不是吧。
“年轻人出去的不少,要不是我劝,我妹妹都想来。我男朋友都说过好几次要来了。”文老师边说边滚动着鼠标,又看了几件格子衫。
“能来就好,你还是要主动些,多打电话,让他早点来,人不来,你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许老师以为这样一说小文会点头,可结果是她使劲地滚动鼠标,显得非常焦躁。许老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现在的年轻人,唉,真搞不懂她们。”她想。
“他来不来都不重要了,他想什么我也知道。”文老师还在滚动鼠标。“他这人啊就是花心,这山望着那山高,可真要让他爬上去,他又没那本事。”文老师一气急,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人家是吃一堑长一智,可他是属猪的,蠢。等哪天人家又跟他拜拜了,他就又想起我了。”文老师赌气地说,她太了解他了。
“其实只要你们不分开这么久,也许就不会是这样了。”许老师真地很想安慰她,不过她也觉的这样的人谁碰上谁倒霉。想当年,她自己的运气也不好。
“他是狗改不了吃屎,我都烦透了。”文老师忽然扭过头来说。这会儿她的脸少有地带着怒气,她一定是忍不住了。这年轻人交朋友,即便天天看着都不一定不出点什么事,何况她那男朋友远在老家,又是个不省心的人,她能不烦吗。
“让他多碰几次壁,也不是什么坏事。”许老师之所以说这话,是她隐约觉得是小文更有情分,虽然有气,可也不会轻易放弃。如果真是这样,这两个年轻人还真不能长久分离,她想。为了谋生、工作和发展,如今这年轻人真是不容易。
“我恨死他了,他若是干脆点我也不在乎,可你看他那黏糊黏糊的样,招人烦。”文老师好像真的烦得不行了。“有一次他招了个女孩,那女的上心了,送了他很多好东西,都是拿得出手的。可他老毛病总犯,只进不出,那女孩就不愿意了,认为他不诚心,就想把东西要回去,他虽舍不得,但还是照办了。只是脚上那双鞋穿过了,人家不要了,他就当然留下接着穿。后来我问他,那名牌鞋她怎么不让他赔,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大言不惭地说,他这人有女人缘,只要他不还,人家是不会当真往回要的,她们只是试探他,他就顺水推舟了。你看看他有没有个正经。”
“时代变了,女孩子主动的也不少。”许老师说这话也是想让小文消气,谁想这又让她想到更多的不痛快。
“他有个我不喜欢的大毛病。”文老师接着说。
“哦,这毛病还有喜欢和不喜欢的吗?”许老师有意想逗乐。
“我都气糊涂了,”文老师想笑却没笑出来:“他是个‘真宝玉’。”
“真宝玉?”许老师没听懂。
“我是说,他这人就是总跟女人搅在一起。上学时如此,工作了还那样,他在哪儿都把女人团结在自己的周围,累不累,哼。”文老师不屑地哼了一声。
“是吗?”许老师这回真笑了,心想小文是嫉妒呢。
“这个买饭,那个买水,也不怕给香粉熏死。他就是个花心小蜜蜂。”文老师撅着嘴道。
“哟,花心小蜜蜂好像比花心大萝卜好听啊。”许老师又笑起来,“他不是花心大萝卜就行。”
“他敢,”话没说完,文老师就打住了,心想,“他有什么不敢呢?”
“他这样的性情,就得有个厉害的看着他。”许老师这么说,那是深有体会。“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干,早日转正,也好快点评个职称。”
“我也是这样想,可就怕一次考不上,那就麻烦了啊。”文老师很担心这事。她有时也想回去算了,免得那蠢家伙没个正形,可就这样走还是不甘心,心里真是很矛盾。“听说前些年哪个学校的代课老师因没希望转正,就要跳楼,是吗?”她一下想起了这件事。
“那都是没办法的办法,指标不够,就得等啊。”许老师也听说过此事。
“你说这指标是啥东西,明明需要那么多萝卜,可却不给挖坑,这是为什么呢?”文老师有点激动了,“听说他一闹还挺管用,不少人都粘了光。”
“那是上面怕出事,不得以而为之。”许老师知道那是印证了老百姓的一句话:有钱的不怕有权的,有权的不怕有钱的,可都怕不要命的。
“重视教育就该给予资金支持,转正不容易,评职称也不容易,这书是白念了,太累了,太伤自尊了啊。我就不明白,个个学校都学生超编,都在‘超载’运转,为什么还不多给些名额,让更多的老师入编?这对工作和学生都好,为什么做起来就那么难?”文老师不愧是教师,她的确思考了很多。
前些年是发生了一件极端的事,是某校的一位代课教师熬不住了,就要跳楼。代了那么多年课,经济损失、精神折磨、生活不稳定,都足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干出意想不到之事。要是上面不及时采取措施,说不定还就真跳下去了。虚惊之后,很多临聘教师都迎来了曙光,都如愿转正,成了一名光荣的正式在编教师。可是,后来听说就是因为那次招录的人太多,占用了太多名额,这之后就招的少了,连考试都大减。那次之所以有人要跳楼,还不是转正的太少了,一下积累了太多“临时工”,激起了众怒。这样,有人就不明白了,每年招那么多公务员咋就不嫌多,招上了还享受那么多优惠待遇,那不花纳税人的钱吗?可教师每个学校都缺,怎么就不多给名额呢。还有个现象就是,这城里学校的学生人数每年递增,也不知哪来那么多孩子,年年都建新学校,也赶不上学生的增长,这临聘教师也成了主力军,只是待遇一定有别。
其实,每年学校都有刚毕业的大学生入职,这些人应该是幸运儿,从大学到中学,工作一步到位,很让那些代了好几年课的“老教师”羡慕。可学校年年扩招,每个学期都缺教师,“临时工”自然就少不了。要想转正,就得有耐心等着“招安”考试,可录取名额极少,转正之路上有的人没走到头就知难而退了。立场坚定而留下来的不仅要为招考揪心,不知何时能转运,而评职称对他们来说也是个头疼的事。
